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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刘氏灯笼铺的生意永远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刘彦昌的灯笼糊的严严实实,就像他老实刻板的性格一样,不过邻里相亲都敬重这位刘先生,但大家也都认同他是个没本事的穷秀才。
      “你看看你,这糊的像什么!这样的灯笼漏风,一吹就灭,用不了几天缝隙便要被风吹得越来越大,彻底不能用了。”
      “爹,我看差不多也就行了,您糊的倒是严实经用,可那样谁来买咱们的灯笼?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这灯笼缝也是这样的道理,您打个马虎,街坊也未必责怪你,您把灯笼糊的严丝合缝他们也未必念着您的好,再说刘家村就咱们一家灯笼铺,咱们精简做工,就能多做两盏,再把价压低几分,乡里乡亲爱便宜图新鲜,坏了再买,还能常用常新,一来二去说不定我们还赚的比往日多。”
      刘彦昌皱眉:“歪理邪说,学堂先生就是这样教你的?”
      “学堂先生哪教这些,他要想得通这道理就不会是个穷教书的了。”
      “让你目无尊长!”刘彦昌气急,拿起一根劈竹条做灯笼骨剩下的竹竿追着沉香打了三下,两下扑了空,一下轻飘飘,脚下踩烂了个灯笼倒把自己拌了一跤。
      “哎哟,爹!”沉香吓得忙要扶起刘彦昌。
      “你走,我刘某人没有你这样不学无术的孩子,我对你失望透了!”
      刘沉香慌了:“爹,我错了,爹您摔疼了吗?”
      “你走!”刘彦昌拿起竹竿作势要打。
      沉香矮身一躲,窜出屋子跑了出去,晚上的刘家村静悄悄的,除了间隔久了听得到哪家看门狗无聊叫唤一声,便只剩下了夏天的蝉鸣声幽幽响。
      村口的竹林边有个水潭,沉香跑得热了,去洗了把脸,便坐在了潭边的一块石头上发呆。
      “先生不喜欢我,铁柱狗蛋虽然和我一块玩,但那终究是少年人的顽皮扎堆,算不得喜欢,现在我坏到爹爹也不喜欢了,天下就没有人喜欢我了,反正我也没有娘,谁会喜欢一个没娘的坏孩子呢?”
      月光幽幽撒在小潭上,倒映出一个白亮的圆,有几只青蛙在潭边呱咕呱咕的叫,沉香想起自己下午被爹爹罚糊灯笼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吃东西,肚子里仿佛也有只青蛙在叫,便慢慢一步步走向水潭。
      “你在做什么!”
      沉香猛地收住脚,重心不稳,双手做了个划水的姿势晃了两圈这才没跌进水潭,气鼓鼓回头,只见月光下站这个穿白衣的男人,沉香呆了呆,他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看的人,他有一头微棕色带卷的头发,披在身后,他的眉像冷冽的刀锋,他的眼角却又像春日的杨柳,他的鼻是孤高的青峰,他的唇是峰下细窄弯弯的小河。他的白衣上,不知是他发出的光,还是月光,他的脸庞似乎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风采又好像三四十岁的中年也说得过去,可他平静无波的眼神又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你是谁?”
      “刘彦昌没跟你说过你有什么亲戚?”
      “有啊,我有个四姨母逢年过节会来看望我。”沉香眼睛亮了亮:“你认识我爹?”
      白衣人嗯了一声,似乎不大高兴:“你夜晚不在家中休息,到这里做什么?”
      “我和爹爹吵了一架,他在气头上,我就跑出来了。”沉香有些高兴的心情沉了下去。
      “那你往水潭边走做什么?”白衣人冷冷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怒火。
      “我饿了,我打算抓几只青蛙烤来吃。”
      白衣人一愣,清冷的神情这一愣便觉得有些呆呆的可爱,只是这个瞬间转瞬即逝,便化作了不悦:“饿了便回家去,你那父亲自然在等你吃饭。”
      “不会的,我爹爹他不要我了。”
      “他为什么不要你?”白衣人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安慰他说出‘没有一个父亲会不要自己的儿子’这样的话,而是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谆谆诱导一样问他缘由。
      “因为我懒、不尊重先生、不爱读书、做事不认真。”少年有些泄气地说。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改正?”
