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真相是真》一勺江湖

4、第 4 章

　　被摔懵的纪阳抬头见一道人影闪到他前面，暮色给对方笼上一圈绯色的轮廓。

　　“你——没事吧？我以为——”对方不安地伸出手想拉他，说话时犹带点软糯的奶音气，一听就不像什么坏人。

　　好好地看风景却遭人背后袭击，任谁都不会好心情，纪阳甩掉对方伸过来的手，不耐烦道，“怎么回事？你以为什么啊？”

　　“我以为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他轻轻地慢慢地说着，像是晨风掠过新绿的嫩叶，有种悄悄的温柔。于是，纪阳的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这个时间独自枯站在偏僻而危险的地方，的确让人误会！真是，以后打死都不来海边了。

　　暗自懊恼着，纪阳习惯性地伸出手，等着助理或者保镖扶他，结果来人刚被他拍了手拒绝，这会犹豫着不知要怎么做。

　　没眼力劲。向来被伺候惯了的纪阳不耐烦地眯眼看向对方。隐约看到那人的脸，他动作一滞，以半躺的姿势僵在及膝高的野草地里，连呼吸都乱了。正在此时，对方也蹲了下来，两人面对面，让他看得更清楚。

　　“楚巡。”想假装不认识，想痛骂他一顿，然而千言万语只变成那人的名字在口中徘徊呢喃。

　　“嗯？”对方有些困惑地左右看了眼，发现没有旁人，俊秀的脸上现出些微羞涩：“对不起，没弄清楚状况，打扰你了。”

　　“冒失。”纪阳收拾好情绪，冷硬地说出两个字，忍着腰疼一骨碌地爬起来，“你还真是多管闲事。”这种冒犯的话对着旁人，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但不包括对着楚巡。

　　对方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又乖顺地道歉。

　　纪阳最讨厌从楚巡嘴里出来那三个字，于是不再理他，双手插兜转身便走。心知不该对一个善良的陌生少年尖酸刻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性子。

　　这大概便是近乡情怯吧，这些年反复念着恨着也许可能还偷偷存留着爱意的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不知是欣喜过了头，还是因为累积了太多的愤懑无处发泄的失望，让他不敢细细打量这个眉眼青涩的楚巡。

　　当一个人不再有那些经历，有那些记忆，这个人还是那个人吗？

　　“等等。”手腕又被他拉住，纪阳皱起眉。

　　“不要走那边，那边草长坡陡，容易摔。”少年楚巡的一双眼紧紧盯着纪阳，澄澈无辜，不掺杂质。“从这边走吧，这儿我熟。”

　　默默跟着对方走了几步，纪阳毫无立场地放弃了做个哲学家的念头。不管怎样，即使能再同楚巡走在一起，他长久以来的孤单就仿佛立刻找到了倾泻口。

　　“你是到这儿来玩的吗？”

　　余晖彻底被深蓝吞没，世间似乎只剩少年那双郁郁闪亮的眼。

　　似乎害怕被这光亮灼伤，纪阳扭过脸朝远处的海滨酒店示意地点了下，抿了抿唇问：“你呢？”

　　“我住在市里。不过我经常来这。”少年望着纪阳，“养父母说我是从海里飘过来的，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从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回记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跳出来，纪阳吃惊地瞪着他， “你该不会就是三年前飘海里的那个——人吧？”

　　于是，惊讶的便不止他一个了。

　　“你是纪阳？”

　　乍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念出来，纪阳冒出种隐秘到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欢喜，很快又想到当初报警后警察登记过他的姓名，楚巡应该是从警察那儿知道的，并非是这个名字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

　　“你真的是纪阳？”少年不敢置信地重复问道。

　　“就打了个电话而已。”纪阳不是个做好事求回报的人，何况当时他要是知道海里飘的是楚巡，可能连着举手之劳的好事都不会做。看对方那几乎要将自己当成救命恩人放到神坛供起来的架势，纪阳尴尬到不得不强行冷漠脸，“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反正他又做不到“以身相许”，其他的纪阳也不稀罕，再说，即使楚巡愿意以身相遇，可惜此非彼，没什么好觊觎的。

　　即使再年轻不懂事，纪阳这番不耐烦也够伤人的了，少年楚巡自知被讨厌了，只好闭嘴同他一道默默走路，频频侧脸、扭头、望天、偷瞥、干咳、揪草叶……种种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可笑又可怜。

　　从前，纪阳所认识的楚巡好像只有在戏里才会有如此多丰富的小动作。所以，怎么能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少年如此态度呢？经过深刻反省之后，他又搜肠刮肚寒暄了几句家庭情况以带过刚刚被自己搞僵的气氛，其实，他刚好从球友那儿得到一份关于对方的资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已走到纪阳住宿的酒店外。说是聊，大部分时间都是少年在说，纪阳只是偶尔应和两声，表示自己在听，这倒是与上一世他追着楚巡喋喋不休，没话找话的情景调了个个儿。

