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树下晾凉子

5、（伍） 爱和告白

　　一整天，窗外都是灰蒙蒙的，才刚到六点天就黑了。
　　末生坐在书桌前，盯着一本厚重的书发着呆，阿耀走进书房站在她身边她都没有发现。
　　阿耀看着发呆的末生，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有时候，他总觉得末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似得。
　　“末生。”他轻轻地拍了拍末生的头。
　　末生回过神，立即将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书合上，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身旁的人。
　　“饭做好了啊？”
　　“嗯，看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一本古书。”
　　末生站起来，和阿耀来到餐桌前，自从她出院之后，阿耀每天都会给她炖排骨汤喝，说是吃什么补什么，她喝的都快吐了，今天阿耀又炖了一大盅。
　　末生咽了咽口水拉开凳子坐下。
　　“今天我和你一起去酒吧。”
　　“不行，你在家休息。”
　　末生出院已经五天了，阿耀不放心她就暂时住在她这里以方便照顾，面面俱到，这也就禁锢了她的双腿，阿耀生怕她有点什么闪失，什么也不让她做，她每天除了在这座房子里走几步，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很憋闷。
　　“我已经没事了，你带我去嘛，整天待在家里都快闷死我了。”
　　末生苦苦哀求道。“求你了。”她双手握住阿耀的手，注视着阿耀的双眼里充满了期待。
　　阿耀知道，末生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只要稍微注意点出去走走完全没问题，可是他就是不放心。
　　“求你了，我的好阿耀。”
　　他看了看末生。
　　“好吧，但是到了之后你就乖乖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嗯，遵命。”
　　末生的心情一下变得高兴了很多，硬着头皮将排骨汤喝完之后，阿耀就带着她来到了酒吧。
　　还是跟以前一样，到了酒吧末生就待在她的VIP休息室里。
　　看了一些文件之后，她伸了伸懒腰，一转头，就看到桌上摆放的自己和爱丽丝的照片，那张照片是前不久阿耀替她拍的，可现在，爱丽丝却不在了，免不得有些失落，再看看这间房，突然感觉好压抑，于是她难得想出去走走。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强烈的音乐声震得她的脑袋都蒙了，心脏也被震得扑通扑通直跳。
　　她穿过人群来到吧台，阿耀正背对着她在吧台里娴熟地为一位客人调着酒，她没有叫阿耀，离开吧台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其实偶尔感受下这种氛围也是不错的，昏暗的灯光，各种各样的人聚集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放肆地笑着，谈论着，舞动着，或是默默地喝着酒。
　　末生的视线在一个又一个的人身上扫过，然后定格在斜对面的角落之中。
　　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末生先是感受到那人的视线，才将目光集中在那人的身上，她确定，那人正看着她。
　　末生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站起来，走到了吧台前。因为上次那个让她受伤的陌生女人，她现在遇到陌生人，特别是莫名其妙关注她的陌生人，她就有些犯怵。
　　“你怎么出来了。”阿耀提高音量说道。
　　上一刻阿耀正背对着吧台捯饬着各种酒瓶，吧台前明明这么多人，并且末生在他的斜前方，他一转身眼里就率先倒映出了末生的身影。
　　阿耀放下手中的酒瓶，跟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然后就从吧台里出来。
　　“怎么了？”音乐声太吵，阿耀不得不一直提高着音量说话。
　　“没怎么。”末生回答道，有阿耀在身边，她内心的不安就平复了很多。
　　她回头看了看刚刚那个角落，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你去忙吧，我就在这里待会儿。”末生指了指吧台前的一个空位。
　　“好，那你坐那儿。”阿耀看着末生坐下，然后回到吧台里继续调酒的工作。
　　平常，阿耀当然不用那么麻烦连调酒的工作都做，前几天，有位知道酒吧发生凶杀案的调酒师突然辞职了，暂时还没招到新的接替，因为人手不够，之前因为觉得有趣学过一段时间调酒的阿耀自然而然就顶了上来。
　　认真工作的男人本就很帅气，而且像阿耀这种本身就很帅气的男生来说，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很多的目光，当然，也吸引了末生的目光。
　　末生注视着阿耀，再看了看周围女生看阿耀的目光，就产生了一个好奇，自从三年前阿耀和唯一交往过的女孩分手后就再也没交过女朋友，反正她所知的是没有，难道真如她所想，阿耀还放不下那个女孩吗？
　　想到这里，她难免会有些自责，那时候她不懂事才会缠着阿耀坏了他的姻缘，现在她真的衷心希望阿耀能找个喜欢的女孩子从那段情伤中走出来。
　　尽管自己非常不希望阿耀有女朋友，不想让他离开自己，但她知道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就算她再怎么孤独，也不能阻碍阿耀寻找幸福，她明白，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拴住另一个人的。
　　这时，末生身旁的座位空了，一个男人来到她身旁的座位坐下，因为这个男人的气质太过吸引人的目光，所以末生转头看了看他，顿时，视线就定格在了男人的脸上。
　　男人有着一张俊美无比的脸，特别是他那双有着墨黑瞳仁的深邃眼睛，总给她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我们见过吗？”末生有些呆滞地说，虽然声音很小，但是男人却听见了。
　　男人看着末生，“应该没有。”
　　“哦。”末生有些失落，不过下一瞬家，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唐突。
　　“不好意思，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末生提升音量说。