      “我虽然知道,却没有改正的动力,就这么懒着我似乎也很舒服,就像这天下谁都知道勤致富惰则穷的道理,但还是有那么多甘于贫穷而无所作为的人。”
      “刘彦昌就这么教你的?”
      沉香觉得这话的口气有点耳熟,虽然语气不太好,但念着对方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人物,沉香倒也没有生气。
      “他根本不配当你爹。”
      紧接着这句话带着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沉香愤怒了起来,事及亲爹,就算是个美人也不能原谅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爹?”沉香生气地拔高了腔调,恶狠狠地说。
      沉香脾气上来,那白衣人也不生气,像是有些服软退了一步解释道:“我只是替你娘感到生气,她的儿子竟被教养成了这样散漫的人!”
      “你还认识我娘?!”沉香的注意力顿时被话语里出现的关键词吸引了,惊喜得忘了生气。
      白衣人点点头,说他的娘是世上少有的美人,沉香第一个念头就想问是像你这样美吗,话到嘴边看他清冷神态又觉这话虽是肺腑之言但难免唐突了他显得轻浮,于是没敢问出口。
      聊了两句,沉香还想多问些娘亲的消息,却被岔开了话题,白衣人问他此生有什么理想,沉香说他想当个员外,白衣人似乎有些失望,没有再说什么,便催他回家。
      “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刘沉香问,他觉得对方一点儿也不像刘家村的人,又或者直接地说更像一个飘渺的仙人,而他自己只是一个乡下少年,他们之间千差万别,沉香隐隐有种担心,除非对方愿意来找他,否则自己可能此生都寻见不着对方的踪迹。
      “会的。”
      霎时的惊喜在胸中爆炸,沉香蹦蹦跳跳满心欢喜回了家,他连想再打听些娘亲的消息这样重要的事都忘了,自然也没留意刚刚他和白衣人的对话一直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回到家中,刘彦昌还在等他吃饭,桌上的菜都凉了。
      刘彦昌问他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沉香骗他说是去铁柱家了,刘彦昌却说铁柱娘刚来告状找他的人找不着,说他骗人罚他不许吃饭还要糊一百个灯笼,沉香也没在意,乐颠颠回了房,肚子发出的青蛙叫此时听来也像一首歌一样悦耳了。
      明明胸无大志的少年睡梦里却发现自己有了奇异的力量,最初沉香还以为闹鬼了呢,后来发现竟是自己的“法术”,这可乐坏了少年,隔日便去书塾炫耀,不过他那法术时灵时不灵的,倒把自己撞晕了。
      这一晕晕的好,醒来便看见那晚那个白衣人在给自己打扇,沉香幸福得都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原来白衣人是他的舅舅,天哪,这样一个人物居然是他的舅舅,他还给自己打了一枚长命锁做礼物。
      长命锁握在掌心温温的,似乎还留着对方的体温,沉香喜滋滋地笑成了一朵花,临别前转身挥了挥手里的金锁:“今年我最好的礼物就是有了一个舅舅。”
      这就是离开刘家村前刘沉香平淡的十来年间最美好的回忆了,后来他又遇见了许许多多的神仙人物,许许多多的波澜起伏。似乎之后的那些精彩故事的光华渐渐掩盖了他和杨戬的相遇,他告诉自己那没什么可惊艳的,他不愿承认,那是因为他不得不这样想,后来那个冷清雅致的神竟成了他的仇人,成了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为的形象,他必须要让自己淡忘掉他的好,才不会那样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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