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30、第三十章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浪漫的地方，但在许景行看来，或许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这一晚两人在外面呆了许久，也不觉得这郊外寒冷。许景行给沈岑讲述了很多关于许隽琳的事情，从他出生开始，一直到高考离开北京的那一年，故事很琐碎，但细细品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讲到了季忱的父亲，许景行的语气忽而变得严肃，在他看来，这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结婚一年后便出了轨，抽烟喝酒家暴雨露均沾，在许隽琳同意了离婚，办好了手续的第二天，就丢下了一岁的季忱，和小三远走高飞。

　　沈岑听得咬牙切齿，心想这人渣里居然也是分了等级的，比起季忱一直没有蒙面的爸，像他的父亲沈宗阳却是好上了许多。

　　不远处的农户不一会便放完了烟花与鞭炮，四周再次恢复了寂静，不知从哪袭来的冷空气好像接近了上海。温度在不知不觉中骤降，许景行的眼镜上起了雾，顺手收了它，眼镜下依旧是一张俊俏的脸庞。

　　沈岑偷偷打量着，果然还是觉得自己当初的观点正确，无论戴不戴眼镜，身旁的人光凭相貌便能牵动自己的心，如果再加上......他撇开了头，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可怕。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很小的一片，落在了沈岑的肩上，他没有察觉，只觉得许景行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迟迟不肯移开。

　　“天冷了。”许景行说，“回去吧。”

　　“心情好些了没？”

　　“说不伤心不可能。”顿了顿，许景行回答，“但是我又想起了很多事情，它们让我必须向前看。”

　　沈岑笑了起来，忽然一阵倦意涌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许景行问道。

　　“还好。”沈岑说，“有一点点吧。”

　　“谢谢你陪我。”

　　听闻这句话后小愣了片刻，沈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你之前总说我对你太生分，总说谢谢。”

　　明白了沈岑的意思，许景行轻轻一笑：“回去吧，降温了，别着凉了。你睡一会，我来开车吧。”

　　本来不应该麻烦许景行开车，但沈岑的倦意实在太过来势汹汹，迷迷糊糊地上了副驾，身子落入了软椅，他只一会便就没有了意识。

　　也不知道许景行究竟要把车向着哪开去，沈岑不去多管，只觉得兜兜转转好一会，车子似乎从郊区开到了市区，周围越发安静起来。沈岑睡的有些熟，车子停下了也没有发现，直到耳边传来了许景行的声音，感受到了对方在轻拍自己的身体，他眯起眼睛说了什么，许景行没听清，只是道：“下车吧，去床上睡一会。”

　　“没事。”沈岑胡乱说着，“就在这。”说完，他翻了个身，似乎并不想理会许景行。

　　“车里怎么睡？不难受？”许景行说，“上去吧。”

　　“去哪啊？”沈岑头也不回道，“不要，就在这。”

　　有些无奈，许景行索性也不和沈岑多说。对方做了什么沈岑并不知道，从小他就听长辈总说自己睡着了之后像一只猪，只是觉得在回答完对方后传来一阵颠簸，没过多久，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沈岑下意识地将身子蜷缩起来，迷迷糊糊之中，他意识到了，这是床。

　　第二日的清晨，沈岑醒来在手机源源不断的震动之中，努力睁开还朦胧着的眼睛，他似乎能看见一个身影趴着坐在身前的一张书桌上。房间很小，大概只有十几平米，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透进来，灰尘围绕着光束打转。

　　这里像是......沈岑在清醒之后猛地反应过来，这里像是大学的宿舍。

　　他坐起身来的动静把许景行吵了醒，对方似乎并没有睡着多久，转身过来的时候还能瞧见一股疲惫不堪。

　　“你醒了？”许景行说，“要再睡一会吗？我等会要去下医院。”

　　点了点头，沈岑说道：“麻烦你了。”

　　“没什么。”许景行说，“昨天太晚了，回去怕吵到我爸妈，就来了这里。”

　　“嗯。”一边说着，沈岑一边下了床，他还穿着外出的衣服，想来是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换洗的衣物，再加上回来的时候又太晚，自己也定是一副睡到不肯动的模样，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今天是要去......？”

　　“我姐之前就嘱咐过了，一切从简，我们不办追悼会。”许景行说，“火化完之后......直接带她回北京了，这两天都要把事情办完，弄完就上路。”

