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ess In Darkness》第五星辰

52、硝烟之夜

　　秦简累得要命，这一个晚上下来，颇有些许身心俱疲之感。
　　小心地把门合上，又拉上米色的厚窗帘，隔绝了外部的光线。床边上的花瓶里还插着几朵雏菊，瓶身泛着暖黄的光，秦简也顺手把灯关了。
　　走到床边，借微弱的光线，勉强还能看清Kevin的轮廓。
　　她伤得不轻，战斗伤不算，没有及时注射解活化剂就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没法用烈药快速恢复，Kevin全身上下打满了绷带，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一张带伤的脸。
　　麻醉效果还没解除，她现在闭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投射下大片阴影，右唇角因为用牙齿强行咬住刀刃的动作而被割伤，虽然裂口长度不至于要用线缝合，但也才勉强有了愈合的趋势。
　　人命真的很脆弱，秦简看着Kevin感叹。
　　秦简一路狂飙带她到了纸牌屋的总部，爆炸过后，这里的地下结构虽然大体完好，但也有不小的损伤，上层建筑更是全部垮塌，满身是血的Queenie表示红星已经来袭击过一波了。饶是纸牌屋这样根基稳定全是精锐的势力，遇到了这样的意外状况，也有点招架不住。大厅里许多人来来往往，有不少身上都沾着血带着伤，但是这架精密的机器还是严丝合缝地快速运转。
　　Queenie招呼着组员把Kevin抬进急救室，匆匆换了套干净的手术服就又忙碌起来。
　　秦简透过玻璃干看着帮不上什么忙，正焦躁着就被耳监里的传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这时才意识到他已经身处纸牌屋的总部，他已经不再是断线的珠子，在纸牌屋的基础设施支持下，小范围的通信是完全有保障的。
　　Jack的声音依旧沉稳，一句话就把他派去当苦力修系统了。正好也能靠着忙碌暂时分散一下注意力，Jack也有够实诚，写写代码还不算完，机房机器出了故障也安排秦简临时顶替维修员想办法搞定。
　　秦简忙着解决爆炸震动导致硬盘物理损伤系统部分数据丢失的问题，面对一整架的大型硬盘，一块块排查出问题的位置，忙得昏头转向，丝毫顾不得电力紧张情况下机房里炙热的温度。也终于能暂时放下担忧Kevin手术状况的心情。
　　外面走廊里传来剧烈的跑动声也没注意，直到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
　　屋漏偏逢连夜雨，红星的人又来了。
　　大概是前一波袭击只是为了探明位置，这一次恐怕没那么轻松。秦简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他并没有权限跳到其他组的频道里，耳监里安静地可怕。
　　秦简知道在没有指示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妄动，可他手边除了螺丝刀什么也没有。秦简还没来得及找个位置躲好，就见几个白大褂的Q组人赶着一群伤病患往机房里躲。要不是有玻璃窗，门开时必然要把他吓个魂飞魄散。等几个木乃伊一进来，那几个Q组的就反锁上门退出去了。秦简心里还有点疑虑，按说Q组负责的只是医护工作，怎么他们不跟着躲。
　　估计不是别有安排就是另有神通。
　　秦简把几个不太方便挪动的木乃伊安排了一下位置，确认其中没有Kevin，不由得又紧张了一些，这样看来Kevin也许还在手术中，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秦简只能握紧手里的那把螺丝刀，藏在窗下的视觉死角里，通过走廊屋顶上的灯罩观察外面的情形。
　　走廊里一时空空如也，战场应该在总部的外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交战声越发近了起来，是红星在推进。又过了一阵子，打斗声越发激烈了起来，好几发子弹嵌在防弹玻璃上，发出一阵阵闷响。不一会儿走廊里就来了人。
　　只听吱呀又噗通两声，门突然开了，紧接着两个人随着门撞击到了墙上。
　　靠外的白大褂起身来，那个壮汉的身体就滑落在地，左胸前插了一把手术刀。
　　“你太没用了。”
　　嘴角疯狂上扬，露出残忍而疯狂的笑容，女人狠戾地把手术刀拔出，还伸舌舔舐刀尖上的鲜红液体。
　　利落地转身，发现秦简后竟然还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同往常一样的温柔笑容。
　　“好好呆着哦，不然就见不到Kevin啦。”
　　秦简惊地心肝一颤，脸上肌肉僵硬，勉强回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
　　Queenie！
　　谁能料到温柔可爱的白衣天使另一面是个嗜血恶魔？
　　反正秦简没想到。
　　这个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实在太恐怖了，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Queenie什么时候关上门的，也没注意到门是什么时候再度被打开的，中间的记忆乱糟糟的，像是被搅浑的泥水。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惨叫声，玻璃随着沉重的轰击声来回震动，连地表都不再平稳。
　　隐约间似乎有人让他打开机房里的暗格，他迷迷糊糊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串启动指令，紧接着就传来了巨大的爆裂声，过了很久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机房重地的门再开的时候，外面的打斗已经结束了。
