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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叮叮叮……”我还没来得及睡着,床头的闹钟就响了起来。出于本能,我伸手去阻止了它继续摧残我的耳朵。
      我慢悠悠地,极其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脑子里全是昨晚发生的事,那些人,那些话,这些垃圾信息让我的大脑一整个晚上没得到休息。
      去上学?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奈何今天是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不想听到班主任不停地念叨,迫于无奈,我还是起了床。
      倒霉的是,我在公交站等了好久,也没有出现我要等的那班车。

      所以,我迟到了。
      我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敢进去,因为我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数学老师已经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讲解三角函数。

      “这都什么倒霉事呀……”我小声嘀咕着,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鼻子酸,眼睛胀,喘不上气。
      我强忍住眼泪,往操场走去。

      绕着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
      数不清走了多少圈,直到累了,扔下背包,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
      痛觉,让我觉得心里更加堵得慌。
      于是我干脆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蓝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心里想:真是一个好天气啊。

      可惜,没过一会儿,太阳就刺得我眼睛生疼,头也有点晕,还有点耳鸣……呃,可能是因为我昨天没吃晚饭,今天又没吃早饭的原因吧?
      总之,我很不舒服,不想动。
      我想:管他的,随他去吧,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也死不了。或者说是,大不了死了算了。

      一夜没睡,困意也像我一样迟到了,但它终究还是没有缺席。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梦,只觉得脑袋里天旋地转,尽管闭着眼睛,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快吐了……

      “喂,快醒醒,夏言!你怎么了?夏言……”
      谁在叫我?谁在拍我的脸?这嗓音温柔低沉,好像有点耳熟?而拍我脸的动作也很小心谨慎。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阳光很刺眼,我眯着眼睛,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一下。
      透过指缝,这才看清了眼前这张放大了的脸,在记忆中摸索了一番,是许诺。

      “呼……你可吓死我,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能坐起来吗?”许诺长舒了一口气,接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伸出手轻轻地把我扶起来。
      “我没事……”我说出话的声音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的嗓子怎么哑成了这样?
      而正在我惊讶于自己失声之时,许诺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往上抬,又腾出另一只手在我的鼻子下面塞了一团纸。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瞪大眼睛看他,就听见他说:“别动,你流鼻血了。慢慢起来,我们去医务室。”
      我被迫保持着仰起头的姿势,跟着他往医务室走,心里却不住地想:这家伙不会是骗人的吧?我从来不流鼻血!
      奈何这个姿势说话太困难了……

      医务室的镜子里,我的鼻子下面,嘴唇周围以及那团纸上,惨不忍睹,全是血,我到这时才相信,我是真的流鼻血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发呆,心想:这个样子的自己真傻啊!真丑啊!真狼狈啊!
      “别看啦,不怕晚上睡不着觉?”站在身后的许诺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我冲着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说:“不怕,我天生胆子肥!”
      许诺笑笑,把我拉到病床上坐着,说:“行,既然都不怕,那就让针头来吓吓你!”
      说实话,针头吓不了我,我除了怕鬼、怕黑、怕蛇、怕虫、怕老鼠、怕蟑螂……之外,还没怕过什么!

      校医来问了我几句,说没什么大问题,就给我挂了一瓶不知道是什么药水的药水。
      许诺坐在病床旁边也不走,拿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好半天了,我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我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开口说:“你不用陪我,回去上课吧。”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我:“谁说我是陪你了?我坐这儿打发时间呢!”他顿了一会儿又说:“到时候老师问起来,我就说我迟到,是因为在路上捡了一个受伤的小姑娘,校医可以为我作证!”
      “……”我还能说什么?

      我和许诺一起出了医务室,他把我的背包递给我,然后说:“你啊,以后注意点身体,今天看你在那儿躺着,真的快吓死了。”
      我接过我的背包,疑惑地问他:“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操场的?”
      他眯起眼睛笑,说:“你这个逃课的人还有资格问我这个迟到的人吗?班长。”
      “……”对于他叫我“班长”这个事,我真的很不开心,我不做班长好多年!