　　“要我帮忙吗？”话出了口，问完之后，沈岑却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既不认识那些一条龙服务的人，也不清楚这些事情的流程。他有些尴尬地沉默在原地，却没想到听见许景行说道：“的确有一件事情，我想麻烦你。”

　　“什么事？”

　　“我和我爸妈这两天要到处跑，现在过年，杨阿姨也说前几天的票没抢着，今天下午要和儿子坐火车回老家。”顿了顿，许景行说，“季忱......带着他一直跑来跑去的也不好，现在也找不到还留着上班的阿姨，我想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就今天一天......不行也没有关系。”

　　“这有什么不能的？”沈岑起身，“本来我过年也不跑远门，就......今天初一，晚上我要去外公家吃个饭。但我妈他们特别喜欢小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许景行说，“你到时候给我个地址，晚上我来接他。”

　　“不用，你直接在我家等就行了，我会很早回来的。”

　　沈岑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许景行回答，“家里情况比较特殊，回了北京还有很多手续要办，而且我们开车回去，不坐飞机。”

　　点了点头，沈岑说：“没有问题，就初三......实在不行我请假吧。”

　　“没关系吗？”

　　“一切好说。”沈岑笑了笑，“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我？忱忱有一个多月没见我了。”

　　“记得。”许景行点头，“前几天还跟我说起你。”

　　来了兴致，沈岑问道：“他说我什么了？”

　　想了一会，许景行回答：“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去医院看你。”

　　“不过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来的好。”沈岑笑了笑，“想我了，我就去看他呗。”

　　许景行微微勾起了嘴角，笑的有些无力，但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沈岑替他拉开了宿舍的窗帘，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眯起眼睛的瞬间，有触感从肩上传来，他猛地回头，猝不及防的碰撞让身后的许景行来不及后退。

　　两人之间的距离暧昧到了极点，隔了一只手掌，又似乎只差了一个吻。沈岑愣在了原地，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睡意让他一瞬间没了动作，只能感受到有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烧了自己的心。

　　阳台的门大开着，有风灌入，将屋门吹得一开一合，但两人已经无心去关这扇吵闹的木门，光是对视着彼此就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

　　沈岑慌张的时候，火烧的感觉是从耳尖开始逐渐传开的，所幸鬓角的头发有些长，还来不及剪，他稍稍瞥过了头，让自己发红的耳朵顺理成章地被荡下的发梢遮住。

　　左移了一步，撞到了一旁的书桌，书本倒在桌上，成了寝室里唯一的声源头。这时许景行才缓缓后退，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究竟在为什么道歉？他们谁都不知道，但又好像都心知肚明。

　　沈岑觉得自己有些失了智，火从耳尖烧到了耳根，甚至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他拿了对方准备的杯子与毛巾冲去洗漱，站在玻璃前，疯狂用冷水往自己脸上扑打，这才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同济的食堂只开了一个窗口，过年留校的学生虽然不多，但也得有个吃饭的地。早上七点，只有一位食堂阿姨在窗口前忙活着，见了走来的两个人，她笑着说道：“新年快乐，你们怎么还留在学校？没回去过年啊？”

　　许景行点了点头，沈岑却回答：“新年快乐，阿姨怎么没回去？”

　　“我回去了你们这些学生吃啥呀？”阿姨的嗓门有些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年初一的缘故，心情格外的好，“吃啥？给你们多打一点，或者拿个大的，一年的开始，开个好头。”

　　早饭的种类实在不多，大概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刷了卡，两人在窗边坐下，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何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尴尬。

　　沈岑只要了一个煎包和一袋豆浆，或许是因为没什么胃口，许景行吃的也不多。今年的第一顿饭吃得有些简陋，但沈岑也不觉不满，失去了什么，他总会又获得些什么。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坐在他的面前，他能体会到生活，甚至还能回忆自己的大学生活，久违的欣慰用上心头，沈岑觉得他应该知足了。

　　“忱忱现在和你爸妈在一起吗？”吃到一半，沈岑问道。

　　“嗯，我们在上海有房。”顿了顿，许景行说，“等会还要赶去一院，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会把季忱带来。”

　　点了点头，沈岑问道：“对了，我家地址你还记得吧？”

　　“记得。”

　　沈岑心里一暖，回答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