　　一时情绪起伏，他懒得伪装，不由说出，“你变化真大。”纪阳是感叹物是人非，甚至名字都不一样了。对方现在的名字叫楚予安，父亲是位退役运动员，经营一家青少年攀岩馆，母亲在某事业单位做会计。这与上一世的楚巡对外公布的家庭状况也对得上，只是，他没想到楚巡竟然是被收养的，身世成谜。

　　闻言，楚巡显然会错意。敛去笑，有些不安：“我飘在海里的样子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纪阳所说的“变化真大”指的是什么。

　　“一个人如果忘记了过去，还会是那个人吗？”

　　少年听出纪阳的话里昭昭然的惆怅，神色中显出几分上一世楚巡所独有的端肃：“其实所有人都觉得我命大，可我还是贪心，直觉丢失的记忆非常重要，并不仅仅是我姓甚名谁，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性格，喜欢的，讨厌的……都忘了。”如果坦诚自己的无力，暴露自己的伤口，能够安慰到对方，他愿意这么做。

　　夏夜南风酥暖让人沉醉，遥远的地方传来悠长的轮笛声。

　　纪阳双手插在裤兜里，仔细端详对方半隐于阴影的脸庞，数那卧蚕上睫毛所投下浓密扇尾，目光忍不住在那渐渐褪去青涩的俊美脸庞上徘徊。默默感叹，真是个天生的演员胚子。

　　上一世，纪阳头一次听说楚巡是从经纪人口中。彼时楚巡已经参演了好几部重量级电影，是炙手可热的演技加颜值双料新人。但敌不过纪阳的好运气，两人第一次合作，竟是楚巡给他做配。古偶IP剧，原本敲定的男主档期对不上，因纪阳跟原演员外表气质相近，毫无演技竟单凭张脸就做了男主。楚巡沦落给他作配。

　　其时，纪阳仅有的演艺经验来自之前拍的MV和给两三部电视剧做男配的经历，突然担此男主重任，并不能太快进入状态，几乎没办法接上楚巡这种专业演员所给出的戏。

　　对方应该也觉得这样的对手实在麻烦，于是在对戏空隙不知出于年少得志不知人间疾苦还是故意讽刺，问了句，“你为什么要做演员？”

　　“长成我这样，不给大家看不是浪费吗？”纪阳话里带着些玩世不恭。其实他不过是个快被唱片界淘汰的失败歌手，跨界演戏也是没得选了。当然，嘴巴上不甘落了下风的纪阳同样反问：“你呢，大影帝？大屏幕混得风生水起，怎么自降身份跑来拍电视？”

　　“曲高和寡，知名度不够。”楚巡毫不掩饰自己想红的心。

　　相处下来就知道，楚巡是个不屑掩饰的坦率人，“社会我楚哥，人狠话不多”。所以纪阳误会了楚巡愿意跟自己炒作CP的初衷，楚巡对他好不过是为了工作在营业并不是因为动了凡心。唉，怪只怪自己入戏太深。

　　“你怎么了？”见纪阳光是盯着自己发呆，少年楚巡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

　　不，这只是个叫楚予安的陌生男孩罢了。这一世换自己狠狠抛弃对方又怎么样，只不过换自己欠另一人罢了，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

　　回过神，纪阳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天都黑透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等等。”楚巡跑到前台那儿，借了纸笔写了行电话号码，出来塞给纪阳，“这是我家的电话，有空打电话给我吧。”

　　接过纸条，纪阳敷衍地点头，“好。再见。”

　　对方微笑地看着纪阳，边退边摆手道别，直到很远之后才转过去就着黯淡的路灯往黑暗里去，一身落寞。

　　鬼使神差地，纪阳朝他的背影挥挥手喊道，“路上注意安全。”

　　闻言，少年突然又大步跑回来。跑得太猛差点撞上纪阳。他气喘吁吁地停在纪阳面前，伸出一只手：“给我你的电话吧，回家了给你报平安。”

　　“可用什么写——”纪阳有些无措地在口袋里掏了下，摊着手示意没有纸笔，正好被对方拉住。

　　“写这，我记得住。”那双眼里满满的真挚叫纪阳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而当指尖碰触到对方手心的那一瞬，他更是失去了理智，草草写下自己的手机号，逃也似地大步冲进酒店。

　　推开酒店擦得能照出人影的玻璃门，他回头偷瞥了下外面的人，嘘出口气，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懊恼中，懒死你！再走过来前台借下纸笔会死吗？报给他手机号码不行吗？干嘛要做出写到手心里那种肉麻的事情！真是被撩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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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存稿，坑不了，请放心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