      “我回去上课了,今天谢谢你了。你也快回你班上去……”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等一下,”他伸手在他的包里翻了半天,抓出了一把——大白兔!没错,是大白兔!“刚校医不说你低血糖吗?你也太瘦了,平时没事记得多吃点。”他继续保持着他灿烂的笑。
      我伸出双手接住他手中的那一把奶糖,男孩子的手确实比较大,他一把抓起的糖,我却要用两只手才捧的下。

      我看着他笑,一瞬间失了神。
      好灿烂,就像是太阳,温暖光明,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伸手去触碰。
      大概是我心情太差,与深渊对视久了的人,对光明毫无抵抗力。
      此刻他给予我的温暖,就像是冬夜里为我点燃的一把火,让我得以找到方向,也让我有了温度。

      我和许诺初中的时候,是同班同学。但我们三年间说的话不超过51句,其中有50句是我身为班长,出于工作而和他说的话。
      他那个时候并不是一个好学生,经常不做作业,不听老师的话,有时候还会在校外打架,老师们很头疼他。但抵不过长得高,长得帅,人聪明,有礼貌,成绩也不算太差,所以很多老师又对他讨厌不起来。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我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虽然在同一个高中,但也很少能碰面。
      不过我时不时能在篮球场看见他,我之所以会去看他们打篮球,无非是因为我那个多事的发小——江落笙。每次打球都嚷着,让我去看。

      哦对了,我们三个人初中是一个班的。不过现在我和江落笙在一个班,文科10班。至于许诺嘛,之前听同学提起过,听说是在理科7班。
      当初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里特别震惊,这样一个成绩普通又不听话的学生,居然能上重点班?
      怕不是砸钱进去的吧?
      唉,不过我哪来资格说人家,我一个初中时的班长,那时候次次都是班上前三名,最后居然沦落到和江落笙同在一个艺术班的下场,而且,我还是一个文化生!

      总得来说就是,我和许诺两个人基本上就是两条平行线。
      不过今天,我却发现他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温柔细腻而又周到。
      大概是我太需要别人来温暖了,久旱逢甘霖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我如是想。

      我捧着许诺给我的糖,往教室的方向走。
      但我并没有回教室,反正上课的内容我也听不懂,其实最主要是我根本听不进去。
      我坐在学校湖边的亭子里,看着水里的鱼游来游去,无拘无束,没有烦恼,我竟然羡慕起它们来。
      昨夜是事情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朱玉,是我的继母,在餐桌上又一次向我爸提议让我住在学校,理由是高三了,学习紧张,在学校方便里一点。
      我当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想让我离开家,好让她眼不见为净。
      夏清河,是我爸,听完她的话以后就对我说:“是啊,小言,你朱阿姨说得对,高三了,住宿对你来说比较好。我看你这成绩……”
      “我不答应。”我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爸要说什么,无非是劝我住学校安心学习,提高成绩云云,潜台词就是,我成绩不好,我也打扰了他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我碍着他们的眼了……
      我总是被迫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家里的一切。
      “有意思吗?”我冷笑,看向朱玉以及坐在她身边的夏呈,“从我初三那年,你们母子进我家的第一天起,就想让我出去住,这样的话,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你不累,我都替你觉得累了!”

      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忍让这对母子,可他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越过我的底线,我不想再忍气吞声。
      住学校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们的意图让我很不舒服。
      以前都是他们越逼我,我越不去!

      朱玉料到我依然会拒绝,并没有多大反应。
      倒是我爸率先站出来护着这女人,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吼:“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跟长辈说话要有点分寸!看看你自己的成绩,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不思进取,你还有理了?”
      我不想听他吼,放下了我一口饭都没吃的碗,说:“我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们……”我分别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转身离开了桌子。
      转身的时候还听见朱玉在对他说:“哎呀,你说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吓到孩子了。”
      呵呵!她说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是我,是他那个比我小一岁的儿子夏呈。
      没错,她才和我爸结婚三年,然而他们的儿子却已经十六岁了。
      呵呵!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我爸过来,他和我说了好多话,我都没太仔细听,这些年,我听累了。只记得,最后朱玉也出来了。
      不想在这里生活下去了。真他妈累。
      他们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们把在我学校旁边的小区里的一套小户给我,再给我一点生活费,今后我的事不会再麻烦他们,也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他们家的一切都和我无关。
      我学校旁边那个小户型的房子,是生我时难产去世的妈妈以前买下来的,听说我妈快生我的时候就住在里面。
      我想住在我妈妈生前住的地方。
      我记得最后的时候,我爸看了我半天,说:“小言,你确定要离开这个家,离开我了吗?”
      我反问他:“你觉得你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吗?我以前总觉得,我够努力、成绩够好、够听话,你总有一天会对我笑、对我好,可是后来我累了。你不爱我,我三年前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他只是沉默,也没有否认。
      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进卧室。

