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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第 264 章 ...

  •   欧阳修引着阿杨和黛玉往里走。

      欧阳修眼光确实犀利,今年的花魁难得是株杏花,在天光为亮时居然被他一眼挑中。

      可能是因为今年暖和得比以往要早一些,杏花开了满树,花瓣或粉或白,莹润透光,一层层攒着,如绸如绢。连花枝都招展得别有一番韵味,繁花灿烂,却又自有一分娴静,别有意境。

      花魁树下已经列满了席子,再无空位了。但欧阳修却是一呼百应的好人缘。

      他让下人去马车上把自己备用的席子搬一席过来,然后便扎进人群中里一通交涉。在座的大抵都是他的熟人,哪怕不是熟人,欧阳修也能把人聊成熟人。他热情地向他们介绍阿杨和黛玉,他向他们大力夸赞黛玉那灵气逼人的文风,甚至还念了几段其中的妙语,众人皆是惊艳,忍不住细细品过。看在黛玉的面子上,他们拼拼凑凑,你移一点、我挪一寸,在欧阳修的身边为黛玉又凑出一席的位置。

      在这过程中,欧阳修才向他们介绍阿杨,他没有多提阿杨的官衔,而是把重点放在了阿杨之前在开封书院和学生“打招呼”的那节大课上,他不紧不慢地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把那节课的记录讲义推荐给了在场所有人。

      阿杨:压力逐渐大起来了。

      直到黛玉和阿杨落座,欧阳修才遗憾地结束了自己的安利,回到席上坐下。

      欧阳修的随从将矮桌茶盏等物一一为黛玉和阿杨摆上,还贴心地告知到这些俱是未曾有人用过。

      他们退下之前,阿杨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酒壶递给了他们,托他们帮忙热一热酒。

      酒壶中装着的就是之前花神庙买的百花酒,味道不差,同时阿杨也为了应节日的景,把随身带的酒壶里的酒也换了。

      下人自无不应的。

      欧阳修回来之前,其他人正在抽花签玩,此时一轮还没结束,吵吵闹闹不曾停歇。

      欧阳修方才离去一阵,席上落了大半粉白的落花,下人上前想为他清理,欧阳修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怡然在落花间快活地饮酒。

      “禹玉呢?”欧阳修见一席上少了一人,便问同行者。

      “花林深处有片梅林,难得见野梅,他说去折几枝。”

      黛玉给阿杨沏上茶,阿杨见矮桌上有砚台,想着迟早要用上,便伸手为黛玉研磨。听他们说起梅林,度量了一下方位,心里有了数。

      早些时候他时不时在京郊折几枝野梅给黛玉他们送去,正离这儿不远,只是那时他并未注意到这附近有花神庙。

      他悄悄对黛玉道:“这儿野梅长的极好,风雪吹不败,我早先也常来折梅。”

      那些读书人一旦说起什么话题便很快会有人搭腔,这边正说着野梅折枝,很快一群人便歪楼讨论起这事,大赞野梅越是折枝便长得越是野蛮,有人说着起了兴致,激情作了篇短文,这篇短文很快在席间相互传阅开来,大赞,兴而和之。

      那篇不断被抄默传开的文章传到黛玉手上,黛玉一眼便被吸引了,果然是难得的好文章,让人见之欣喜。文章后面的纸上是查阅过程中众人应和的诗文,但可见,这些诗文与这篇文章相比还是逊了一筹。

      黛玉心间一动,有心为这篇佳作和首诗。阿杨倚在黛玉身边,和她一起看完了那沓诗文,见黛玉重新把那篇文章翻在首页,垂眸凝思,便自然地直起身子去替黛玉研墨。

      黛玉写的是首绝句,绝句易学难精,黛玉显然写得极妙,让人一读便能从中感触生动的映像,与那篇文章相合,与文同品,二者更显圆满。

      阿杨看墨色从黛玉笔尖划出,在素白的纸上留下凌然的字迹,一笔一划变成一首酣畅的绝句,竟然难得也被带起了诗兴。黛玉听阿杨有此意,大方地直接把手上的笔塞到了阿杨手上,还贴心地替他压了压纸,期待阿杨会做出怎样的诗来。

