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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 1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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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的早晨，从日光透过如烟的窗纱开始。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起身，屋里的陶瓶里已经插上了新折的梅，透着凌霜的野趣生机。
家中的庭院是养不出这样的梅的，只有在野外饱受风霜雪雨，恣意生长未经修剪的梅树才能开出这样的花。
野梅该用陶瓶，哪怕不是陶瓶，也该是那种“淳朴简单”的花瓶，那种精致的花瓶不适合野外傲雪的花。
林海欣赏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林家不是那种磋磨下人的人家，断做不成这种人下人一大清早赶到京郊去折梅插瓶的事情。这梅枝另有来历。
林海脑中预感般闪过一张赤忱中带着些少年意气的笑脸，却只是一瞬，之后很快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不可能的。
林海看见花，心情大好，撑着身子准备下床……
我鞋呢？
林海只好拉了拉铃，守在外头的下人听见铃声，知道是林海醒了，进去伺候林海穿衣，剩下的下人去端了备好的热水，捧着梳洗的物什列队而入。
最早进去的下人和林海面面相觑，对着空荡荡的地面一时无言。
林大人的鞋呢？
“……闻霜在哪？”林海沉默了一下，问。
闻霜是林海之前买回来的三条犬之中那种通身雪白毛绒的狗，长得有些类狐，看上去乖巧可爱，仿佛在微笑，但是林海虽然没指望它能看家护院，但想着玉儿会喜欢，而且听说这狗长大后身形不小，多少能护着点主人，就一同买回来了。
还没等它长到能看家护院的时候，它先背刺了主人。
自它来到这个家之后，盯着林海的鞋叼，有时候急着出门又找不到鞋，下人免不了要和它斗智斗勇。
“闻霜在娘子院里玩呢，”下人迟疑了一下又不安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倒是星狼……早上在附近……”
完了。
要是闻霜，顶多把鞋子叼走，而星狼……落在它嘴里的东西，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星狼相貌类狼，林海以天狼之心为他取名，虽然也不指望他能超过武官那些牵出去就威风凛凛的猎犬，但也对他抱了希望。
但养了它一段时间后，林海的愿望就变成了朴素的“希望宅子没事”。
现在星狼染上了闻霜的臭毛病，林海本就剩的不多的鞋子更是雪上加霜。
“去帮我取双鞋来……”林海揉了揉太阳穴，只能无奈地把它们原谅。
几个月大的狗，还能怎么办啊。
且林海受到些江南那边养宠如养子的风气的影响，哪会对狗苛责，每次都不痛不痒拍拍它们，又舍不得下重手。
“中午给火耳加只稚鸡，让星狼和闻霜看着它吃。”对付狗，林海有更狗的办法。
火耳是三只狗中体型最大的那只，乌云盖顶的花色，四肢粗壮，看着就敦实，林海见过成犬的样子，高大健硕，特取火耳之名，寓意忠心。
“是。”下人憋笑。
林海虽然看着嫌弃，但林府最宠这三只狗的也还是他。
有时贾敏见林海上班前还要和狗抢鞋子，也曾提议要找人来管教，最终却被林海拒了。
只有时候实在被狗惹急了，林海拿着扫帚作势要打它们，追着满院子跑，真的追上了却又舍不得用力，还险些让这三只崽子咬走了扫帚。
不过自从加大了运动量，林海的身体倒是结实了不少。
林海终于等到了安心靠谱的新鞋子，他一路往贾敏院子去，一路上少见得没有受到狗子的打扰。
此时的林海虽然有了一些微妙的预感，但依然没有感觉到不对。
直到在用早餐的时候，林海夸了一句屋里新插上的梅花开得精神，贾敏笑吟吟道:“烨熙那孩子有心了。”
林海:“？”
林海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贾敏。
“您不是前几日才夸过书房的梅花吗？烨熙那孩子早上又折了一些送来。”贾敏不紧不慢仪态优雅地吃了只虾饺。
“那不是玉儿带来让人换上的吗？”林海疑惑中透着信息严重滞后缺失的迷茫。
“是啊，玉儿与烨熙去京郊踏雪，折了几枝回来。烨熙知道你喜欢，早上又去折了几枝送来……”
林海忽然觉得这顿早餐吃着已经有些疲惫了，心里甚至还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那小子现在在哪里？”
“玉儿昨日差人来说过，今日要出府，他现在应该还在玉儿院里……”贾敏差不多七分饱了，不再怎么动筷子，却还是坐着陪林海用餐。