　　“我也是。”男人回答说。
　　听到男人这话，末生的心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心情也变得很奇怪，这种心情，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我，我的名字是于末生，你呢？”
　　“爱。”男人说。
　　“爱？”末生反问道，一般别人介绍名字的时候不都是带名带姓嘛，而他就说了一个字，不过想想，称呼别人时叫单字的也很多啊，又或许是昵称。
　　男人看起来似乎不善言辞。
　　“爱是那个字？”末生继续问道。
　　男人拿起末生的手握着手中，然后在末生的手心里写了一个繁体的“爱”字。
　　“爱？”
　　似乎是知道末生的想法，男人点了点头。
　　“爱，你经常来这里吗？”末生继续问道。
　　“第一次。”
　　“你明天还会来吗？”末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但她想继续跟爱交谈下去。
　　“也许。”
　　这时，阿耀注意到了末生这边的情况，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
　　“你好！”阿耀大声对爱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末生，“你们认识？”
　　“刚认识。”末生回答说。
　　阿耀走出吧台，“我是赵耀，这间酒吧的店主，末生的哥哥。”阿耀向爱介绍自己。
　　爱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他叫爱。”末生替爱补充道，因为她觉得爱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
　　这时，一些不速之客在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潜进了人群之中。
　　爱目光一凛，“我先走了。”他起身朝末生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诶？……”末生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爱径直地走出了这里。
　　“教过你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末生有些失望地瘪了瘪嘴。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
　　“是吗，我觉得还好啊。”
　　“不说这个了，我接下来没事了。”阿耀温柔地对末生笑着，“送你回家吧，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啊？”
　　阿耀朝吧台里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然后那人就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个绑着缎带看起来很大的礼盒。
　　“走吧！”阿耀接过盒子对末生说。
　　不到四十分钟，阿耀就将车停在了末生家的地下车库，下车后他还不忘从后备箱里带上从酒吧带出的大礼盒。
　　末生跟在阿耀的身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边走边看着阿耀提在手里的礼盒。
　　到家后，阿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末生关上门后凑到阿耀的身边。
　　“是什么啊？还神神秘秘的。”
　　“你自己打开看吧。”
　　末生迫不及待拆开缎带，将盒子打开来，两只黑色的小猫咪卷着身子依偎在一起。
　　末生眼前一亮，这让她想起小时候从父亲那里收到爱丽丝的情景，爱丽丝那时候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只，她当时高兴极了，然后在以后无数个日子里，爱丽丝一直陪伴着她。
　　如今看着这两只如同爱丽丝的小猫咪，眼泪就不知不觉从她的眼里落了下来。
　　她将两只猫咪捧在手里，流着泪的眼里充满了笑意，“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阿耀摸了摸末生的头，温柔地看着她，“你喜欢就好。”
　　接着，末生无意间看见放猫咪的盒子里还放着一个非常小的盒子，于是她将猫咪放在自己的腿上，“这是什么啊？”随手拿起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镶着钻石的戒指。
　　阿耀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嗯？”末生还没意识到这枚戒指有什么意义。
　　“其实…”
　　有些话藏在他心里十几年一直都没勇气说出口，因为他总觉得他与末生相差太大，他配不上末生，所以他努力隐藏自已的爱意，十几年来一直以好哥哥的身份陪伴着她，尽力地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对她好，虽然他很满于现状，觉得能够这样陪着她，待在她身边挺好。
　　可是，越是努力隐藏，爱意就会在他心里越来越浓，越来越满，慢慢地，他的心膨胀到像是快要爆开一样，而他又不得不挤压它，让它恢复原状。可是不管他怎么挤压，他对她的爱意却不会消散，只会增多，所以这让他痛苦万分。
　　他也曾妄图通过与别的女生交往来转移自己的情感，结果却成为了一个加害者，深深伤害了无辜的人。所以从此以后，他就打定主意，虽然暗恋之路很痛苦，他也打算将这个爱意埋藏心里一辈子，只求能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但是，当看到奄奄一息的她，他的心爆掉了，他不想忍受，也忍受不了了，他想，他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人，所以如果可以，他想对她诉说自己的爱意，他想让她知道，他爱她，而不是将这份爱意带进坟墓。
　　“其实，我喜欢你。”他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能将这句话说出来。
　　末生听到他的告白之后，定睛看了看手上的这枚戒指，接着，她将猫咪放在盒子里，然后又些无措地坐在沙发上。
　　她看了一眼阿耀，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从阿耀脸上移开，阿耀的表情是认真的，她好像从来没见过如此认真的阿耀，所以他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喜欢我？”末生吃惊是多于疑问的。