      阿杨也不露怯,拿过笔,洋洋洒洒便是一首古体。文风干净自在,透着不羁,甚至后面还压了句畸零句,大写的肆意随性几乎从诗中满溢出来。

      阿杨写完诗,乘了兴,便痛快地把笔一撂。但是当黛玉凑过头看着他的诗的时候,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他写诗的时候没管太多,五言七言交替着用,这样的杂言诗,他以前写完都不敢当诗文作业交给师父,太随意了。方才一时上头,没想的仔细,现下倒是后悔不曾讲究些了——早知道写首正经律诗了。

      若是仔细斟酌过的诗词,阿杨自然大大方方地展示,虽然他许久不动笔,用典或许会差一些,但他的文学素养还是过关的。但这首他随性作的古风,没了师父的束缚,透着太强的个人风格,直接把他之前强撑的外皮抛开,让黛玉直面了他那跳脱的一面。

      虽然想着要表现得风轻云淡把这事掀过去,但他又忍不住去偷瞄黛玉的反应。

      意料之外又或是意料之中,黛玉似乎是挺喜欢的这首诗的,阿杨松了口气,又快乐起来了。

      但是当黛玉欲把他的诗加进那沓诗文里一起传出去的时候——虽然知道黛玉只是在逗自己,但阿杨还是急急拦住了。

      这种玩闹的诗要是传出去,被当成顾相亲传的真实水平,怕是师父要连夜冲回来揍我了。

      黛玉被逗笑了,收起先前装模作样的姿态,把阿杨的诗拿出来,怕墨迹未干,又轻轻吹了吹,放在桌面晾着。

      烨熙的诗,她私心是喜欢的。她从不觉得诗文要强求对仗工整,读烨熙的诗,只觉意犹未尽,只论诗意,座上有几首能胜的过他?

      黛玉的诗夹入那沓诗文中又被传了出去,黛玉再次提笔,欲把方才那篇文章默出来收入自己收藏的文集。

      此时,之前欧阳修问过的禹玉也回来了,居然正是黛玉的同窗王珪,他身后的下人抱着满怀的野梅,他自己也拿着几支做“交差”用,一边入座,一边道:“你们把我遣出去,又背着我得了什么好文章?”

      那篇文章,欧阳修手上也留着一份他自默的,待从黛玉那边接过那沓诗文,他便自然地把最上面的文章传给了王珪,而后自己去翻后面的诗文。直到往后看见黛玉和的绝句,忍不住脱口而出:“好!”

      他忍不住招人来看:“禹玉,你来看这首,和得妙极!”

      王珪正好看完文章,意犹未尽,伸手去接欧阳修手上的诗稿,诗文相映成趣,王珪看文章的眼光素来挑剔,可见这绝句,再回品那篇文章,忍不住叹服:“确实是妙极。”

      旁人见欧阳修和王珪皆是赞叹,知道和的诗中又有佳作,急急来讨,于是黛玉那篇绝句就如之前那篇文章一般出去传了一大圈,热闹非凡。

      这首绝句无论是用词还是选典都是极妙的,与文章相呼应,又自有韵味,遣词用句更是灵气逼人,王珪觉得文风有些熟悉,一抬头,果见黛玉。

      他向黛玉抬手,遥遥敬了一杯,便低头去看其他的文稿了。

      王珪长得不差,那举杯的姿态自透出一段文人风流,虽然知道只是文人的正常互动,但阿杨还是忍不住想争口气,凑到黛玉身边刷存在感。

      “林姑娘觉得王珪方才带回来的梅枝如何,不如我也去折几枝来……索性多折些,晚上还能给老太君带几枝,林姑娘可要给外祖家的姐妹们带上几枝?”