林海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想起了他最近习惯性抄手上“揍狗”的扫帚，但也知道这样形象不雅，很快把这种冲动压了下去。
最近真是被这三只狗崽子气的神志不清。
林海一边偷偷甩锅，一边加快了用饭了速度。
贾敏把手上瓷白的小勺放下，勺与餐盘碰出清脆的声响，她看向林海，微笑道:“老爷，仔细伤了脾胃。”
林海动作不着痕迹地一顿，流畅地又放缓了用餐的速度。
林海在这边用早膳，贾敏见久久没有人来禀黛玉出门的消息，也有些疑惑。
黛玉最近精神不错，因着今早与阿杨有约，还特早起了一些，算算时间，阿杨来时玉儿就快收拾完了，哪怕妆容仔细些，首饰多选一会儿，也不至于拖延了这么久。可是现在，还没人来告黛玉出府的消息。
见林海用完早膳，贾敏才与林海一同漱口净手，林海道:“你素来喜欢这些花草，今年的梅开得不错，你屋里可有摆上？”
“都是孩子一片心意，哪里会略了我去。”贾敏笑道，上前替林海理了理衣襟。
“我那儿还有几只陶瓶，正配野梅，我让人给你送去，你要是觉得合适，可以换上试试。”插花插瓶是雅事，什么样的花配什么样的瓶，林海自有一套讲究，贾敏那儿的花瓶哪怕再简单都透着精致，与野梅相搭配，各自都失了味道。
“嗯。”贾敏替林海理好衣襟，笑着检查了一番，才退了一步。
夫妻相视一笑，自有默契。
饭后，贾敏去检查年货的采买情况，而林海往黛玉院子去。
随着黛玉长大，林海也不怎么来黛玉院子了，林海一边往黛玉的院子走，一边又想起来黛玉小时候的样子。那时黛玉还小，住在贾敏房中的碧纱橱，见他来了，有时连书都来不及放下，就出来迎他，对他软软地一笑……
转眼，还没他腿高的小丫头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而她的未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林海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个未来，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惆怅，忍不住希望她留在家里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在他还能为她挡风遮雨的时候，多保护她一会儿。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一阵阵止不住的笑死，几个小丫头的笑声里还夹杂着黛玉的笑声，还有阿杨卑微的求饶声。
“老爷来了。”有下人通报。
林海过去的时候，几个丫头才散开，一边向他问安，一边却还收不住笑。
“父亲。”黛玉向林海问候了一声，揉了揉笑到发酸的脸，顺了顺气。
这时林海才注意到阿杨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一直脚上已经没了鞋子，另一只脚上的鞋子被闻霜咬着往下扯，而火耳和星狼正一狗咬着一只袖子制住阿杨，阿杨不敢太用力，怕伤了狗，也怕扯坏了鞋，正苦苦支撑，抬眼看向林海，眼里满是求救。
林海看着一边摇尾巴一边扯阿杨鞋子的闻霜，第一次体会到养狗千日用狗一时的道理。
星狼见林海来了，松开阿杨，一下子跑远了，然后从不知何处叼回了一直鞋子——看样子应该是阿杨已经被抢走的那只——献宝似地把它放在林海面前，然后乖巧地坐下，尾巴仿佛要摇出残影，蓝色的眼睛期待地看向林海，仿佛在等待夸奖。
林海想起了之前一位养猫的同僚的抱怨。他家的猫之前扑死了他逗趣的鹦鹉，后来见他伤心，几天后竟然不知从哪里捕来了只鹰给他，弄得他哭笑不得。
虽然星狼叼来的只是只鞋子，但这……也算是它一番心意吧。
林海别过头去憋着笑唤了一声星狼，还没说什么，就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星狼见林海高兴，一时受到鼓舞，雄赳赳气昂昂地又跑向阿杨，准备继续它们的大事业。
在阿杨“救命！林姑娘救我！啊啊啊你们给我松开！啊！哥——哥——哥——求你，我们打个商量，你们先松开成吗？求你们了？松开我鞋子啊啊啊！林大人救命——”这样的背景声中，林海看向黛玉，见她正看着阿杨，一边笑得都要站不稳了，一边试图帮忙，眼底是不自知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轻盈灵动。
林海忽然发觉，他其实没有必要这么为女儿的未来忧心，因为只是他一会儿的不注意，她就已经让自己长成了很好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阿杨: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男主难道不应该是很帅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