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335、草莽何曾不丈夫6

　　其实丁泉的过往，韩恕是在意的，就像丁泉很在意韩恕和明帝与宋连城的那些过往一样，只是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破的，说破了，或许，噩梦就会来临。
　　今日，丁泉却主动提及了自己与李明宇的那些过往。
　　他认识李明宇，是源于七岁那年的夏天。
　　他在河边钓鱼，遇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
　　丁泉这人，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优势，就是非常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遇到这样前呼后拥的车队，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丁泉其实最该做的，便是收起鱼竿，退避三舍，但是他并没有，只是安心的继续钓鱼。
　　直到他感觉到，一个人走到他身后。
　　他回头，两双眸子就这样对上。萧嵘望着丁泉，良久，眼神逐渐有一种迷茫的光彩，似乎在透过他，去看另外一个灵魂。
　　曾几何时，也有同样一个男孩，用这样的目光与自己对望，眼神里没有清澈单纯，只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锐利。
　　“你叫什么？”那少年问。
　　丁泉不答，只是继续钓鱼。
　　“不怕死？”
　　“怕，就可以不死吗？”丁泉忽然道。
　　“好，很好！”那少年听了，抚掌大笑。“很有道理。”
　　“他是宰相韩谦的嫡长子。”身边一个英武男子低声对少年道。
　　“就是那位庶民嫡妻的儿子？”少年问。
　　侍卫点点头“名叫，韩恕。”
　　听到这两个字，少年的瞳孔忽然放大，一把打掉丁泉手上的鱼竿，将人提了起来，丁泉从未想过，这样一个看似瘦弱的少年有这样一把子力气！
　　“你叫什么？”
　　丁泉不答，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并不是荣耀，而是一种压抑，一种耻辱！
　　“说！”那少年把丁泉放开，随即一手抓住丁泉的脖子，恶狠狠的问。
　　“韩……恕。”丁泉终于说出了自己最不想提及的那个让他甚觉耻辱的名字。
　　“好，很好，太好了！”听到这里，少年放开手，张狂的大笑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上天一定是恩恤我的！”
　　那天之后，丁泉便被丁玉楼收为弟子，改名做丁泉，进入了大理寺，他也终于知道，那位华服少年，是当今的九王爷！
　　九王爷对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信任，这种信任，甚至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丁泉有时候甚至于有一种错觉，如果他坏心一点，或许或许九王爷会被他害了性命。
　　“陛下一直都是一个谜，谜到他做的很多事，都让我觉得匪夷所思。”丁泉道。
　　“例如？”
　　“例如他趁着随舅父前往山阳督造海防的时候，去见过一个同他一般大的少年，那个少年有一艘很奇特的船，那艘船的速度，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丁泉道。
　　韩恕知道，那应该是宋连城做出来的那艘游艇。
　　山阳与海国外岛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普通航船，也就一天光景，那种游艇，时间则更是快。
　　明帝能够让丁泉参与这样的机密，可见，对他无比信任。
　　“所以，你就很自然的喜欢上了这个强大优秀，手腕高超，又对你无尽温柔信任的人？”韩恕道。
　　丁泉不答。良久之后，又觉得隐瞒没什么意思，于是道“是。”
　　“你很不服气吧。”韩恕忽然道。“你一直很不服气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替身的存在吧。”
　　“是。”丁泉很坦然的道。“陛下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一个我看不见，摸不着的人，他经常看着我，却并不是看我这个人，而是通过我，去寻找他想寻找的东西。我不喜欢韩恕这个名字，他却坚持这么叫，正好，父亲希望我去山阳做官，我赌气之下，便答应了，可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大人你。起先我也没在意，直到那天，池侯爷和柳绵绵的那件事情，太子殿下见到了大人，从此以后，他就再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他的眼里，只剩下大人你，他甚至因为大人，对我起了杀心。”
　　“所以，毒药仓库的时候，你见我中毒，却故意隐忍不发，你对我也起了杀心？”韩恕闭目道。
　　“大人，我只是恨。”丁泉道“无论大人信不信，我只说实情，自从与大人相处之后，我只觉得，对陛下的那种感觉，其实更像一种依赖，并无关风月。只有大人，只有大人……所以，我真的忍受不了。”
　　丁泉有些语无伦次，韩恕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恨韩恕不能将自己当作人生中的唯一。这种独特的占有，欲。很畸，形，却绝对存在。
　　“那么，我的猜测应该是事实了？你那么急于灭口当年朱家的那些人，是不是因为，有一个人，是没有死的。而且，这人还跟海国有很大的关系，他很可能就是帮你们传信的人。”韩恕道。
　　“大人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丁泉苦笑“就是梁雪婷。”
　　“当年，英国公一脉之所以把梁雪婷那一支放到外地为官，其实就是因为他们察觉了，那一支跟某位王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彼时，端王一脉势大，英国公怕惹火烧身，将他们变相发配而已。但是，他们又觉得，万一有剑走偏锋的时候，也是条路，于是也没有完全禁绝。”
　　“梁雪婷来过海国？”
　　“来过一段时间，大约，四个月。大人猜测不错，就是在陈震开始写《胭脂剑》的时候，梁雪婷所处之地，正是这宜郡。”丁泉苦笑。
　　“她没死？”
　　丁泉摇头“不过，照现在的情势看来，可能，已经死了。”丁泉苦笑。
　　韩恕叹了一口气。他自从想通了这事情的关窍，也知道，梁雪婷活着，是一种奢望。只有梁雪婷死了，陈震才能下定这个决心！一个极其残忍的决心。
　　其实，韩恕将此事勾连到梁雪婷，是一个特别意外的事情，他原本以为，是丁泉与宋连城有一点小勾结，助了宋连城一把，谁想到，这里面的隐身女子，居然是那位梁雪婷。
　　“大人，陈大人已经醒来，他很想，求见大人一面，说是，有话要说。”苏敏过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