      “嘟嘟嘟……”手机振动把我拉回现实世界来,我摸出手机,是江落笙的电话。
      “夏言,你死哪里去啦?一个上午都没来上课了!班主任都来问你好几次了!”江落笙听起来很生气。
      我尽力地平息他的怒火,不让他担心:“没事儿,今天迟到了,就干脆没去上课。”
      “在哪儿?我来找你!”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和江落笙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店里了。
      早已饿得眼冒金星的我,在他面前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
      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摇头说:“啧啧啧,看看我家小可怜儿,爹不疼,后妈不爱的,这得是几天没吃饭啊?”
      我瞪他,伸出腿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疼得他嗷嗷直叫,闭上了嘴。

      “落笙,今后就就是孤寡老人了……你得赡养我。”我故作可怜地看着他,其实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怜,装出这副假装可怜的模样,是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江落笙皱眉:“说得好像以前除了我,有人照顾你似的……”
      然后他拍了拍我的头,说:“没事儿啊,言言,今后哥就是你爸爸,哥照顾你,女儿,你放心吧。”他对我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想当我哥还是我爸。
      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不想让我觉得自己可怜。
      或许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同情,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是我还是不能表现出丝毫懦弱。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

      下午的时候,我去向班主任说明了家里的情况,并请了假要回去搬家。
      班主任听完我家的事以后,非但没怪我旷课,准许了下午的假,还义愤填膺地说要教育我爸。
      他愤怒地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做父亲的?他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了?不行,我得给他打个电话好好说说他……”
      听他这样大声地在办公室说这事,我在一旁觉得很尴尬,但我并不打算理他,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我爸的电话。这上学十年来,我爸从没给我开过家长会,更没有管过我在学校的任何事情。高中以后的监护人电话我也是填的自己的号码。
      我在离开前,还是对班主任说:“老师,你消消气,没什么的,我习惯了,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班主任手背朝着我挥了挥,示意我离开。

      我本来以为我会独自回去搬东西,出乎意料的是,江落笙居然逃课出来帮我搬家,虽然他逃掉的是声乐课,不过我还是着实感动了一把。

      江落笙和我一起去搬东西,家里只有夏呈在,是他给我们开的门。
      进了我的房间后,江落笙问我:“你弟弟又生病了啊?居然又没去上课!”
      我白了他一眼:“你可真关心他,要不你去问问他?”
      夏呈只比我小一岁,意思就是,我妈刚去世那年,我爸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为此,我一直不喜欢夏呈,不过,他也并不讨人厌。
      听说夏呈是个早产儿,虽然长得挺高,但是看起来总是病恹恹的,皮肤也是惨白惨白的,活脱脱一副小受相。
      他总是生病,所以很少去学校,可是他的学习成绩却很好,这让我和江落笙都很羡慕他。

      我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江落笙把我的行李箱拿着出了门。
      我出门前,夏呈跟在我身后,我转过身,把这里的钥匙放到他手里,他静静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接住了。
      然后他说:“很抱歉,我妈说的那些话,我替她道歉,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或者告诉爸爸也行,我们……”
      “不用了,”我打断他的话:“离开这个家以后,我不会有什么困难。”我不想听他继续道歉,他道歉有什么用,能改变我爸不爱我的事实吗?能让我在这个家有一席之地吗?
      夏呈一直是一个乖宝宝,可能因为身体差的缘故,话不多,也没什么想法。还特别的,懦弱。我挺看不上他这一点的。
      我和他在一个学校,为了日后见面不太尴尬,我还是对他客气地说:“我走了,你多注意身体。”
      他只是低下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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