　　“嗯，从小到大，我只喜欢你。”
　　“那之前的......”末生本想问阿耀之前交往的女孩子，不过转念一想却没有问的必要，只要一个源头，一切脉络都变得清晰可见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阿耀对她太好太好了，她很自然地认为阿耀是她的哥哥所以对她好也是因为自己是妹妹的这个身份。她从未怀疑过阿耀对自己的感情，如果她能多懂一些人情世故，可能不需要阿耀今天的告白她早就能从阿耀的眼神里知道阿耀对她的感情。毕竟，每当阿耀看着她时眼睛总是温柔地快要溢出水来，就如现在这样。
　　末生不知所措地收回看向阿耀的目光，“……”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耀看出末生的为难，“你听我说就好。”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那时，多病的末生看起来又瘦又小，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发着呆。
　　当时阿耀第一次到末生家，他首先被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末生吸引了目光，但是他不敢去打扰她，所以只好在远处走来走去想吸引末生的注意力，可不管阿耀怎么吸引，末生都没理睬他。
　　可是阿耀却好想靠近末生，好想跟她说话，于是阿耀鼓起勇气来到她的面前，并在她身边坐下，但她却仍旧在发呆，所以阿耀也只好静静地看着她。
　　谁都不知道，在阿耀的眼里，当时的末生有多可爱，所以阿耀伸手摸了她的脸，这时她才回过神看着阿耀，她的眼睛好美，就那么注视着阿耀，阿耀仿佛能从她眼里看到星辰。
　　然后末生叫了阿耀一声耀哥哥。
　　那是第一次有人叫阿耀哥哥，并且因为是末生叫的，阿耀高兴极了，他从来都没有为一件事那么高兴过，甚至晚上回到家以后都因为高兴而睡不着觉，想着明天能不能和末生见面，那么后天呢？大后天呢？
　　后来，如阿耀所愿他们经常能够见面，阿耀不喜欢末生发呆，所以经常逗她笑，不喜欢末生生气就事事顺着她，阿耀只是想对末生好，想让末生开心，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爱护着她。
　　长大后，阿耀终于懂得爱情为何物。
　　而阿耀才明白他对末生的感情不是兄妹之情，在阿耀的眼里末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因为末生他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人，不管做什么事想到的都是末生，他只想和末生在一起，陪着末生，护着末生。
　　试问，有哪个哥哥是这样对自己的妹妹的！而且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兄妹。
　　“至今为止，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初见时你的面容，我想，或许那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吧。”
　　阿耀不敢看末生，但他知道末生在看着他。
　　“我就是想将这些告诉你，你可以不回应我，如果你觉得尴尬，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我只希望，能一直这么陪伴着你……”
　　“但如果，如果你也喜欢我，我想，可以的话，请嫁给我吧，这样我也就能无时不刻陪在你身边了。”
　　求婚是阿耀思来想去很长时间才决定的，他想，如果他向末生告了白，末生也喜欢他的话，为了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他肯定要和她住在一起的。但是就算末生也喜欢她，两个人就这么住在同一屋檐下他总觉得有些于礼不合，觉得亏欠了末生，于是他就想，如果他们俩结婚的话，住在一起就名正言顺了，所以他就干脆决定直接求婚。
　　他从未奢求过末生能像他喜欢末生一样喜欢他，也从不敢奢望末生有一天能亲口答应嫁给他，如果这些都实现了，哪怕是告诉他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他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我也喜欢你哦！”末生说道。
　　听了末生的话，阿耀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末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末生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末生来说，她几乎只接触过两个男性，一个是他的爸爸，一个是阿耀，并且对于她来说，他们极为重要，并且她也很爱他们。
　　虽然她从未以爱情的名义喜欢过哪个异性，也不知道到爱情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她分得清她对爸爸和对阿耀的喜欢是有些不一样的，或许她以爱情的名义喜欢着阿耀也不一定，并且她深知自己依赖阿耀，也知道阿耀对她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如果不是他今天向她告白，她就永远不会知道原来阿耀喜欢她了这么多年。
　　她知道，阿耀一定是有所顾忌才一直不告诉她，这一定让他很痛苦吧！想到这里，她就更不想让阿耀伤心。
　　她和阿耀在一起很开心，所以她想，就是对阿耀的喜欢不是爱情又怎么样呢，不管如何，她都不想失去阿耀，这对于她来说就够了。
　　“我也喜欢你。”
　　末生注视着阿耀的眼睛认真地说，接着将盒子里的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上前抱住了阿耀。
　　末生说的真真切切，阿耀也听的真真切切，怀里的体温也真真切切，此刻阿耀的心情到了一极点，快乐、幸福、高兴、或是感动等单调的词语根本无法与他的情感相匹配，不要说明天如果现在就让他死，他也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谢谢…”阿耀紧紧地抱着末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末生轻轻拍了拍阿耀，“我才应该对你说谢谢呢，送我这么漂亮的戒指，不过，这个戒指好像有点大。”
　　阿耀放开了末生，末生将自己的左手举在阿耀的面前，阿耀握着末生的手看了看。
　　“好像是有点。”
　　于是，他们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