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非意中人》白毒不侵

272、坐北7

　　薛眠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我哪、哪急了。”

　　秦笛便又恢复一本正经，道：“云汉的问题自有一堆高人能人去解决。至于叶清璇，我要是你，就不会想那么多。”

　　不想那么多？

　　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是要自己不顾道德不循礼义，硬生生去拆散别人一场姻缘？

　　薛眠自问他做不出来，也不必要那么做。他和费南渡早已经楚河汉界划清关系，就算阴差阳错又有了往来，那也是不该有的往来。

　　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政商联姻也好，互相爱慕也好，那是他们的事。学长既然是他最好的朋友，按理该把他的利益放在首位考虑，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不放？”薛眠轻嘘一口气，抬表去看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吗？”

　　“你都不留了，我还留什么呢。”秦笛笑笑，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房门落锁，发出滴的一声响。迈步的脚倏然一顿，薛眠忍住了想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率先下了楼。

　　自那天后，薛眠连着好几晚做了同一个梦，梦境内容模糊，出现了很多人，也经历过诸多场景，可每次醒来脑子里什么都没剩下，就记得御岚别墅那挂了满屋子的画了。

　　从知道费南渡就是那个给福利院捐款的幕后人起，再到后来亲眼看到那十几幅被他收在家里的画，薛眠不敢去猜对方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而那些隐瞒的事情背后，又有多少是因为他。

　　一个被记恨了十年的人，却在你不知情的多少个时刻里默默做了那么多。说来讽刺，更像一个黑色幽默，你恨他，你怨他，你觉得他给你带来了太多痛苦，却又在那么多更痛苦的岁月里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给你的好，哪怕你并不知道那是他。

　　可毕竟现在知道了。

　　所以你要怎么办？

　　是一边怀恨再一边感激，可你又不是个精神分裂者；还是把那些示好看作只是一种忏悔的补偿，功过相抵，以后你们谁也不欠谁，就此各自安好。

　　而本来就一团乱麻的关系如今又再添了个叶——

　　薛眠一脸烦乱地挠头，懒得再想了，被子一蒙钻进了被窝。

　　正月一过，天气渐暖。初春时节到处都是草长莺飞，就是抽条的花木有的自带花絮花粉，风吹着扑到脸上，惹来行人一阵瘙痒喷嚏，倒是难受得紧。

　　薛眠驾车抵达云梦墅，昨天刚接到通知，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需要他跟翻。上了楼，行政部几个姑娘正在会议室准备茶水，薛眠不便进去，退到休息间准备先歇会儿。

　　要说一家公司最适合聊八卦的地方，除了卫生间，茶水间必能位列前茅。薛眠端着泡好的咖啡刚坐到窗边沙发上，背后跟着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谈笑声。

　　“你说真的假的，亲眼看见的吗？”一个嗓门有点尖的女声率先开启第一枪。

　　“嘘！小声点，可不是我亲眼看到的嘛。要不是那会儿手抖得不听使唤，我都准备拍照了。”另一个软绵绵的女声咂嘴应道。

　　“要死，你这运气也太好了，总裁电梯从来都不对外的，这也能被你碰上。诶，看清楚了吗，是那谁没错吧？”

　　“清楚啊，这又不难认的咯，那叶——不是，那谁来公司都这么久了，长得又跟个明星似的好看，她跟老板站一块儿就是活生生的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我除非是瞎了才分不清。”

　　“我的天……他俩真是手牵手进的电梯？”

　　“不算手牵手，就是叶小姐挽着老板的胳膊，老板也挺自然的被她挽着，两人走在前面，姜助理跟在后面，三个人一起进的电梯。”

　　“啧啧，难怪都说叶小姐就是未来的老板娘，看来这话还是有点根据的。诶，估计很快就有好消息要公布了，到时候说不准上头给我们也放个婚假，那可真是美呆了。”

　　“你这一天天想得可真够美的，人家老板结婚关我们什么事？你是能随份子还是能去观礼啊？行了行了，速度快点，咖啡泡好了没啊？”

　　“哎呀好啦，走走走，你别推我嘛！”

　　打闹声随着一记推门响逐渐飘远，旁边的隔间重归宁静，静得好像刚才那一串串银铃似的笑语根本没走远，还不舍不休地萦绕在耳边。

　　握咖啡杯的手僵了片刻，大脑有那么几个瞬间的放空。薛眠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久久没有动一下。

　　这世上大概真有无巧不成书，上午会议准时开始，各路人马提前到场找好自己的席位。薛眠被安排坐在主会人身后，他刚把笔记本在桌板上铺好，对面就响起了一阵齐刷刷的唏声。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众目睽睽下，叶清璇挽着刚从国外回来的费南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全场侧目。

