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传》云白小君

76、第二十四节 复仇

　　“是谁！”

　　一股热气。

　　那么熟悉的感觉。

　　她看见自己的双手隐隐发着红光。她不知道，此刻她的双眼也是殷虹如血。

　　“是谁……”她不去理会那撕裂的头疼，环顾四周，那个男人！一定是那个男人！他弟弟就在附近，一定是那个男人！

　　赵岚完全恢复了力气，她站了起来，仔细地辨别周围的一切。就算是在最漆黑的角落，竟也看得一清二楚。

　　一阵响动。她灵敏地听到了，并缓缓转过身，紧紧地捏住拳头。

　　出乎意料，大摇大摆走出来一群人，他们一身黑色的打手装扮，统一拿着大刀，其中，不仅有那个男人，还有他！

　　白天送金簪的那个常峰！

　　赵岚感觉双手不住颤抖，不停发烫，被灼烧的痛苦却完全顾不得了。

　　常峰走在最前面，显然是他们的头目。他上下打量了赵岚一番，似乎对她此刻的形象大为失望，却又露出了微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赵岚不说话，看向了之前受伤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神尴尬而闪避。是了，是他叫小男孩把她引开，莫不是为了报恩？若真的要报恩，为何还对王家人赶尽杀绝？！

　　赵岚更加气愤，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烫，如同笼罩在一团烈火之中。

　　“我坦白说了吧，姑娘并非凡人，”常峰说着，看着那个男人，“之前你救了我这个兄弟，还给了他一个钱袋。”此刻，这个钱袋却握在了他手里，“金丝线，岂是寻常人敢用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岚只觉浑身上下彻底冰凉，似乎被人丢进了冬日的冻湖里。

　　原来是她，是她自己招来的祸端！

　　是她害死了王家所有人！

　　金丝线！

　　金丝线！

　　为何她从未留意自己随身带的钱袋，那个胤如给她缝的钱袋，那个在皇宫中就带在身上的钱袋，竟是用金丝线缝制的！

　　当今世上，除了皇室，还有谁敢用金丝线，那可是诛九族的大不敬之罪！

　　是她害死了王家所有的人。

　　赵岚站立不稳，再次跌坐下来。

　　所有的愤怒全部消失了。

　　她有什么资格愤怒呢？

　　是她，是愚蠢鲁莽的她干的好事啊！

　　“在集市上，”常峰一步步向她走来，“所有女人的目光都被那支金簪吸引，这种小地方的女人哪里见过这种好东西，当然要争个头破血流。可是我把金簪交给你时，你却连看都不仔细看一眼，这不由更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猜想。”他拍了两下掌，他身后的一个男人拿出一副画像展开来给赵岚看。

　　齐王的悬赏令。

　　赵岚挤出一个冷笑，原来她这么值钱。

　　“五百万两！”常峰猛然提高了调子，“兄弟们下下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一群人竟在这血腥之地欢呼雀跃起来。

　　赵岚却极其冷静：“本宫哪里只值五百万两。”平静的声音之下，却是再次冰封麻木的她。她竟渐渐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用手挽好乱了的发鬓，再伸手一摸，额头上的伤口竟完全消失不见，就连脸颊上的泪痕和血痕也一同消失。她一抬眼，一个美丽的人儿又好端端地站在他们眼前。

　　常峰望着她，竟有些痴了。

　　“齐王可交待，要活捉我呢，还是杀了我？”

　　常峰笑答：“当然是活的。长公主殿下不仅是要挟皇上的完美人质，而且……”他顿了顿，再次上下打量了赵岚一番，“垂涎您美貌的也是大有人在。”

　　赵岚抬头看了看夜空，没有一点光亮。如此纯粹的黑，正好。

　　“那你想不想知道，过了今晚，你们是死是活呢？”她幽幽地说着，没有一点表情。

　　他们都忽然笑了起来，似乎不相信她一个弱女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她刚才一伸手就把额头的伤口也愈合了，可是如今她的神采却让大家都忘记这件事的蹊跷。

　　赵岚渐渐把视线从夜空中收回，轻轻地说道：“我果真要感谢你了。”她的话音还未落，却已经出现在常峰面前。常峰还未看清她是如何移动的，却感觉胸前火热，低头一看，赵岚一掌正好击在他的心口，那一掌，竟是带着怒火烈焰！“轰”的一瞬，常峰整个人烧了起来，还未叫出口就倒地死了。其余几人均未来得及出手，就被赵岚一一烧死。

　　只到了之前那个男人，赵岚竟停了一刻：“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面对她的质问，男人竟给不出借口，只说了一句：“我弟弟是无辜的。”

　　“无辜？”赵岚的嘴角起了一抹古怪的冷笑。她朝旁边一伸手，凭空一抓，那个小男孩竟飞过来，被她掐住了脖子。

　　“不要！”男人惊叫。

　　“王家一家老老小小，哪个不是无辜的？”赵岚高声反问，于此同时，她整个手掌升腾起一股烈火，“啊！”的一声惨叫，小男孩的头颅被烈火吞噬。

　　男人同时尖叫了一声，一刀砍向赵岚，赵岚竟丝毫不闪躲。一刀，由肩膀砍下来，瞬间鲜血迸射，染红了她的衣裳。赵岚一把将小男孩丢出去，对着男人又是一掌，同样击在心口，男人在倒下之时被烈火吞噬。

