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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威逼利诱,冒失无礼……

      眼前这个男人,卑鄙又直接。

      许韵声静静望他一眼,无话可说。

      他要咬死许家不放,自己也只能硬撑奉陪。

      两人对立僵持,视线对个正着。

      忽地,一声霹雳震天响,窗外大雨如注,天幕阴沉。

      “许家身在麻烦之中,我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吃里扒外。雒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

      雒仁金闻言挑眉,目光怪异。

      怪胎就是怪胎,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见他迟迟没有让路的意思,许韵声回转过身,从他的身边不紧不慢地绕过。

      俩人一高一低,呼吸一沉一缓,空气流动。

      许韵声的身上有一种很清淡的气味,湿润的尘土味,混着淡淡的薄荷脑,潮湿清幽。

      正符合他的气质,冷漠而安静,捉摸不透,没有一点点人世间的烟火气。

      雒仁金自眼角瞥到他白中带粉的脸颊,莫名心烦,随即让开。

      “这是门好生意,六爷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妈的!今儿,他还是真是把“好人”装到底了,居然没对他动硬……

      许韵声顶雨而出,外头候着的青鲤,一直提心吊胆,虽然撑着伞,整个后背都已经被雨水打透,微微发抖。

      “六爷,没事儿吧?”

      许韵声抬手接伞,示意她靠近自己:“咱们走。”

      主仆二人,比肩急行。

      雒仁金凝眸看去,暗觉麻烦!

      且看他怎么熬!

      出了门,坐上马车,青鲤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许韵声被雨水淋透半身,湿漉漉的。

      青鲤焦急蹙眉,拿出帕子,给他擦拭。

      六爷的身上最不喜沾水,这身衣服得赶紧换下来。

      她催促马夫回府,却听六爷吩咐道:“去听雨楼。”

      “啊?”

      青鲤抬眸,待见六爷闭目养神,忙又点头:“是……”

      雷鸣电闪,风雨交加。

      这样的坏天气,一般不会有客人上门的。

      偏偏,许韵声是个另类。

      人不可貌相。

      少年风×流的他,还不满十四岁时,就已经是这里的座上宾了。

      听雨楼,乃是风月之地,弹唱歌舞,寻欢作乐,百无禁忌。

      这会儿,楼里的姑娘们,大多还在被窝里慵懒无力,昏昏沉沉。

      许韵声不是来找乐子的,他算是这里的常客,只找一人。

      三楼朝阳,居中正房,南北通透,内藏一间雅室。

      正间门口,竖着一面乌金木半透纱全榫卯屏风,画中美人,眉眼低垂,怀抱琵琶半遮面,纤纤素手,美轮美奂。

      秦雅音昨晚偕客携酒,登楼赏月,彻夜弹曲助兴,今早才归,正是倦怠。

      不过,她从来不会拒绝许韵声。

      门窗紧闭,阻断潮气。

      紫铜香炉烧得正旺,红萝炭再加上半把安和香,气味沉香,又夹着一丝桔酸,可一边取暖,一边熏香衣物。

      许韵声直接在她的房内沐浴更衣,换上干净的青布长袍,乌发披散,随意靠坐,十分惬意。

      秦雅音一身锦缎,绯色点翠,素颜清丽,长发绾髻,横插一只银簪子,鬓边零散几缕弯曲的碎发。

      虚虚的雾气,笼在二人身上,既美丽又缥缈。

      秦雅音洗净了手,跪坐在许韵声的身后,撩起他的长发,温和道:“我给六爷梳梳头。”

      许韵声轻轻“嗯”了一声,微低着头,由她服侍。

      “老爷子,身子如何?”

      “还是昏昏沉沉。”

      许老爷子怒火攻心。

      眼下,虽无性命之忧,却极度虚弱,卧床不起,每日以汤药维系进补,不见半点好转。

      秦雅音透过对面的铜镜,望向许韵声,看着看着,又道:“六爷近来清瘦了不少……”

      他本就身无几两肉,费心费神,消耗更多。

      “无妨。”

      许韵声静静回答,轻飘飘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梳妆台上,那里散落着几盒打开的胭脂,色彩艳丽,膏质细腻,仿佛微微透着香。

      他的目光稍有停滞,随又闭上了眼。

      “雒仁金这个人的名声太坏,很不好对付。”

      秦雅音深居风月之地,见多识广,最擅打听消息。

      她昨晚作陪的那两位客人,正是和官家有来往的人,旁敲侧击地,也能打听几句。初来乍到,短短一年间,就能在这藏龙卧虎的金陵城站稳脚跟,雒仁金的背后一定有人。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还没弄清楚,但一定非富极贵。

      开钱庄的,打通官路最重要,而他们放债的大量银两,多半都是王公贵族的“家私”。

      “他来对付我,我还招架得住。”

      许韵声心里有数。

      “他决心吃掉云秀阁,下个月的本息,凑得出来吗?”

