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诸侯》阿拆

4、袁耽

　　自吴渊的死讯传回弋阳后，吴府便一片缟素，灵堂早已经布置好，只等着吴渊的灵柩归来。

　　现下已过子时，吴兴的母亲刘氏还端坐堂前未曾入睡，期间侍女已劝了无数回，均不见成效，只好请来刘氏长女吴支云。

　　“母亲，都这个时辰，赶快歇息吧！”吴支云担忧地劝道。

　　“不！我要等我的儿子回来，我要等我的儿子回来，我的儿子……”杨氏神色涣散，说话也毫无逻辑。

　　自吴渊死后，她每日都不得安睡，故而神思恍惚，整日以泪洗面。

　　“母亲，二哥很快便回来了，母亲勿要着急。”吴支云劝道。

　　听到吴支云提到吴兴她便一下激动起来:“你住嘴！休要，休要提那逆子！他怎么还不将我的五郎带回来！从南郡到弋阳怎么能走那么久，怎么能走那么久！我的五郎，我的渊儿啊，渊儿……”杨氏说着说着便激动的哭了起来。

　　当下支云与众侍女均慌了神，忙不迭地安抚杨氏，可那杨氏哭的越发厉害，边哭边“五郎”“心肝”的大喊，她们又费了好大神才将杨氏哄的睡着了。

　　侍女将杨氏送回卧房，这才关了房门，在外间小声地与支云道谢。“多亏了女公子，夫人这几日不睡觉也不说话，这一下子哭出来反倒叫人放了心。”

　　支云对她点点头，说：“这几日你们要好生照料母亲，切莫在她面前提起五弟和大哥。”

　　“婢晓得。”侍女支云走出院子。

　　支云出了杨氏院门也不回自己住所，先派出信使，催促吴兴快马赶回，才慢慢走回房间休息。

　　叶限睁眼时正看着头顶木质房梁和灰黑色的瓦片，房梁直接用的原木，未曾过漆也没有雕花，比不的张府的富丽。

　　她想从床上起来，刚一动，左肩就传来一阵剧痛，这剧痛又使她躺了回去。

　　她观察四周，发现这房间并不算大，屋内除了一身床和一张桌子外便别无他物，可以说是极其简陋，窗户紧闭，屋内却也十分敞亮，看得出门外是个好天气。

　　同时她发现自己仅着中衣，而且这中衣十分宽大，十分不合身，系带处还被粗略地缝了几针，以至于她穿上不会春光毕露，左肩的伤口已被包扎过，只是一动还锥心似的疼。

　　她试图回忆昨晚的事，回忆是谁救了自己，却是一无所获，她只记得自己被一箭射中，然后便没了知觉。

　　不过，她想：“自己得救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那么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正想着，袁耽手持一瓷碗推门而入，见叶限醒了便十分惊喜，忙走过去，坐在床边。

　　“你醒了！”说着袁耽便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并将叶限扶着半坐起来，靠着墙，又将药碗拿过来劝她吃药。

　　叶限陡然见着一陌生男子，思考良久，确定自己未曾见过他，当然便不肯吃药，只戒备地看着他。

　　袁耽看她一脸戒备，便笑着对她说：“你不必如此害怕，我既救了你，便不会害你。”

　　说着又舀了一勺药要喂给叶限，叶限仍是不吃。

　　袁耽见状便不再喂她，只放了碗，又过来向她细细解释道：“我早几天已向明德公求娶你，明德公也已应允，谁料张府竟遭此祸，想必你还未来得及得知此事吧。不过，”他停了停，拉过叶限的手安抚她又继续说：“明德公虽已逝，但我会履行婚约。我知你昨日受了不少苦，但你莫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不会再教你受半点苦楚。”

　　袁耽说这话时，眼睛直直地看着叶限，眼中的深情快要溢出来似的，脸上也尽显温柔之色。

　　叶限看着他，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深情。

　　她冷笑一声，盯着袁耽道：“袁七公子怕是记性不好，明德公何时答应你我的婚约了？”

　　袁耽闻言愣了一下，放开了叶限的手，显然是有些惊愕的，不过他脸上神色却不变，仍是温柔地说：“原来你知道……”

　　叶限无语，她当然不知道，她只晓得有位从并州来的袁公子向明德公求亲，并州的袁公子，自然让人一下就想到了太原袁氏，至于求娶的是谁，她也是从袁耽的话中得知，袁家与自己年龄相当还未曾婚配者，唯有袁家七子袁耽。

　　至于明德公应允与否……呵！若是袁耽能将自己眼中的深情减少几分，自己倒可能信了他的鬼话！

　　“明德公当时确实拒绝了，我不过是真心想娶你，才如此说的，你莫要怪罪于耽。”

　　“哼！”叶限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也不给他再解释的余地，只把手伸出来对他说：“药呢？把药给我。”

　　袁耽轻笑，以为她是相信了自己，便将药递给叶限。

　　“慢着些 ，烫。”

