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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宋·腹一刀·舒 ...

  •   连光都透不进来的柴房里不知是从何处漏进了隆隆锣鼓声,一同带进来的还有宾客的欢笑声与孩童的嬉闹声。
      光是听着这些就能想象出外面是怎样的一番景色,想必与三年前相比定是毫不逊色。

      宋舒自嘲地笑了一下,而后他侧过身在黑暗中摸索着,直到他摸到一个冰凉的铁制器具才停下。
      他坐正身体把柴刀拿到身前,然后用手在刀刃上摸了摸。
      还好,摸起来不算钝,自己也能少糟些罪了。

      宋舒又笑了一下,这个笑是笑予解脱的。
      笑完,他猛地把刀抬起来用力桶向自己的左胸口。
      由于骨头的阻挡一刀未能穿透,将将刺破衣料和外面一层皮肉,很痛。
      若是宋舒的求死意志稍稍减弱些,他都不会再挥刀刺进第二下了。

      这一次,他将刀扎进了腹部。
      瞬间,冷与痛一齐袭来,他只觉得整个人仿若跌进了冰层下,也好似被扔进了刀山上。
      约莫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他便麻木得失去知觉,只能看到鲜血从伤口处往外缓缓冒出,以及,过去。

      那只是一个尚不及弱冠的翩翩少年郎啊,一夜之间竟从举人老爷成了唐府那位已故大爷的遗孀。
      唐府三载他受尽屈辱挨尽打骂,如今,终是可以离去了。

      宋舒常常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只大雁,可以飞在广阔的蓝天之上,可以飞到外面的每一个角落,甚至飞去遥远的边疆。
      总之,去哪里都好。

      而现今,他好似真的飞起来了。
      他飞出了柴房,看到了处处挂灯贴红的唐府,看到了正拜堂的一对新人。
      犹记三年前,自己与那牌位也曾在这拜过堂,着实可笑。

      宋舒想到这事时已经飞出了唐府,看到外面大概拿了不少彩头的百姓,家家户户亮着灯,出出进进的人们面带喜意。
      他还在飞着,飞过这些百姓,飞到了宋府。

      嫁入唐府三载来这是头次回家,想不到竟是这样一种方式。
      如今的宋府已经贴了封条,但依然看得出大门比三载前修的更神气了,府内虽暗却仍可看得出以往的繁荣。
      这些繁荣,可都是宋老爷嫁子换得啊!

      宋舒恨,可不知道该恨谁。
      恨唐府内每一个曾打骂轻待过自己的人?
      恨仅因神棍的几句话便为已故大儿娶男妻的唐家老夫人?
      恨为了荣华富贵便把自己这个庶子嫁进了唐府的亲爹爹?
      还是恨自己那位仅剩一块牌位的官人呢?
      不过这三载唯一给过自己一些活下去的力量的,大概也是那块牌位了。
      它是自己的官人,自己每日要上香诵经的官人,夜深人静后唯一能抱着哭泣的官人。

      他是为国镇守边疆的大将军,是为民布粥施财的大善人,是无数子民崇敬的人,其中也包括宋舒。
      宋舒在知道他战死沙场时还曾写过不少诗词去纪念他,甚至还曾以泪水晕染过墨汁。
      在得知自己要嫁的人是他时宋舒甚至还想过,若是能为了唐将军积得福气,也是荣幸的。
      所以,纵使这三载他备受唐府的冷待,但每天诵经时,他无不是虔诚的。
      他做的这些于唐府上的确是顺风顺水如那神棍所言了,只是不知自己是否为了那官人,那唐将军积了往生的福?

      宋舒只知道自己一直在飞,飞着飞着他眼前兀地一黑。
      这次是真的死了吧,感谢上天让自己临走前能在天上飞上这么一会儿,再看一看这世间。
      宋舒刚想到这,眼前又一下子亮了起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奇怪的场景。

      天还是黑着的,但却有许多明亮的东西,照得比正办着喜事的唐府还亮堂,有行得极快带壳的大东西不停地从身边行过。
      他也看到了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还穿着露出双臂与大腿的衣服。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什么的宋舒赶紧闭上眼,可在他刚闭上眼时又有一束强光照到了他的脸上。
      宋舒闭着眼都好似看到了那强烈的光,这就像太阳落到了自己面前。
      他吓得不敢睁眼,只听到渐渐朝他靠近的脚步声,直到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没事吧?”