      阿杨正闹着,见有下人上前,知道黛玉面薄,连忙正襟坐好,惹得黛玉失笑。

      原是方才他给人家的那壶酒已经热好了,被在温酒的器皿中摆在桌上,还贴心地附了一整套的酒具。

      黛玉遣下人下去,素白的手搭在浅色的酒器上,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热酒。珀色的酒液盛在玉白的杯盏中,宛如蜜糖一般,浅浅的酒香漫了开来,还带着浅浅的花香,并不浓郁,像是花上的露珠般清淡,但也正是如此,更是勾人。

      见下人退下,阿杨又想说些胡话闹黛玉。

      黛玉捻起酒杯,把它举到阿杨唇边,道:“那边靠湖,比这还冷些,你才坐下,先吃杯热酒暖暖身子,晚些再去吧。”

      阿杨没说什么内力护着之类的胡话,安静如鸡,就着黛玉的手喝完了这一杯热酒,酒气蒸腾得他面上发烫,喝完这杯酒后,他乖
      老实坐着,再不闹了。

      百花酒是百花百果酿成的,口味偏向果酒,口感清甜,热过之后,原本浅淡的花香散开来,合着果香,仿佛在嘴里含了一口春天,看黛玉的神情,她也是喜欢的,热酒下肚,使得黛玉的面色也红润了几分。

      黛玉把酒盏放下,阿杨方才写的那首杂言诗的墨迹早就干透了,黛玉把它仔细地收起来,夹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中,收进了自己的荷包。

      欧阳修被酒香吸引,也巴巴的凑过来讨酒喝。他是众人皆知的好品味,见他眼馋,其他人便知是好酒,虽没有直接来讨,但个个眼神中都透着期待,你一言我一语地委婉试探。

      黛玉和阿杨都不是吝啬的性子,一壶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就这么被分了个干净。

      礼尚往来,喝了他们的百花酒,这儿回了一壶春茶,那儿送了一沓花笺,没几时,他们的矮桌竟是摆不下了。

      如此一遭之后,他们算是彻底融进了这热闹的集会。这边众人皆和了诗文,诗兴未消,折中之下,又要行飞花令了。阿杨道是见梅心喜,也欲去折几枝,他们排序时便跳过阿杨。

      离席之前,阿杨怕黛玉独自一人在席上太冷清,四下张望了一下,看见刚才送来的花笺纸,伸手取了几张来,三下两下折成了一只只纸兔,把它们依次排在自己的位置上,让它们替自己守着黛玉,这才满意地起身离开。

      阿杨离席时,黛玉正听着词令,又分出两分注意力,伸出芊白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那花笺折成的纸兔,嘴角轻翘。

      等阿杨回来,自己放在位置上的纸兔中为首的那只不见了踪影,阿杨原以为是被风吹走了,心中暗戳戳谴责这只兔子办事不利,抬头便见黛玉左手边最顺手的地方蹲着只眼熟的粉白兔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三次遇到了一些时间,心情一直不太好,做什么事情都没兴致,也一直没有上jj,给大家道个歉。因为他们都是我喜欢的角色,所以我不希望用不开朗的心情去强行堆砌他们的故事。
    古体诗也是种诗体,很难说有什么特点,它的句数和字数是不固定的,绝句律诗这种诗体我们可能更熟悉。说起作诗,想要写好的话大致上来说,古体看联想,律诗重要的是结构能力,绝句其实是非常考验对瞬间的灵感的把握。其实从诗也能看人,比如李白的古风乐府和绝句都是一绝,飘逸灵性,杜甫的律诗就更出彩,对仗工整结构漂亮。
    但是呢,我看一些点评,红楼里的诗,从黛玉写的诗来看,她写的古风(也就是古体诗)比律诗好,律诗又比绝句好,这反而很有意思。刚才说过,绝句重要的是灵光一现,黛玉怎么会缺少灵感呢,她可有太多感触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种诗兴的灵光从来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用之前我看到的某句台词来说就是,“奢侈的天才”,这使得她在写绝句的没有别的诗这么认真,甚至随意潦草漫不经心,也不特别重视意象斟酌字词,比如大家应该都有印象的,她写的那几首咏史诗,其实写的只是普通,因为设定上它们就是黛玉无聊时随意写的草稿,绝句其实不是很适合咏史,很难出佳作,红楼里另一个用绝句咏史的是贾兰这个小孩,就,多读过点书的贾环和宝玉,一个写律诗一个写古体。黛玉写绝句真的挺随意的,作诗也挺自由的不在乎那些默认的框框绕绕。
    设定上黛玉现在年纪大一些了,经常参加文会和人比诗文,她是有些要强的,文会上写绝句肯定是认真写的,对绝句的态度也不像小时候那么随性了。阿杨就,太久没有交诗文作业了,写古体主打一个自由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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