　　全部被杀光了。

　　满地都是尸体。

　　有的还正在剧烈的燃烧，有的却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赵岚木然拔出砍在她身上的那把大刀，丢在地上。可是，她额头还是撕裂般的疼，她的手被烈火炙烤寸寸肌肤都火辣辣的疼，她的肩膀更是要命，这些疼痛在她看来，全都是自甘成熟。

　　今夜，她被自己抛在了炼狱里。

　　“轰”的一声。她全身上下燃烧了起来。

　　她要让自己记住这种刻骨的痛！

　　是她的大意，是她的鲁莽疏忽，是她的一时心慈手软，是她的愚蠢，害死了王婆婆，害死了王爷爷，害死了王大强，害死了王阿英，害死了刘春花，更害死了那王大虎和王二虎！

　　七条人命。应该被牢牢地印刻在心里。

　　烈火持续烧了一夜，不曾停歇。

　　她，如今不死不灭。

　　天空是一片灰蓝。黎明的曙光，还未打破大地的沉寂。

　　她已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赤炎魔掌焚烧之后，竟由沾满鲜血的月白色完全化为妖冶的红。可是她的脸色苍白，双眸平静地注视着天空。

　　一道紫光闪现。

　　她不去在意。

　　“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艾未珏轻叹，将她扶了起来。

　　赵岚依旧看着天空。似乎只有天空的宽广，才能让她的所有情绪变得渺小。艾未珏将她带走，给她看了叛军的悬赏令：“你仔细看看，这可不是齐王手笔！”

　　赵岚颤着手接过，瞧见了那几个刺目的字眼“秦王世子”。是他？他竟要……

　　艾未珏却叹：“倒不像是杨文俊做的，只怕是他身边的人自作主张。听说有个姓蒋的姑娘，虽然没有名分，却已经怀有身孕了。”

　　赵岚依稀猜到姓蒋的是谁，只是不料他们竟已有了骨肉。

　　“徐凤娘临死前也没同意他们的事，似是打算将宁茵茵许配给他。无论如何，他们害死了王家老小，这仇你一定不能忘！”艾未珏拍了拍她的肩头，“再见面，你与那杨文俊是仇敌，只能是仇敌！”

　　不久，赵岚意外收到一封密函，欣然前往。

　　傍晚时分的树林。风吹得树叶纷纷凋落，沙沙作响。

　　蒋俏桐手执佩剑，焦急地等待着。

　　“你听说了郁沛蓉的惨死之状，竟然还敢独自约我，胆量可不小啊。”赵岚踩在枯叶之上，缓缓走来。

　　蒋俏桐紧紧地握住佩剑，一双怒目紧盯着赵岚：“不过是他们胆小罢了。今日我来便是要取你性命！”她说着拔剑指着赵岚，恨不得立时杀过来。

　　赵岚的脸色凝重，她审视着蒋俏桐的肚子，竟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

　　蒋俏桐却不知她已经有这能耐，还想再刺激她一番，便讥笑道：“我已怀了杨大哥的孩子，等他守孝三年期满，便会和我成亲。他终究还是我的。”

　　赵岚却道：“宁茵茵比你更适合他。”

　　“宁茵茵？”蒋俏桐不屑地冷笑起来，“她？不过是个懦弱的女人。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那就不能怪别人了。”

　　“你还是放手吧。”

　　蒋俏桐笑得更大声了，“你这是在求我吗？求我把你心爱的人让给另一个女人？”她手中的剑却不曾忘记，一步步朝赵岚紧逼，又忙说话吸引她的注意，“长公主殿下果然心胸宽广，非我们常人能比。那让我来回答你，不！我会除掉杨大哥身边所有的倾慕者，他只属于我。”话音还未落下，她手中的剑已出，狠狠地刺向了赵岚的心口，果然一击得逞。

　　蒋俏桐原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却不料一切来得那么快。能亲手杀了赵岚，使她兴奋得直笑，才要拔出剑却被赵岚一把抓住。

　　赵岚的神色冷漠，其实万物之灵取代了她的心脏，刚被蒋俏桐刺中虽然不会毁坏根本，却让她体会到了比以往更彻骨的痛楚。蒋俏桐没有看到，赵岚另一只手早捏成拳头，她疼得指甲都深深掐进了手掌，后背也被汗水湿透。可是她依旧表现淡然：“无论如何，在张家寨你也算救了我一命。现在我已经还给你了。”

　　蒋俏桐还未明白她的意图，仍发狠：“少废话，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会放过你的！只有你死了，杨大哥才能完全死心，他才能属于我！”说完，把剑狠狠从她手里抽出，带出一串血滴，把地上也染红了。

　　却不等她明白，赵岚已一掌击出。蒋俏桐哪里躲得过，闷声中招便是飞出几十丈之远，狠狠地跌落。她吐出一大口血来，周身骨骼都被震碎了：“赵……赵……”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捉我害得王家一门老小七人无辜惨死！”赵岚已经站在了她跟前，手掌完全被烈火吞噬，“若我不杀你，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一股炽焰袭来，蒋俏桐不禁闭上了眼睛，却又一道金光罩猛然将她保护起来。

　　赵岚一惊，她竟没有发现还有旁人在场。“谁！”她厉声喝道，接连出场，招招狠毒，终究见到了此刻最不想看的人。

　　杨文俊和醉道人齐齐赶到。若不是醉道人相助的金光罩，蒋俏桐早已浑身着火，被活活烧死。而此刻，他也拦在了赵岚面前。

　　杨文俊扶起蒋俏桐：“俏桐，你怎么样了？”

　　俏桐……竟叫得如此亲密。

　　赵岚的目光完全被他锁住，她的双手被烈火笼罩，却在微微颤抖。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不安、妒忌、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