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女日常记事》流光瞬息

5、第 5 章

　　石氏实在是高兴，站起身转了两圈儿，脸上带着笑，转眼瞧见凌小玉满是怨怪的目光，不由一顿，随即矮下身形，冲着凌小玉和气道：

　　“大姑娘这般看我，想是恨急了吧！这可怎么办呢？大姑娘不想我占你亲娘的位置，正好我也不稀罕呢！凌家太太这位置本就是你亲娘算计我坐上来的，不是我乐意的，林凤儿——哦，你娘的名讳你是知道得吧！林凤儿算计了我，给你亲姨母谋算好姻缘，硬生生的把这恶心的凌家太太的身份塞给我，啧，别提多恶心我了。当然，瞧大姑娘这模样儿，想必也恶心着你了吧，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迎着凌小玉的目光，石氏好整以暇的道：

　　“当初你娘谋算我时，应是缠绵病榻，可纵是如此，她一心为着亲妹盘算设计，熬干了心血，思虑之间可是半点不曾为大姑娘与二少爷着想，也不曾想过大姑娘你和二少爷没了亲娘是否乐意接受另一个继母，许是在她看来，你与二少爷两人分量都比不得林珠儿一人罢。这般想来，林凤儿心疼亲妹可比心疼儿女多了去了。林珠儿受你亲娘恩惠，这些年不知对大姑娘同二少爷反哺多少，对不对得林凤儿对她一番殚精竭虑。”

　　老夫人听的心神俱裂，顾不得腰疼，扶着桌子借力一扑，恰恰抱住凌小玉，一双保养多年却不掩苍老的手巍颤颤的抚上凌小玉苍白面孔，为她拭去满颊泪痕，瞧着大孙女脆弱模样儿，心疼的心脏直抽抽，连声哄道：

　　“乖乖别哭，乖乖别怕，有祖母呐，祖母在呐！”

　　转头时候，慈祥脸孔一收，恶狠狠的瞪着石氏，哑着声音斥道：

　　“混账东西，扯什么陈年脏臭。小玉不过是个孩子，你吓唬她做什么？有什么仇怨你只管自去报去，小玉最是无辜，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因果报应，你就是为着小石，也要嘴下留情，积些阴德罢。”

　　石氏起身，勾起唇角。这样的话语，完全吓不到她。倘若万事倚靠因果，这世上的恶人怕是高兴的疯了。

　　诸位神佛万事缠身，想来也是极忙的，求人不如求己，她还是自个儿来罢。

　　只是这些年她着实受够凌小玉阴阳怪气的表现，病西施一样的作态，小孩子手段的添堵，虽然不伤筋动骨，却打不得骂不得，像吃了只苍蝇一般，况且，算着年纪，凌小玉已经十三岁了，离及笄不过几年，也要寻摸相看人家，左算右看，都不是“小孩子”三个字能敷衍过去的。
　　本就不是她的错不是吗？说破了天去，这份怪怨也轮不到她头上。

　　林凤儿作孽，她的儿女还要怪她这个受害的人，这道理——简直没天理了。

　　“老夫人慢些生气。”石氏心头恶气绝不是一句两句说的清的，索性今儿先出半口才好，“大姑娘无辜不无辜的，您心里清楚，大姑娘心里清楚，我心里更是清楚。这些年大姑娘同我请安的次数一个巴掌数的回来，每回见了我都要病上一阵子，要死要活的寻医抓药，弄得全府里不得安生，外头传起来也是我这后娘不慈，容不下原配之子，大姑娘玉瓷一样的人，老夫人心里自然千好万好，每回外头人问起大姑娘是否受了我这后母磋磨，大姑娘咬着嘴一字不说，只一个劲儿的哭，三回五回这么下来，我这名声自然是臭的不能再臭。”

　　石氏挑眉看着凌小玉，凌小玉肩膀一抖，往老夫人怀里缩了去，石氏不置可否，继续道：

　　“林家也是好人才，自己养的一个两个不要脸的女儿，干的全都是些肮脏事，偏把脏水往我头上泼，我是个脸皮厚的，这一遭先不提，只我生的这个，可叫大姑娘害的不轻。大姑娘恨我，连带恨透了凌小石，多亏了大姑娘手下人巧嘴，凌小石是没什么好名声了，只老夫人别忘了，您再不喜欢，凌小石也姓凌，您老要干什么之前也想想凌家先祖，别损了凌家的阴德——”

