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了》春茶煮水

10、第十章

　　第二天的沈岑是晚班，早上十点的时候，还在朦朦胧胧之间，他便收到了来自许景行的消息：今天休息？

　　收到了并未马上回复，沈岑只看了一眼便选择继续睡他的回笼觉，这段时间他睡得很浅，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做了许多梦。有关于他自己的，也有他家人的，梦似乎都是熙熙攘攘的，那些人来了又去，匆匆而过。

　　接近一点的时候他忽然被惊醒，沈岑躺在床上睁着眼，心中还有些余悸。胸膛起伏着，他用手肘撑起身子，拿起一旁装满水的杯子一饮而尽。

　　起床给自己做了一顿简陋的午餐，偶尔一次这么晚起床，看向一旁的阿笠博士，沈岑自然有些愧疚。吃完之后，他从冰箱中翻出一块鸡胸肉，沈岑将它切了块，放在水里煮了半晌，这算是阿笠博士中午的加餐，每当沈岑晚班时，这总是她唯一期待的事情。

　　忽然想起了手机上还有未回复的消息，沈岑点开了许景行的对话框，回复道：今天晚班，四点半来。

　　许景行或许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他没有秒回，忙忙碌碌一个下午，直到沈岑准备出门上班，他的微信才再一次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单单两个字“好的”，许景行依旧是一股严肃的语气，沈岑似乎也是习惯了对方与人的相处模式，只回了一个表情便不再继续聊天。

　　许景行待人看似不冷不热，但其实内心却让人感觉过分真诚，沈岑扪心自问，这段时间的确也受了对方不少照顾。至于他自己，沈岑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看上去热情，但实则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你来找我，我便回复，没人找来，他这日子过得也自得其乐。

　　虽然偶尔也会感觉缺了些什么，但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多了，他也习惯了这种清冷。从骨子里来讲，讲得好听些，他是个佛系的人，若是再讲开一些，沈岑便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谁都无法走近自己。

　　依旧是开车去了医院，沈岑在交班的习惯性地向着一病区望去，没有任何人出来，走廊上空无一人。

　　照例去查房的时候，他看见季忱的床前也没人陪伴，还在好奇的同时，对床的老阿姨开了口，道：“小孩的舅舅好像送他阿姐回去了，等会就回来的。”

　　沈岑点了点头，看着面色开始红润起来的季忱，在他陪在床头给小孩量了个体温，见对方的情况已经有些许好转，便拜托对床的阿姨再照看些许时间。

　　许景行回来在一个小时之后，在沈岑忙碌完一阵，得以坐在护士台前休息一会的时候，他带着一束花站定在了护士台的前方，久久注视着沈岑直到对方抬起了眼。

　　“你......”沈岑有些吃惊，“你来陪侄子还送花？”

　　“我要买花给忱忱我来护士台干什么？”

　　沈岑没有说话，见对方紧紧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撇开了眼。许景行解释道：“来之前有人放我车上的，不知道是谁，放你们护士台吧。”

　　“这是女孩子送的吧？”沈岑缓缓接过，发现还是一束玫瑰，“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

　　“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

　　沈岑一愣，他的确知道对方喜欢的是男人。冲着许景行笑了笑，见窗台先前那一束花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沈岑所幸想那些花尽数拿出，在瓶中换上了净水，将许景行的玫瑰一一插入。

　　没学过插花，但沈岑自认为自己插得还不错，穿着白衣的人往旁边挪开半步，许景行看了称赞道：“造型不错。”

　　“说明我有艺术细胞。”沈岑臭美，“我这是被护理耽误的文艺青年。”

　　刚说完，沈岑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到周围没有同事路上，这才放下心来。他回到许景行的面前坐下，隔着一张桌子抬头望向对方，许景行问道：“没有小姑娘追过你？”

　　“没有。”沈岑顿了顿，说。

　　“也是。”许景行顿了顿，“你看上去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沈岑一愣，没想到许景行和自己接触了几次就发现了这点，他无奈地笑了笑，只好解释说：“我不太会讲话。”

　　“看出来了。”沈岑一愣，没有回答，只听许景行在他面前娓娓道，“昨天晚上你本来是想解释的吧。那张表情，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沈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向许景行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他用手撑着腮，抬起一双明亮的眼，问道：“晚上都是你留下陪夜的？”

