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353、我本将心向明月16

　　韩恕坐在阴影中，良久，房间原本就很暗，他却又将门窗全部关上，天色将晚，只有一丝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房内，却正落在韩恕脚下。
　　韩恕低头望着那缕阳光，却觉得，再明亮的阳光也照耀不到自己身上。
　　丁泉苏敏雷洪甚至陈海峰轮流来敲门，却都被他呵斥走。
　　韩恕是个很少发脾气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几乎没有脾气，只是他的心，却是非常狠。狠到有的时候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今天，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发了脾气，这绝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韩恕坐在房内，整整两个时辰，方才开门，众人守在门口，见他出来，纷纷起身。
　　“吃饭吧。”韩恕忽然道。
　　苏敏连忙去备饭，饭是现成的，热一热就好，韩恕胃口似乎不大好，吃的很慢，但是吃了不少，直到他放下筷子，众人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丁泉先开口。
　　“大人。”
　　韩恕忽然制止了他“雷大人，帮我个忙，这里，是纹银一百两，你设法，给他们，设个墓。”韩恕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雷洪。
　　雷洪恭敬的接过，也不多言，只称“是。”
　　“终究，是我错了。”韩恕忽然道。
　　韩恕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凄凉，缓步走向屋内。“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不要来打扰我。”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只好答应。
　　韩恕依旧坐回远处，面上无喜无悲。就这样过了两日。雷洪来找韩恕，说是韩恕的要求已经达成，问韩恕是否要去祭奠。
　　韩恕随着雷洪来到郊外墓地，墓地里多了许多新坟，而其中又有两座，只在角落，细细看来，却也十分肃整。
　　雷洪指引韩恕来到坟前，韩恕接过香蜡祭奠。
　　“大人，这是，铁和尚与秀莲姑娘，其他的，都悄悄通知他们的家人安葬，安葬的费用，俱是从大人所赐而来。”雷洪道。
　　“甚好，多谢大人。”
　　“属下不敢居功。”
　　“我知道你的身份。”忽然，韩恕说了一句让雷洪极为惊讶的话。
　　雷洪一时间默然不语。
　　“我知道，宋连城也一定知道，他只是在等。”韩恕忽然道“这一招狸猫换太子，康王爷做的很好，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宋连城，他能容忍你活到今天，不过是因为他还要利用你而已，当他知道你起了二心，他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哪怕康王府有炸，弹，他也能顺利的铲除掉，别质疑，这就是现实。”韩恕道。
　　“大人的意思是？”雷洪忽然问。
　　“如果我是你，起出的那笔钱，一定不会全部上缴给国库。我知道你一定有这个手段。”韩恕道。
　　“大人，为什么要帮我？陛下对大人，一向是很看重的。”雷洪又问。
　　“我只是，想救他。”韩恕叹了一口气，道。“正因为他对我有恩，所以，我虽然厌恶他的所作所为，却也不得不救他。”
　　雷洪听了，沉默不语。
　　“宋连城以为世人都很愚蠢，俱是他掌中之物，其实，他没有想到，他所觉得愚蠢的世人，却是构成人间的基石，他饶是再能，却也并不能化身成神。不懂平衡之道，终究是要车毁人亡的。”韩恕道。
　　“大人，若是您出身皇家，想必众生要幸运的多。”雷洪忽然道。
　　韩恕只是苦笑“其实，也并无差别，到了那个位置，所思所想，就会是另外一回事。”
　　翌日，雷洪带了一批人前往山中，三天之后，一支马队从山中出来，运送者数十辆马车的铁箱前往首郡方向。
　　韩恕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雷洪从山中起出来的东西，是凤桥的那批私藏，其实凤桥除了舞伶，还有一个身份，外岛海盗的独子！当年风家铲除外岛海盗，海盗之王将大批的珠宝转移到了宜郡，这大笔的银钱，就都落入了他一直在外生活的独子囊中，这个人，便是凤桥，这笔钱数目之大，足够凤桥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事！
　　若不是他迷恋极致的舞蹈技艺，一心想找一个完美的接班人，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铁和尚拿到凤桥的宝藏之后，一直在贴补那个村落，也在秘密的资助其他“弱势群体”。炎燚会的一些善举背后，都是铁和尚利用凤桥的这笔宝藏做成的。后来，铁和尚因绝症离世，秀莲继承了他的遗志，继续用这笔财富经营，只是她身为女子不太擅长此事，更何况，她更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急于将这笔财富找到更合适支配的人选。后来，经过炎燚会的指点，她找到了韩恕，她的意思其实很单纯，希望韩恕收缴这笔钱，不要让他落到歹人手中，但是也希望韩恕留下一部分给她，让她继续支撑铁和尚留下的这个村庄，给这些患病的老人一线生机。
　　本来韩恕是答应了的，谁知道，当秀莲带韩恕去看过宝藏之后的当天晚上，这个村庄连同秀莲和秀莲精心保存的铁和尚与凤桥的尸身都被一场大火吞噬！
　　韩恕终于明白，自己再一次落入了宋连城设下的圈套，这整个事件，宋连城绝不无辜，他要的，就是宝藏的具体位置和绝不落人口实的完美结局。
　　虽然他不能通过韩恕来达成搜查康王府的目的，得到宝藏，也是好的。
　　这笔宝藏，足够宋连城武，装，一支绝对忠于他的私，兵。确保他绝对的安全。甚至，还能依靠他们，做很多事。
　　韩恕这人，其实有其心狠手辣的一面，但是大体上，他还是非常尊重生命的，尤其是那些真正“善人”的生命。
　　或许铁和尚与凤桥狼狈为奸，戕害舞伶，至少也是为虎作伥。但是韩恕更看中的是铁和尚背后的无可奈何。铁和尚收留那些可怜的老人，其实所能得到的回报是极为稀少的，他能这么做，便是值得敬佩的。而秀莲，其实更没有什么过错。那群老人，又是何其无辜？
　　原本，韩恕只是认为宋连城单纯的利己主义而已，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性情中的残忍，已经彻底吞噬了他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