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166、不许人间见白头11

　　夏永清听了韩恕所言，只是叹息，“本来，小人没想让女儿做我的替身，却也有些认命，作为一个伶人，能够找到一个承袭衣钵的人，是很幸运的。既然洋洋确实有这个本领又喜欢唱戏，便不如顺水推舟。不如我亲自捧她出来，让她成为夏家班新一代的名角，小人也好安心金盆洗手。谁知道，那天晚上，杨六来找小人……”
　　杨六端了食盒过来，打开，里面是滋补的汤水饭食，还有一壶黄酒。
　　在夏永清的印象中，杨六对他比对自己还要严格，坚决不允许他喝酒，怕毁他的嗓子，今日这架势，夏永清知道杨六是有话要说。
　　“我已经决定让洋洋登台唱戏，等我稍好一点，亲自扶她一程，以她的资质，很快就可以红透大兴，你满意了？”夏永清对杨六道。
　　杨六一笑，盛了汤递给夏永清“我觉得不妥！”
　　“不妥？”夏永清冷笑“你若觉得不妥，就不该瞒着我去督促洋洋练功。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妥，晚了！”
　　“我不是说让洋洋出来唱戏不妥，我是说，你捧她成角不妥！”杨六道。
　　“怎么说？”
　　“梨园行怎么样，你清楚，不是光靠戏台上那点本领就能吃得开的，还有点底下的功夫，你确定忍心让你女儿去做？退一万步讲，她毕竟是女儿家，若是有一天，被哪个小子迷了去，撂挑子走人，夏家班可就彻底完了！”
　　听杨六这话，夏永清也是踟蹰，她说的没错，伶人，尤其是女伶人红了之后要经历什么，他心知肚明，之所以不想让女儿做这一行，也是不想她面对这个行业最肮脏的一面。当年夏家班的红伶红仙，就是因为受不了红了之后的私下要应对的那些事，又受了个秀才怂恿，连夜卷了包袱跟人家私奔了。让夏家班损失惨重！”那你说这怎么办？”
　　“这容易，不如，就让洋洋顶了你的身份去唱，洋洋的功架已经和你不相上下，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指点她一点经验，便万事俱备，一来咱们不用费心捧她。二来，若是真有了什么其他的事，你还能给她挡一挡不是？”杨六道。
　　夏永清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杨六说的是个路子，他的身体，的确不再适合长时间的登台，但是夏永清这个名字在梨园行实在太响，达官显贵们的邀约他又不敢不去，毕竟得罪了富户乡绅，顶多被喝几句倒彩罢了，得罪显贵，很容易丢命！
　　“洋洋她，未必肯啊！”夏永清道。
　　“这你放心，我去劝她！”杨六见夏永清肯听她的话，面露喜色，连忙道。“夏永清这个名字，永远都是梨园行的魁首！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自那天之后，小人便开始真正用心教导洋洋，让她学习小人在台上举止。洋洋学的很快，开始的时候，并不敢让她随便登台，只让她在些无关紧要的场合登台代替小人，直到五年前，小人觉得，她的技艺已经与小人无二，便直接让他顶了小人的名号登台，而小人，则扮作了衣箱田成跟在她身边。”夏永清道。
　　“她是怎么女扮男装不被发现的呢？毕竟，她舞台上跟你再像，私下里也是有分别的。”韩恕问。
　　“大人，我们都是伶人啊，扮，是吃饭的技艺，有这些面具，加上小人本就不特别喜欢与人亲近，戏班的小戏们都不会造次，又有杨六和小人亲自协调，被发现，并不容易的。”
　　夏永清道“本来，这一切都进行的天衣无缝，虽然洋洋顶的是我的名头，但是座们贺的彩都是给她的。直到有一天，行里的一个老琴师金盆洗手，他老人家伺候过很多名角，徒子徒孙也都是各班子里的红人，大家都要给点面子，便一起去他家中吃席面。这种事情，小人当然不可能让洋洋在去假扮，于是便自己前去，让洋洋扮作了随身的丫鬟尾随。”
　　那次宴会，在金城的班子几乎都派了人出席，名角齐聚，觥筹交错之间，大家自然也都要唱两端助兴。都是名角，各有各的拿手玩意，又不想被人家比下去，故而这出玩笑席面竟然比真正上台角力还要卖力。
　　到了夏永清，却又一时无人敢和他搭戏，一不想献丑，二也不想被人说相差太多。毕竟梨园行公认，不说在戏上压住夏永清，便是能与他平分秋色的角，都凤毛麟角！
　　最后，从角落里站出一人，说是自不量力的毛遂自荐想给夏老板搭戏。
　　夏永清抬头一看，是小橘生，这孩子夏永清也是有印象，几年前也是红过的，最近从戏班子里出走，自己扛旗组了班子，想必是想借这个机会扬扬名。夏永清虽然不喜欢人借他的名声扬名，却也算是欣赏小橘生的胆量，便应允了。
　　两人唱的是若水山人的名本子《月轮记》。这戏看似简单，但是要唱得优美感人，却需要极大的技巧，非但旦角功力必须出神入化，生角更要凭借出众的身段眼神来达到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一曲终了，掌声如雷。
　　让夏永清非常惊讶的却是，小橘生的功架！在梨园行中，长久的红是非常不容易的，短暂的红过，不过是吃了一碗年轻气盛的红利，凭借七分姿色三分功架赚点快钱，犹如那美人一般，色衰爱弛。不能长久。但是这小橘生却并不止生得周正，他身上的那点玩意，确实不错，看得出来，是真心下过苦功，只是投师不算太好，尚欠一点调，教，若是投上真正的名师，定然能成个名角，不至于昙花一现。
　　夏永清顿时起了惜才之心，宴会之后，亲自去见了小橘生，与他到茶楼喝茶，交谈一会，得知他也算读书人家出身，对戏有自己的理解，且有肯吃苦，便想着提携一下，正好他要排练《落花阁》，便提出与小橘生同台的想法。
　　小橘生当然求之不得，转天便来了戏班，同夏永清，杨六，主文相公，一同讨论《落花阁》的戏本。
　　“这样子，你不怕穿帮吗？”韩恕听了忽然问。
　　夏永清知道韩恕所指，笑笑“大人，那落花阁的前四折戏是对手戏，文戏居多，小人可以亲自上场，关键精彩的后两场，却是女角的独角戏，小橘生根本不必上台，自然不会担心让他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