　　“嗯。”许景行回答，“我早上没空。”

　　“那你不累？”沈岑好奇，“白天上班，晚上又不能好好睡觉。”

　　“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许景行回答，“我姐比我更累。”

　　忽然，沈岑放于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他瞥眼看见了屏幕上杨阿姨的名字，想起什么似的问向许景行：“阿姨明天就能来了，你们要不要先见见？”

　　许景行点了头，杨阿姨下楼在五分钟之后。沈岑办事妥当，许景行对这个阿姨的第一印象也十分不错，无论是行为举止，或是谈吐，在他看来杨阿姨的确靠得住。

　　季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许景行带着阿姨在门口张望了会，在走廊中，杨阿姨便压低了声音说道：“许先生你放心，沈岑都跟我说了，白天你姐姐来的时候都交给我吧。”

　　“谢谢你了，阿姨。”

　　“不用客气。”杨阿姨笑着说，“我以前照顾他外婆的时候，就很喜欢沈岑，我把他当孩子看，而你又是他的朋友。”

　　许景行一愣，没想到沈岑和这位阿姨说了那么多，本以为对方只是在医院的护工群里随便问了一句，如今看来，这位阿姨的工作能力的确也是被沈岑所认可的。

　　“他人的确很好。”忽然，许景行开口。

　　杨阿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沈岑，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怀念，当着对方的面开始回忆起来：“我那时候还不在医院里做，我第一次见到沈岑的时候，他还在读大学呢。”

　　“是家政吗？”

　　“差不多。”杨阿姨说，“他外婆当时病得挺严重，外公年纪又大了，只能再找个阿姨。他们家人特别好，真的。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城里的孩子个个骄奢淫逸的，是沈岑让我改变了这看法，他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

　　许景行点头的时候带着微笑，他承认道：“看得出来。”

　　杨阿姨与许景行算是互相了解过了，这个过程少不了有沈岑的功劳在里面。晚上的最后一次查房，沈岑在季忱的床边逗留了一会，他看见许景行正捧着电脑敲打些什么，密密麻麻的字布满了整块屏幕。

　　“论文。”许景行解释道，“提前写起来。”

　　沈岑有些意外：“你还在读书？”问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想起了自己手上的那篇论文，他发现像那些需要终生学习的职业也经常需要查阅各种资料。

　　许景行一挑眉：“看不出吗？”

　　“啊？”沈岑一愣，“还真在读书啊......”

　　“明年就要毕业了。”许景行顿了顿，“六月份。”

　　一边帮季忱记录着他的各项体征，沈岑一边在手中的本子上写着什么，被许景行突如其来告知的真相吓了一跳，他的右手一记颤抖，黑笔印从页首画到了页尾。

　　似乎看出了沈岑的吃惊，许景行也猜到了对方的心里所想。放下了手中的电脑，替一旁的季忱拉上踢掉的被子，他斜着脑袋望向对方，用着极轻的声音询问道：“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比你小吗？”

　　沈岑摇了摇头。

　　轻笑一声，许景行没再说话。病房里的其他孩子也都有了睡的打算，个别几位留下的家长或阿姨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替他们关了灯，沈岑朝着许景行微微颔首，对方在一片黑暗中关了电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柔和了许多。

　　许景行承认，他在第一眼见到沈岑时就被对方的容貌所吸引，第一次相遇时只是匆匆一眼，没太上心，直到后来在医院与酒吧的再次偶遇，这才让他相信了缘分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缘分，又怎么会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遇？

　　躺在一旁的睡椅上，许景行拿出手机翻阅起了对方的朋友圈，沈岑只设定了半年可见，动态里多是阿笠博士的糗照，但也有几张艺术照，想起对方在那里夸夸其谈那一束玫瑰，许景行想了想，这或许这是沈岑自己给她拍的。

　　夜深了，病房里只有人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许景行在黑暗中拨弄着手机，总觉得这一切过于不真实。

　　打开与沈岑的对话框，两人先前的聊天还呈现在他的眼前，许景行交错动着自己的手指，踌躇了许久，编辑了好几遍，在恍惚之间，他终于将那句话发出：

　　正式认识一下吧，许景行，29岁，北京人，目前正在同济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在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