　　鸦雀无声。

　　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主持人易绅言手持话筒叫醒了还在愣神的众人：“还没入座的请加快落座，行政把空调温度调一下，打高两度。”

　　钢笔笔尖在纸上晕开了一滴浓浓的墨渍，黑乎乎的，莫名刺眼。

　　薛眠不动声色将椅子往后挪了挪，与前座隔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会议主题之前并未公布，只说是开年第一场集团高管会，全员到场，不许请假。薛眠环顾四周，并没见到有外宾在场，若是今天这场不需要翻译，那他出现在这里未免奇怪。正短想间，前座座椅轻微移动，两道人影相偕走近。薛眠立刻低头，在一片光影晃动中确认费南渡和叶清璇已经入座，这才把头抬起，别开脸看向别处。

　　易绅言走向主持台，确认到场人员无误，道：“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场高管会，先欢迎各位的到来。我知道大家有些是从外地分部赶过来的，甚至有几位还是买的连夜机票从国外飞回来，都辛苦了。”

　　薛眠坐在座上一动不动，他不确定这个场合是不是叫错了人，如果是公司集团内部的高管会，不涉及对外洽谈翻译，那他坐在这儿每多听一个字都是不必要。正琢磨间，一张黄色便签纸递了过来，堪堪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板上。

　　薛眠转头，姜蒙礼貌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眠垂下眼，纸条上一行秀气字迹映入眼帘：看到费总旁边的那位小姐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薛眠不明所以，移开目光与她对视，以口型比了一句：“什么意思？”

　　姜蒙但笑不语，只以眼神指指正坐在薛眠前方的两道身影。接着拿出手机敲下几个字，两秒后薛眠调成震动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他解锁屏幕，点开微信，姜蒙的头像挂在最上方：费总昨晚飞机回来的。

　　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薛眠盯着手机足足看了快一分钟，这才不急不慢地打下一行字：你觉得我关心这个？

　　不爽语气未免也太浓郁了点，是个神经正常的都能感觉得到。然而姜蒙却不以为意，笑着收起手机。薛眠见她话撂一半不动了，也知道自己刚才语气欠佳，碍于面子，又碍于这会儿场合不对，便没再多说什么，朝对方点了下头后转回身继续听会。

　　的确不该是他参加的会。

　　易绅言举目四望，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朗声道：“最近国内市场刮起一阵不小的旋风，这场风暴告诉了我们所有人，体制改革，势在必行。有人可能会说，云汉家底丰厚实力强盛，有必要进行改革吗？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日趋白热化的市场竞争不会看你底盘有多硬，现有实力有多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公司也一样。今天的会不是投票会更不是决策会，只是给大家吹个风。各位都是集团里的元老了，虽然云汉暂时没有上市，不需受制于股市掣肘，但大家手上都有期权，对公司的决策有发言权也有决定权，所以今天把大家请过来，将改革方案先跟各位说说，广泛听取意见。”

　　“易总，这事是不是突然了点？”一名营销部的负责人举起手，面带为难地抛了个问题出来：“要说民企国企本来就是楚河汉界，云汉做到今天的成绩，我们低调点，不敢说绝无对手吧，肯定也不是什么人想撼动就能撼动得了的。公司现在突然进行股改，还要引入政府和国企资本，这个……不太合理吧？”

　　易绅言面色平和地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国企也好，民企也好，都是政府搭台企业唱戏。如果公司能辟出一部分资产由政府控股，很多事局面就会不一样。详细的先不在这里讨论，大家都是才拿到股改资料，还没看个透彻明白，现在发言为时过早。这样吧，我们先请费总给大家讲两句，过后就散会，各位带着资料回去慢慢研读，下次专题会上再做讨论表决。”

　　薛眠刚才一直有点游离局外的状态。

　　直到前面的座椅被推开，费南渡起身走向主席台，他才惊觉之下回过神。

　　云汉的股改会喊自己过来做什么？

　　薛眠一时没摸着头脑。

　　费南渡站在话筒架前，他今天气色似乎不太好，月余不见，头发理短了一些，脸也比年前的时候瘦了一圈，眼窝微微凹陷，像是很久都没睡好的样子。

　　心里一根弦莫名被拨动，尽管一直在自我暗示不要抬头、不要转开眼睛，可目光还是不受控地向主持台方向移去。薛眠微微侧目，眼角余光蓦地映入一抹倩影——他转过头，叶清璇嘴角含笑，神态柔婉，以一种独有的温柔目光静静望着主持台上的人。

　　是了。

　　这才是真正看向恋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