      是一道男声,即使周遭嘈杂吵闹且时不时传来一声刺耳鸣声,但也会让人安心的男声,浑厚低沉且平静。
      宋舒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便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一张散发着凌冽气质的脸,但他刚留下个丰神俊貌的评价还未来得及仔细观察,就陷入了一个漆黑的世界。
      那是一双眼睛,轮廓深邃瞳孔漆黑,似是要将自己吸进去的眼睛。
      若不是这个人又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宋舒怀疑自己会再一次死过去,这一次是溺死。

      宋舒回过神后想到他刚刚问自己的问题,连忙道:“无事。”

      男人自然看出了眼前的人刚刚看着自己时呆愣的那几秒,但也算习惯了,就连这人的一身汉服与及腰长发他也习惯了。
      他经常看到穿着汉服戴着假发的孩子走在大街上,只是这人穿得很正统且与那个时代的服装完全一样。

      原本开着半截车的他看到一个人坐在正前方的马路上,他急急刹车后以为是碰瓷的,如今见着不是碰瓷的且穿着这样的衣裳,令男人对这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人产生一些好感。

      “那就好,先起来吧。”
      男人说着话就蹲下来要将他扶起来,双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后腰和肩膀。
      宋舒哪里和人这般亲近过?他顿时吓得一躲,继而看到男人微微皱起眉头。
      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躲避他——往往看到别人这样,都是他要挨打了。

      “快起来回家吧。”

      宋舒在听到男人平缓的声音后一愣,然后又看向了他。
      刚刚那皱眉的样子好似是没有出现过,还是一副平淡清冷的样子,双眼依旧漆黑有神。

      男人看他不说话,再次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且用上不容拒绝的力道。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宋舒这次被他提了起来,但他竟然问自己的家在哪,这可怎么说?
      家,我哪里有家。

      “平州素云县唐府。”
      最终,还是要把这里当做家。
      说完后宋舒心情复杂地垂下了头。
      于是,他没有看到男人一贯平静的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但这震惊也很快就淡化了。

      平州素云县唐府?
      他家怎么会是那!
      不可能。
      现今那里算是人人皆知的古迹,这人还穿着这样的衣服,这一切许是故意的。
      可他为什么要来到自己的面前,难道,秘密被发现了?

      “你说你家在哪?”
      男人又问了一遍,宋舒咬了咬牙抬起头,对着男人把那个禁锢自己三载岁月的地方重说了一遍。

      宋舒说完后看着面前的男人仿佛在思考什么地看着自己。
      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是了,这里看起来如此怪异,或许没有自己的那个地方。

      “你说你家在唐府,那你叫什么?”
      男人再次问了宋舒话。

      “鄙人宋舒。”

      男人听到后似在回忆什么,不一会儿便眉头紧皱厉声问道:“你是宋舒?”

      宋舒轻轻点了点头。

      “唐明意的妻子?”

      宋舒听到他这个问题一时怔愣。
      是啊,自己是唐明意的妻子,那个牌位的妻子,那个嫁进来第一天就开始守寡的妻子。
      宋舒再次点了点头。

      男人没放过面前这人分毫的表情,但纵使他两辈子加起来五十几岁了都未能读懂这个看似不过二十岁的少年。
      秘密真的被发现了?所以特意伪装成那个自己没见过的人?
      有何目的?

      男人这次过了许久才继续说话,但刚刚那些惊讶都没了,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你先上车吧。”

      说完后他转过身,走到车门处时一看那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过来。”

      宋舒听到这含着命令语气的话,下意识地就抬脚走了过去,在走到男人面前时又听到了这类似命令的话。

      “上车。”

      “车?”
      宋舒问道。

      男人听到他的问题后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后排的车门一手把宋舒推了进去,在自己坐上车关好门后看着后视镜中正不知所措的人道:“这是车,汽车。”
      说完,他踩下油门。

      宋舒被这突至的速度吓到,整个人蜷缩在车座上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双脚自然是踩到了车座上。

      男人从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场景,心中产生一些慎重感。
      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伪装的,而且自己的秘密也几乎不可能会被别人知道。
      难道他,真的是宋舒?
      他也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吗?
      如果这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对他?

      “你有什么能证明你是宋舒的吗?”
      男人在等待红灯时问出了上车后的第一个问题。

      宋舒在车子停下来后稍稍放松了些,但听到这人又问自己并且还是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宋舒表示不想继续回答他。
      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回答他的问题?
      他还把自己扔进这个奇怪的东西上,该不会是要给自己卖去做小倌吧?
      可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也做不了小倌了!

      宋舒胡思乱想着,男人没得到回答便又问了一遍。

      “兄台都没报出自家名姓只询问如此之多,当真是要将鄙人卖进南馆?”

      刚一问完就得到这人一改之前悲伤脆弱的样子,直着身子问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男人惊讶之余还有些理应如此的意料之中。
      若他真是那个未及弱冠便考上举人的书生才子,即使在唐府悲惨地度过三年也不该磨灭那些意气。
      男人笑了笑。

      “我的名姓说出来怕是要吓到你,但你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的。”

      宋舒听到笑声时微微皱眉,有什么可笑的?
      吓到我?难道你叫玉皇大帝?
      而且,哪个贼会说自己是贼啊!

      宋舒不理他,更不打算回答他刚刚让自己证明自己的问题。
      男人也没追问,一路把车开进了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

      车停下时宋舒仍旧蜷坐在座子上,男人下车后又打开离着宋舒近的一边的车门,然后站在车门边说:“还不下车吗?”

      宋舒呆呆地看着他以及明明有很亮的亮光却仍旧显得昏暗的周围。

      “你是想要我抱你下来?”
      男人看着呆坐在车上的人问他,问完后再次笑了一下,而后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跟我成亲时,是谁抱你下花轿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ballball您收一下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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