      秦雅音早已备好一笔数目,给他急用。

      按理,可是犯了大忌。

      身为艺×伎,那体己去倒贴热客,等于“自寻死路”。可她不在乎,许韵声,从来就不是她的“客”。

      许韵声摇头:“银两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秦雅音点到为止,应了声明白。

      他一向聪明果断,绝非无用怯弱之人。

      须臾,青鲤熏好香衣,过来说话。

      “六爷,今儿是您搬回许家大宅的第一天,不如早些回去……”

      “也好。”

      许韵声也知不能多留,他就是想来清净清净。

      秦雅音低垂了眼,隐藏忧虑,给他束发戴冠。

      青鲤见状,适时地送上锦带,又转身去收拾别的。

      许韵声起身,脱去外袍,一丝不遮,完全暴露出来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也是他的秘密。

      秦雅音伸开双手,熟练地帮他裹胸束布,将他的“秘密”,藏得严严实实。

      临走前,秦雅音叮嘱青鲤,要她回去多多提防,尤其是六爷的饮食起居,不可大意。

      同吃同住,稍不留神,就被人算计了去。

      青鲤郑重点头。

      许家人现在恨极了六爷,憋着要使坏呢。

      …

      许家大宅。

      许韵声所住的正院西厢,早早就收拾了出来。

      阮氏带人等了又等,还拿自己的私房钱,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却迟迟不见许韵声露面。

      “咱们这位六爷的架子还真大啊!”

      林氏最先不耐烦,起身欲走,却被儿子许云冉轻声阻止:“外头下着雨,路不好走,耽误耽误,也是有的。”

      许云冉是许家旺的长子,也是许家的长孙,今年刚满十三,长得浓眉大眼,很是周正。

      林氏本就是做做样子,见好就收,又坐了回去。

      “二嫂,咱们何必费这个劲儿,他是不会领情的。”

      阮氏轻轻叹息:“都是一家人,各退一步好说话。毕竟,家和万事兴……”

      一家人?

      林氏意味深长地斜看她一眼,眼底满满地看不起。

      见风使舵,数她高明。

      是啊,闹脾气有什么用?

      六爷当家,谁都不好过。

      她一定想讨好老六,伺机翻身。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未必打得响。

      许韵声不会吃她这一套!

      林氏也有自己的打算,暗中派人跟着,看看许韵声在外头搞什么名堂。

      须臾,门外终于来人通报。

      许韵声回来了。

      阮氏打起精神,吩咐摆饭。

      丫鬟们鱼贯入内,备好热水手帕,静立等候。

      许韵声款款走来,神情淡漠,身后只跟着一个素衣丫鬟,小小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模样伶俐,也是一脸沉静。

      这是他搬回许家的第一顿饭,八热六冷,倒是丰盛,却不见兄长们作陪。

      有丫鬟端来热茶,还未近身,就被青鲤阻止:“六爷的吃喝,由我一人照看,无需你们。”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足以让其他人也听得清楚。

      那丫鬟略显慌乱,连连后退,不敢惹恼了六爷。

      阮氏见状,迟疑片刻,才道:“老六,你不常回来,下人们自然不知你的习惯喜好,还望你不要介意。如今,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来日方长,慢慢适应就是。”

      话到一半,她又看向青鲤:“我看你这孩子是个稳当的,这府里的规矩,自然一学就会。”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擅自开口,没得规矩。

      青鲤不应不语。

      她只听六爷的,六爷说的话,才是规矩。

      许韵声淡淡开口:“今儿这顿饭,多谢各位,你们有心了。我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喜劳师动众。眼下家里家外的事情太多,一切从简,反而更好。”

      他看似客气,实则并不领情。

      阮氏听了这话,面上有些挂不住。

      林氏斜眼冷笑,酸了语气:“六爷说的也对。今时不同往日,二爷欠下那么一大笔外债,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还完呢。”

      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若不是许家安犯错,谁也不用看一个“外人”的脸色。

      “弟妹,你这话真让人寒心!”

      阮氏红了眼眶,对着许韵声,哭诉道:“老六,你是明白事理的人,你来评评理……二爷他分明是被人算计了,怎么就是他的错了?那是外人设好了圈套,等着他往里钻……这些年来,二爷是尽心尽力,没亏待过家里头的任何一个人,现在倒好,一个个翻脸无情,只顾自己不说,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一个含沙射影,一个委屈不平,越听越烦。

      许韵声径直起身:“我没什么胃口,你们慢用。”

      阮氏还有好多话要说:“没胃口也要吃一点,这两天,可是把你给忙坏了。”

      话音落下,林氏又是一声冷笑。

      许韵声蹙眉:“我想去看看老爷子。”

      听她们说话,比应付雒仁金更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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