　　话音未落，石氏眼角余光瞧见门口立着的人影，嘴角越发勾起，，高着声调问了句，
　　“凌大人，我说的可对？”

　　众人闻言齐齐转过头去，老夫人看着儿子凌渊，一嗓子嚎出来，

　　“儿啊，你可回来了，咱们祖孙俩可是被这恶妇欺负狠了，你瞧瞧，小玉都给吓成什么样啊？你可得为你闺女做主啊？”

　　“是啊是啊！”石氏拍手，附和道：

　　“不光是你闺女，还有你的好姨妹，也要回来了，高不高兴啊凌大人。啧啧——只可惜啊，人家林凤儿看不上你，舍不得自己亲妹子让你给糟蹋喽，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连个缠绵病榻的原配发妻都不看好你，你还活个什么劲儿？你拿着当个宝贝似的，偏偏人家看不上你呀！哈哈——真是好笑。”

　　凌渊一言不发的跨进门槛，扶起老夫人和凌小玉，让她们坐了，这才走到石氏跟前，低声道：

　　“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过去说话。”

　　竟是绝口不提屋子里发生的事。

　　凌小石砸吧嘴，头低的更狠了，脚下慢慢的往石氏身后磨蹭，此时不出头才是王道啊！

　　石氏才不吃这套，指着地上胡乱摆放的食盒，说起了今儿这一出的因由，道：

　　“脸都不要了，寻摸起我嫁妆的主意。早先你是怎么说的？凌家的脸呐？公主都没你家大姑娘好养活？林凤儿生的这是什么金贵种？恶心我还不够啊？还想拿我的银子养林凤儿生的种？做梦去吧——我就是给乞丐了也不给你们！你闺女干的好事你心里没数？凌渊我倒是要问问你，你闺女有这么金贵的命吗？”

　　死作死作的，这一点可是像极了林凤儿。

　　凌小玉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由白转红，趴在老夫人怀里不敢露头。

　　“不想过正好，索性如了大姑娘的意。一直和离书赶紧给我，老娘早厌恶凌家这一摊子臭水泥潭，看见这些个龌龊东西都得少活十年。”
　　石氏恶骂一通，胸中没那么憋气，看也不看脸前沉默注视她的男人，指着跪在地上的拙娘，吩咐道：

　　“给我看好喽，等着林珠儿回来，老娘立马上门去，好好贺一贺她这不要【脸的，她要是能把日子过好，老娘把头摘了送她去。”

　　石氏压着人出了门走到院子中间，听到后头屋里凌小玉尖利声音带着哭音，

　　“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

　　混合着老夫人嚎叫哭喊，杂乱烦扰。

　　石氏脚步不停，凌小石亦步亦趋，紧紧坠在其后。

　　待左右没了外人，凌小石扒着石氏，讨好的竖大拇指，探着脑袋道：

　　“亲娘，您可真威风。”

　　石氏脚步一顿，转身停下。凌小石一头磕在一团柔软上，顿时心生羡慕，抬手摸上去。不妨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只听石氏手掌轻轻盖在女儿头上，幽然叹了口气，叹道：

　　“傻妞，该读些书了。”不然，你可怎么办呢？

　　傻妞，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你已经十岁了，你在外头的名声被一个名声不好的母亲带累，将来婚事相看，不知多少人要挑拣嫌弃？

　　你没有一个愿意处处委屈求全，为你忍让思虑的母亲，更没有同你母亲一样丰厚的足以不看任何人的嫁妆和愿意为你撑腰的娘家兄弟门庭。

　　你还傻愣愣的自以为看别人的热闹。

　　你以为我气恼什么？

　　你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为着私心坏你名声，你的祖母对我心怀不满纵容她行事，你的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装聋作哑，更加怜惜长女，凌小玉她还有个同母的弟弟，愿意为她偷了家中钱财只为她高兴。