　　托过分灵敏的嗅觉的福，秦简看着走廊上没来得及清扫的战场，猛烈的血腥气冲进鼻腔，一个激灵就缓过神来了。
　　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知道Kevin怎么样了。
　　一个白大褂走过来告诉他Kevin的房间号，然后拜托他帮忙一起把机房里这些病员送回病房。
　　搬运伤员的时候秦简才从白大褂这里了解了情况，本来纸牌屋这边是落了下风的，可是红星那边领头的Елена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没了领导者，剩下的人行动就逐渐乱了起来，最后丢下满地尸体和机甲残骸撤离。纸牌屋这边也着实伤亡惨重，Q组人力更显得捉襟见肘了些，怪不得秦简也被安排当劳动力了。
　　秦简还和白大褂提及了Queenie，白大褂笑了。
　　秦简想了想，也笑了。
　　纸牌屋可是个杀手组织，就算是负责医疗的小组，也都是真正的杀手。
　　还真是卧虎藏龙。
　　就连擦身而过的那个叫做John的未成年，沾了满身的血，眸子里发出耀眼的光，活蹦乱跳的样子像只刚屠了羊群的幼兽，完全看不出肩负着清理尸体的责任。
　　怪不得Jack不敢放纵他，一定要把他调进J组。
　　不过看样子违法组织内部的心理辅导的确效果欠佳。
　　送完这些伤员，秦简又跟着白大褂帮着Q组安置伤员，直到天微微发亮，才终于轻松下来，顾不上洗把脸就连忙跑去病房找Kevin。
　　她合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让人害怕惊醒她，忍不住就放轻了动作。
　　午夜已过，还是抓紧睡一觉的好，秦简不想惊扰她，小心地拉上窗帘，熄了灯，整个人往旁边的沙发上倒去。
　　还没睡下，病房门突然开了。
　　Kitty坐在轮椅上，腿伤了，右臂吊在胸前，一进门就先凑近病床打开了床头的暖光灯。
　　“你别乱跑，这东西还是要找个支架……”身后Jack也吊着一条胳膊，另一手还高举着一瓶静脉注射液。
　　“我的甜心宝贝醒了没？”Kitty压低了声音询问陪床的秦简。
　　秦简摇摇头，现在还没醒。
　　Kitty往床前一靠，捧起Kevin的左手往脸上贴去，鼻子一抽：“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真叫人心疼。”
　　“别碰左手啊！”秦简连忙扑过去，这左臂才接回去，这会儿还不能碰。
　　Jack一脸严肃地看了看貌似十分动情的Kitty：“你还真是心疼他啊。”
　　“我的大宝贝我不心疼谁心疼……”Kitty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有话好好说，别碰她就行。”秦简心脏一紧，生怕Kitty再搞出什么二次伤害。
　　“甜心宝贝……”Kitty盯着Kevin的脸一脸心疼，眼眶说湿就湿了。
　　“太肉麻了，”Jack一阵恶寒，目光移向他处，“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安排。”
　　哪知这句又如何惹恼了Kitty，她一抬手猛地砸向Jack的侧腰，还举着输液瓶的Jack一时间手足无措，吃了个狠亏。
　　“也不看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内耗！”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随着而来的是一记爆栗，稳稳地落在了Kitty的头顶。
　　“啊呀！”Kitty登时喊了出来，缩起脖子伸手就去捂自己的头顶。
　　秦简抬头往Kitty身后看去，披着一件厚外套的King施施然收回手，提了提有滑落趋势的外套。
　　什么时候了造型也这么风骚。
　　纸牌屋这群人，脑回路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想到这儿，秦简不由得提起了唇角。
　　“这丫头终于醒了？”King扬了扬眉。
　　秦简忙把目光移回Kevin身上，见她终于抬了抬眼，目光很是疲倦，惹得秦简一阵心疼。
　　“等一下……女的？安琪？”Jack颇有点后知后觉道，皱了皱眉瞬间联想到之前Ken的事情。
　　之前是他想错了，误以为King叫Kevin去见Ken，是要让哥哥教训妹夫，没成想是要演前任对峙的戏码；后来Ken试图单独见他，也被他果断拒绝，也难怪如今才想清楚这回事。
　　Kitty愉快地翻了一个白眼，内心颇为快意：“你才知道啊？”
　　虽说Kevin的角色扮演比起真正的高手来说实在略显粗糙，但精明强干老道如King还是早早勘破真相，还借此拉着她好好地说教了一番。难得这位纸牌屋的首脑级内勤总管Jack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实在是历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
　　没成想Jack意味深长地看了回去，最后倒是Kitty被盯到浑身不自在，悻悻收回了目光。
　　秦简倒是从这目光里看出来了点门道，登时憋不住笑，直接点破了真相：“跟一个姑娘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飞醋，也是不容易。”又瞥了眼Kitty变幻的神色，就算是对Kitty关切Kevin情感问题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好了。
　　病房里的King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就连Kevin也难得地弯了弯眼角。