　　叶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还给袁耽。

　　这药自然是极其苦涩，袁耽见叶限被苦的表情扭曲，又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叶限喝了水方才好受些。

　　袁耽还想说些什么，只听房门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袁耽便对叶限说：“你且好好休息，切莫乱动，我一会儿再来。”

　　说着便扶叶限躺下，出门去了。

　　袁耽开门看见门口站着已被他派去接应燕九的申纪，心下奇怪，便问：“你怎再此？”

　　申纪刚想开口解释，袁耽便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他阖上房门，并落了锁，又将申纪引至院门外，才问道：“燕九呢？”

　　申纪拱手行礼，焦急地说道：“我去了那地方，未见到燕九，也不见传信人。”

　　袁耽听了此话，皱眉不语。

　　申纪见状又说：“是不是……”

　　话还未完，袁耽抬手至止他。思量良久，袁耽才望着叶限房门的方向说：“叫人守着她，我们去一趟。”

　　说着便去牵马，申纪见状忙跟上去。

　　为避人耳目，袁耽着人在离陈县稍远的新阳县城郊僻静处租了几间民房，离县城不远，快马半时辰即可……

　　叶限见袁耽走后便没了动静，一会儿就听见马蹄声响起向远处去了。

　　“这是，走了？”叶限心想。

　　她捂着伤口慢慢地起来，走到门前，试探性的推门，却没推开。

　　“锁门？”叶限心中疑惑，继而又想到：“这袁耽救自己定是有什么目的，否则何必无缘无故的说那些不合礼数的话，走便走，又何必要锁门？”

　　“呵！”她冷笑一声，转身打算回到床上去，却瞥见了紧闭着的窗户，叶限又轻轻地走到窗户面前，尝试着推了推，能够推动。

　　她刚将窗户推开，一柄利剑忽然架到叶限的脖子上，执剑的男子冷冷地呵斥：“回去！”

　　叶限吓了好大一跳，但仍镇定地说：“这位壮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知道袁七公子去向。”

　　那执剑男子仍目光冷峻，叶限只被他看了一眼就觉得后背发冷，他看着叶限，收回剑说：“公子即刻便回。”说着便收回了剑，顺便关上了窗。

　　叶限只得回到床上，不过她也没闲着，只是头脑之中试图将这件事理清楚。

　　今日天气尚好，新阳县城十分热闹，袁耽和申纪入了城，安置了马匹，径直走向城东的具丰酒楼，上了二楼左拐最后一间房，开了门推门而入，房内空无一人。

　　袁耽站在屋内思量良久，突然对申纪小声命令道：关门！”

　　申纪依令关了门，走到袁耽身旁对他说：“公子，我之前来过，未见到传信之人，也未发现什么线索。”

　　袁耽不理会他，四处打量一番，才才走向正对门的几案处。他转头吩咐申纪：“将这几案搬开。”

　　申纪搬开那几案后，袁耽蹲下在那地板出敲了敲，果然发现有一块地板音色不对。

　　申纪听了这声响惊讶地看着袁耽，袁耽也看着他笑笑。

　　申纪忙蹲下，撬开那块地板，果然在那之下发现了一片竹简。

　　袁耽拿起竹简，看了几眼便揣到怀里，起身将房间回复原样，才带着申纪离了酒楼。

　　他们按照竹简上的指示去了城西，七拐八拐地进了间小巷子，又是靠最里面的一间院子，这次，他吩咐申纪侯在门外，自己准备独自进去。

　　有一小童正在院中等候，听见敲门声连忙开门迎过袁耽，将他带进房内，关门。

　　房内一中年男子正饮茶，见袁耽到了忙上前行礼道一声：“袁七公子。”

　　袁耽也对他回礼：“信使。”

　　说罢二人于案前对坐。

　　信使开口道：“世子特派某向袁七公子表达感激之意。”

　　袁耽笑笑，谦虚地说：“哪里？耽不过略进绵薄之力，此事若成，日后还得仰仗刘世子。”

　　……

　　申纪已在门口等了约有半个时辰，袁耽才出来，这次不见有人相送。

　　“公子，事情谈得如何？”

　　袁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申纪见状忙拱手认罪：“属下多嘴。”

　　袁耽也不理会他的话，只说：“走吧，回去。”

　　申纪一愣，说：“公子，燕九现在生死未卜，咱们不找他了？”

　　袁耽不说话只看着申纪，申纪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小声地说：“属下又多嘴啦？”

　　“呵呵，”袁耽笑笑，才对他说：“若是燕九已死，那咱们实在无甚必要找他，说不定还会有人拿他的尸体守株待兔，若他还活着，那么他不出现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是！”申纪抱拳，“属下受教了！”

　　二人立刻去了栓马处，取了马，赶在关闭城门前出了城，等二人又回到了民居处，已经近了傍晚，叶限早已睡着，还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