　　你呢？我的傻女儿？你有什么？

　　至多只有我这个自私的母亲罢了。

　　你若是自己不知长进，将来要怎么办才好啊——傻妞！

　　唉——

　　石氏是个讲求痛快的人，往日忽略的东西，在看到凌小玉的作态时候，心生厌恶之余，却忍不住萌生个念头，若是我的女儿将来长成这个倒霉样子，不说旁人，我就先忍不住揍她了吧！

　　以往不曾想过的事，突然想起，便要着手去做。

　　石氏回屋之后，立马修书一封，派人送回娘家，商量把凌小玉塞进哪个关系亲近的人家族学去，不管能不能学的好，好歹叫书香熏陶两日，多的不敢说，至少不能像凌小玉祖孙一般蠢样才好。

　　整日待在凌家，脑子本就不怎么聪明，性子再染的恶毒，那会叫她不能忍受的。

　　把信送出去之后，石氏叫人拿来账本翻看，琢磨着要不要给凌小石个庄子练练手，她的嫁妆日后肯定是要给女儿的，可若是她蠢的手里的东西看不住叫人哄骗了去，她不知是不是能忍的住不揍死凌小石。

　　至于凌渊安抚好老娘和长女，又往石氏跟前圆说，石氏不过是一挥手，请人出去了事。

　　自从坊间有人特意坏她名声，而凌渊知晓后坐视不理，沉默不语，甚至包庇祸首，她就没什么好跟他说的了。

　　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看重的东西，凌渊觉得比起继室幺女，还是原配长女嫡子更要紧，这个认知没什么不好，可也甭想在她这儿得什么好就是。

　　凌小石自是不知石氏满腔担忧，她一心看热闹，尤其石氏领头干事儿，叫她觉得脸上挨一巴掌也没什么。

　　事情还要从被扣下的拙娘说起。
　　拙娘原先是林凤儿的大丫头，被委以重任。后又干了好些不光彩的事儿怕被清算，这才叫林凤儿临死前送给了妹妹林珠儿做陪嫁。

　　林珠儿只因马车上掀开帘子瞧见了路边避让的陈家公子，一眼就看到心里，谁也瞧不上，林凤儿正好也瞧上陈家家势，想着为一双儿女寻个有权势的娘家亲戚，很是上心的为亲妹谋划。

　　那时林凤儿身子已然不好，可仍是不消停，待知道陈家千好万好，只陈家公子有个现成的未婚妻十分碍眼，仗着身子不好，恶念滋生，拿钱买通了石家的粗使丫头，寻了石氏早不用赏人的帕子，撑着病体捧着帕子直接找上陈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直言石氏早就同凌渊看对了眼，就只等她闭眼好成双成对，她是很欢喜男人孩子有人伺候，她这个要死的原配乐意，只求陈家成全。

　　这下可是把人恶心的够呛。虽然证据谈不上证据，，可林凤儿一副要死的样子，一哭二闹的，时不时就要上门，若是晕倒了去，那就更说不清了。

　　不论真假——也没人在乎真假，石氏的名声已经不成，婚事自然就退了。

　　林凤儿当真是个狠人，一事不劳二主，她又叫人打听了陈家公子的消息，重金买通了下人，陈家公子同窗好友成亲当日，一杯热汤倒在身上，趁着更衣时候，林珠儿衣衫不整闷头冲进陈家公子怀中，尖叫一嗓子，引来众人——之后更是顺理成章。

　　虽说已经知晓林家不安好心，可架不住林凤儿死的太是时候，惹的一干人等憋屈在心，连报复都不能痛快。

　　不然还能掘坟不成！

　　虽然石氏很想！

　　石氏是个爱享受的人，不愿青灯古佛的度过一生，只好捏着鼻子嫁进凌家。她的架势早就摆开，进凌家的门就只凭自个儿痛快，凌小石是个意外，至于其他的，跟仇人慢慢磨就是。

　　可惜的是，林珠儿跑的太快，石氏来不及出手就没了人影，如今知道消息，派出去打听的人一拨挨着一拨的，等知道林珠儿跟着男人一行人到家时候已经三天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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