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157、不许人间见白头2

　　这夏永清要来晋阳开戏，消息传来，自然是满城沸腾，机灵的戏园主事已经将一切准备停当，待夏家班一进程，便直接应到戏园。
　　夏永清对戏台一向挑剔，见戏园归置的尚算满意，也便同意在此登台，签好戏约之后，众人被戏园老板安置到城东的雅院住下。
　　戏园老板派了院中最老道的王四虎来做戏班听差。上下打点。
　　这王四虎带领戏班安置好，便来到夏永清房内，因着天气炎热，夏永清只着了薄薄的长衫坐在竹藤椅上，手中拿着紫砂茶壶，旁边一个小戏子拿蒲扇为他扇凉。
　　王四虎也是在梨园行听差讨生活久了的，也见过不少角，但是这夏永清给他的感觉，却颇为不同，主要是，在于夏永清给他的那种精气神，让他极其意外。
　　在王四虎的印象中，夏永清绝对是成名已久的角，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九岁的时候，夏永清已经在梨园行大红大紫，而自己，今年已经三十有六，这夏永清到底多大年纪，可以想象。那个年纪的人，居然外表依旧是少年模样，不见丝毫老迈，当真让人惊诧莫名，看来夏老板这“天纵妖孽”的名声，也不是没由来。光是这张不老的脸蛋，便足以让他一生无忧。
　　“这晋阳，我第一次来，不太懂得规矩，劳四爷给说说，可有码头要拜？”夏永清半眯着眼，道，他嘴上说的客气，声音却是凉薄，可见并无多少真心。
　　王四虎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多年，这些伶人的脾气却也知道，夏永清这样的角，肯与他这般客气，已经是很给脸面，他也不敢计较什么。
　　“晋阳民风淳朴，百姓酷爱听戏，并无什么码头要拜。夏老板只管安心准备就是。”王四虎道。
　　“那县令大人……”
　　“夏老板放心，本县县令乔大人，并不喜欢听戏，不会干涉戏班之事，不过，知府韩大人却在晋阳，他又有不同。”王四虎道。
　　“韩大人？便是那《牡丹亭》的原作？”听得此言，夏永清不由得睁开眼睛，那一双凤目，端的是颠倒众生，王四虎不由心弦猛动，心内赞道，不愧是红透大兴的名角！
　　“正是韩大人！”王四虎道“韩大人平生最是酷爱话本听戏，想不到写起戏文来，也是世间无双的。”
　　当初小橘生的全本《牡丹亭》着实让他如痴如醉，更将写成本子的韩恕奉为神人。
　　“若我想去拜见韩大人，可能成行？”夏永清问。
　　韩恕到底是知府之尊，夏永清一介平民，想见他，不容易，但是凭着那一本《牡丹亭》，夏永清便有非见一见韩恕的理由！
　　“其实韩大人为人极其和善，有喜欢这些，若是去求见，或许能行，只是，最近韩大人身体不适，求见，怕是很难了。不过小的也打听过来了消息，说是小橘生小老板，向韩大人说起您来着，韩大人很感兴趣，说是一定来看您的首演来着。”王四虎道。
　　“小橘生？韩大人能将《牡丹亭》这样的本子给他，他也是有点手段的。”那夏永清听了，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这孩子一向自持出身，分外清高，怎么，现下也做起这个行当了？”
　　夏永清所言，王四虎自然是知道的，入了这行当，有些事情，便也免不了，你想求个“捧”字，可不是登台唱几出戏，被底下人叫几声好就能成事的。人家真金白银的拿出来，自然也要有所回报，能不能接住，这要看个人的底线。夏永清大红大紫，离不开这个。小橘生半红不黑，也跟这个有莫大关系。这两派，自然也是谁也看不上谁，忽然有转性的，自然也要被人讥笑几句。
　　“也难怪，这样的本子，确实也是值得了。”夏永清道。“这韩大人喜欢怎样的戏？”
　　“夏老板这话，可是难住我了。”王四虎道，他心知夏永清是起了攀附之心，开场就要讨得韩恕欢心。可是，韩恕这样的人，岂是他能轻易够得到的？他的喜好，自然也一无所知。“只是，韩大人出身高门秀户，乃是宰相大人的公子，自然也是见惯了风月戏台的，普通的戏，怕是很难入的了他的眼，若是夏老板想……想必是要拿出真功夫的。”
　　“既然如此，你去告诉你家老板，这首场，便出演《落花阁》！也算全了这晋阳一方水土与当年若水山人的好本子！”
　　夏永清道。
　　听得此言，王四虎一愣，这《落花阁》出自当年晋阳最有名的话本写手“若水山人”之手，这位若水山人，便是当年知县梁大人的千金梁雪婷小姐。她的一条性命，便丢在写这些戏文之上！
　　这《落花阁》，便是若水山人最出色的话本之一，夏永清甚爱此文，花了重金请人改成戏本，亲自演出，更是让夏永清红上加红，甚至名声遍布海外。
　　《落花阁》故事并不算十分新鲜，只是夏老板有一出戏，极为出彩，那便是最后的一出《坠楼》，夏老板饰演的女角从三张桌子垒起来高的楼上跳下，其间身法，要有两重变换跳跃，极其繁杂，且危险极高，没有出神入化的身手，根本不能尝试，故而，这也成了夏永清的独门剧目！非特殊场合不肯轻易拿出来的看家本领！
　　“我班中的黄师傅，最会此戏布局，今日你领了他去见你们主事，让他协调搭起台子。三日之后，便出演此剧，我只一个要求，定要让韩大人前来观看。否则，以后便休想我再来晋阳！”夏永清道。
　　王四虎赶紧答应，一刻不停的带着黄师傅去找主事，主事听说夏永清竟要演出这出绝戏，哪有不肯的道理，连忙吩咐众人按照黄师傅的要求去搭建戏台。又亲自捧了些礼去城西客栈找小橘生。
　　那主事知道，见韩恕是不太容易，但是通过小橘生去请韩恕，却应该可以成事。
　　果然，小橘生听了主事所言，便收了拜帖，又去县衙求见韩恕。
　　“既然如此，当然是要去看看的！”韩恕收下拜帖，道。“大伙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