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案》李老师家的猫

111、天阶月色凉如水5

　　“这里，是先夫留下的所有札记，里面记载了很多事，这几天，大人不妨慢慢研究一下。”方银娥打开衣蛾小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札记。
　　韩恕坐在一旁，拿了札记细细翻看，方银娥则坐在他的身边，垂着头打络子。
　　田庆第一次发现自家药庐的不妥，是在某次出货的时候，其实也很偶然，那天，药庐的伙计来铺面传话，说是华太夫人传话过来，海国客商订购的那批药已经准备完毕了，让他速去点算安排发货。
　　这个海国客商与田家有生意来往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田庆的父亲那一辈，也算是老相识，每年的订单极大，故而田家也极为重视。
　　田庆赶到药庐，药品已经按照惯例装箱妥当，他需要的只是点算数量而已。海国客商那边来接货的人负责和押送货物的镖局车队一起离开，其他的不必田家费心。
　　这次田庆点算的时候，却发生了一点意外，一个装满成药的箱子忽然倾倒在地，碎裂开来，药品滚了一地。这是一箱乌头，乃是剧毒之物，需要精心炮制。
　　田庆命人赶紧收拾，自己也来帮忙，却发现箱子里除了乌头，尚且有一些黑色药丸，本来田庆不以为意，因为要保护这些药材，总要想些办法，垫些棉花茅草或者可以附着水分的东西保持干燥。
　　他也不甚在意，毕竟这乌头的炮制技术，华氏从未外传，如何保持乌头的不腐，也是华氏的独门技艺，他沾不得手。
　　收拾好一切之后，看着海国客商的人将货物运走，他方才回房，吩咐侍从拿了盥洗的服饰前去温泉泡澡。华氏曾经叮嘱过他，每每碰了乌头这类剧毒药材，一定要马上清洗全身，以防不测。
　　到了浴房之后，他在宽衣的时候，忽然发现袖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了一粒那种黑色的药丸，他心内不由得一动。
　　其实华氏的炮制药材的手艺，田庆也很有兴趣知道，主要是因为他很怕有一天，华氏的这些独门技艺旁落到他人手中。所以，他一直都有所窥视，无奈华氏其人极其精明，知道这些手艺是她在田家赖以为生的命脉，所以，她一直小心提防，田庆无从下手，不过幸好华氏对田家并没有外心，从来没有泄露过手艺给外人，而田庆为了华氏的这些独门手艺，也只能将她高高捧起，虽然在田家，凌氏威严最胜，华氏很少开口，但是一旦华氏开口，便是田庆的母亲凌氏也不敢轻易违逆她的意思。
　　田庆见了这粒药丸，小心的将它放在一旁，先沐浴完毕，方才回房。
　　回到房间之后，他小心翼翼的拿出那粒药丸，放在锦帕上，细心观察之后，拿出金错刀将药材刨开，又用药水化了，开始研究药性。
　　研究完了之后，田庆的脸黑了一半，这颗药丸，并不是为冲抵乌头毒性或者吸收水分的用药，而是，一种成药！一种剧毒的成药，至于是什么，田庆并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这种成药的药性至少要比乌头浓烈的多。
　　至此，田庆可以合理的怀疑，是有人利用田家的出货的便利夹带了这种烈性毒药成药售卖！因为乌头与这种毒药的某一味药有对冲之效，这味药会散去乌头的毒性，所以，田庆知道，恐怕这海国商人真正要买的，是这些不明的成药药丸！
　　在十年前，大兴对毒药并没有什么管制，而在萧嵘被封为太子之后，便下令对毒药进行特殊管制，非太医院不可随意研制毒药，便是已有配方的毒药，也不能随意买卖，一旦发现，轻则仗责致残，重则斩首示众。所以，现在大兴的成药市场上，毒药的价钱是普通成药的数十倍之高，却也罕见其物，每年只有太医院为各地需要放出一点毒药，也要做到去向登记极其严格。
　　当然，到了这个地步，黑市便会应运而生，会有不法之徒为谋夺利益而私自制药，用各种方法夹带出去售卖图利。
　　往往田家这种炮制药材的商家，便是这些人夹带毒药的最佳途径！
　　想到这里，田庆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对于毒药这件事情，大兴律法森严，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一旦查出，严惩不贷。他无法确定这样的夹带生意已经经历了多久，但是可以肯定，一旦被查实，他田家就此土崩瓦解毫无疑问！
　　因为韩恕不方便久留，于是暂且看到这里。
　　“田相公没有跟你谈过这件事情吗？”韩恕问方银娥。
　　“并没有，先夫是个很谨慎的人，没有十足把握，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声张，妾身对这件事情起疑，还是去岁整理旧物，在院中小厨房的柴堆下的暗格找到这箱子札记开始。”方银娥道。
　　“你没有告诉别人？”韩恕问。
　　“大人，邹华大人是个什么德行您也是知道的，告诉他，那便是打草惊蛇。说不定他直接给我家安一个私贩毒药的罪名便定罪了。而其他人，妾身也是在信不过，更不敢多言一句！”方银娥道“至于家中婆母之类为什么没有多言，大人看完札记自然明白。”
　　“那本毒经，你又是从何得来？”韩恕又问。
　　“亦是夫君所转交，当初，夫君新丧，头七之后，妾身携了孩儿前往寺院为夫君安放牌位，却遇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她寻了妾身出恭的机会前来找妾身，只说这书是夫君托她保管，一旦得到夫君死讯，便将这书交到妾身的手上，还特别让那女子传话，此书让妾身独自悄悄妥善珍藏，切勿让第二人知晓。”方银娥道。“直到拿到这些札记，妾身才知道真正原因！”
　　“原来如此，那么……”韩恕又问了一个问题，这次，他离方银娥的耳朵非常近，窗外的剪影中，两人似在亲昵一般。
　　韩恕悄悄离开方银娥在药庐的卧房，丁泉躲在树上良久。见韩恕出来，直接越出围墙，不声不响回到车中。接了韩恕，方才离开。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里？”丁泉问。
　　“你不想问问……”
　　“大人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哪怕信不过大人，我也信得过田夫人。为了为夫报仇可以牺牲名声，可见与夫君是情比金坚，不会做出出格之事！”丁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