　　看了看Kitty和Jack在空气中来往交锋的目光，也着实有意思。
　　“哟，原来早就对我芳心暗许了？一直压抑内心热烈的爱情是不是很辛苦？”一个眼带笑意，颇有点自得。
　　“你怎么不早说Kevin就是安琪？”另一个偏偏避开锋芒狠狠瞪眼。
　　“我要尊重小甜心的意愿，再说，你也没问过啊？”Kitty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看我被揭穿惹得你如此不屑，似乎对我毫无意图，怎么不赶快拒绝我？”Jack目光猛地聚拢。
　　“……”Kitty目光一颤。
　　大概这两人在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让King实在看不下去，这位领导者清了清嗓子：“你们俩赶紧走吧，别打扰病人了，都是你们把人家吵醒的。”
　　Jack赶忙推着Kitty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丫头，辛苦你了，这阵子好好养着，什么也不用管。”King目光转向躺平的Kevin，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头。
　　秦简盯着King的手一阵不快，他也想给Kevin顺毛，还没来得及就被抢先了。
　　Kevin缓缓开口，还未及她发出一个音节，秦简就心疼地抢了先：“你刚醒，还没恢复好，脸上也有伤，小心伤口。”
　　Kevin闻言顿了顿，她感受得到喉咙的不适感，唇角也因着刚刚张口已经有些开裂，惹得她一阵疼痛，却也丝毫没表现出来。
　　“我还好。”
　　她哑着嗓子答。
　　还对着King微微点了点头，她受伤严重，整个人几乎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也做不出什么大动作，否则必然会影响术后康复，难保Queenie不埋怨。
　　“好好休息吧。”King竟然没再多说什么无用的话，连一句老年人的经验教训都没深情附送，转身就走。
　　秦简注意到他离去时多看了自己几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了几遭也没能透彻领会，只好等着老爷子日后主动提起。
　　“Kevin，”秦简坐在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明明是笑着，眼里却开始泛起水光。
　　她能醒过来真是不容易。
　　Kevin浑身作痛，记得之前那一战的凶险，也能猜到一路赶回的惊险。看到Kitty和Jack的伤也能估计出红星必然也袭击过总部了。
　　虽然早就把自己的性命放在赌局之中，但看到秦简这样伤心，心里也忍不住一阵难过。
　　Kevin垂下眼帘。
　　“King也知道你是谁，看来你早就没有性别扮演的需要了，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不如趁机换个名字怎么样？Kevin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像是个女孩子的。”秦简眨眨眼，突然转移了话题，伸手去梳她的头发。
　　Kevin整个人被束缚带老老实实地绑在床上动弹不得，面对这只手实在是躲也躲不过，只能吃亏。
　　秦简看她有些气恼地睁开双眼，嘴角笑意更甚：“我来给你起一个名字怎么样？也不用多改，就叫——Keviness。”
　　病床上平躺着的姑娘眨了眨眼，男女什么的其实也无所谓，之前的那些事早就牵绊不住自己了。
　　有些事情她瞬间就通透，也不枉King老爷子专门在其他人面前点破她的真实身份，委婉提点她一下。
　　至于秦简起的这个名字，倒也挺有意思，明知道Kevin这个名字与Ken之间有些渊源，倒也不推翻了重来，偏偏加个后缀改成女名。不过也是，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就算是名字和Ken有牵扯也都无足轻重，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一个名字罢了，她就是她。
　　“Keviness，怎么样？”秦简那双动情的双眼看向得了新名字的姑娘。
　　“嗯。”Keviness哑着嗓子答，微妙地避开他的目光。
　　秦简就沉默着凝视她，许久才开口。
　　“你听到我在路上说什么了吗？”
　　Keviness假作没听到。
　　“看来是没办法指望你主动说了，”他顿了顿，“这不是第一次表白，但我想这应该是最直接的一次，我对你怀有爱慕之意。”
　　Keviness睫毛微微颤动，轻声答道：“我们并不般配。”
　　秦简俯下头逼迫她看自己：“我们哪里不般配了？”
　　“我配不上你。”Keviness合上双眼。
　　秦简微微低头，眼前Keviness的模样与一个多月前在酒吧里哭泣时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显得格外脆弱。
　　他用鼻尖轻轻地触碰Keviness的鼻梁，脸颊，唇角，直到Keviness再度睁开双眼。
　　秦简微微抬高一点，看着那双含泪的眼睛，问道：“哪有那么多配得上配不上，我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偷偷亲我？”
　　“我离你这么近，现在也没晕，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亲我了。”秦简说着，又缓缓低下头，靠近Keviness的脸。
　　Keviness动作艰难，微微抬起头，蜻蜓点水一般地触碰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