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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七节 悲喜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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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姐妹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下此毒手?”
“因为他是一个道士啊!道士专门捉妖怪的!”一时口舌之快,随即带来更多被掐断脖子的恐惧,她讪讪地解释道:“其实我也不认得他,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残暴狠毒!”
“那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赵岚望着狐妖手里的那条尾巴,感慨幸好自己没有尾巴,不然非被她割下来解恨不可:“因为……我是一个乞丐,今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去偷东西吃。结果在那里撞见了这臭道士!他招惹了很多仇敌,为了逃命,他就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还把这条狐妖……哦不,你妹妹的尾巴塞到了我手里。”
她却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你当我是三岁孩童,随口编个故事就想糊弄我吗?”
“才不是!这都是真的,我敢对天发誓!”赵岚冤枉,这次真没说谎啊,“真的是今天才见到那臭道士,他把这条尾巴给我的时候说什么可以让我变幻模样,还可以隐匿身形。就是为了蒙骗我,好让我给他出去做替死鬼!真是气死我了!”
“他倒没有骗你。”
“什么?”赵岚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都是真的?”
狐妖却不愿再提尾巴的效用,而是厉色朝赵岚追问道:“你说了那么多,我凭什么相信你?”
“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没有理由骗你,毕竟我的性命都握在了你的手里。真的是那臭道士干的!”
“他如今在哪里?”
赵岚朝良州方向指去:“不过他现在应该逃走了吧,有好多人要追杀他呢!”
狐妖冷哼一声:“他得死在我手里。”
赵岚心中默念:死在谁手里不一样,只要死的不是我就行!
可狐妖就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似的,眼神中的狠辣劲儿再次泛起:“无论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样得死!”
赵岚尖叫着:“真的和我无关啊!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她一面逃,一面要故技重施,卖惨编故事。可狐妖却不吃这一套,一下揪住了她手腕,朝她反驳道:“乞丐?谁见过这么细皮嫩肉的乞丐?这双手怕是从没有干过活,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吧!”
赵岚挣扎着,却脱离不了:“仙女姐姐好眼力,我的确不是什么乞丐。这不过是我逃命的伪装罢了。”
“瞧,你不过也是个谎话连篇的恶人,凭什么又要我相信你?”
“哎,怎么又不相信我啦?”赵岚有些懊恼,“这样,我带你去寻那个道士,我们亲口去问问他,究竟这条狐尾是怎么回事!”
狐妖却不为所动,仍死死地攥着赵岚的手腕。
“疼!疼!”她更是发愁,“我真的冤枉啊!其实……其实我是一户官宦人家的千金,偷偷摸摸逃出来玩,所以才装扮成这幅模样的。我从小就受诗书熏陶,爹娘教导我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千万不能说谎话,特别是对着比自己漂亮的姐姐,就更不能说谎话了!”
狐妖听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嘴倒挺甜。不过狐尾在她手里,她总归脱不了干系。“这样,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检验你是否说了谎话。”
“哦?”
狐妖松了手,静静地抚过手中狐尾,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将你的心掏出来,看它是不是黑色的?”
赵岚却吓得脸色发白,双手死死捂着胸口:“仙女姐姐……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黑的既然没有良心,必然也不可信了。”她说着朝赵岚伸出手,那芊芊玲珑指的指甲猛然增长,直逼赵岚胸口。
赵岚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继而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可这颤抖的双腿实在误事,她竟周身无力,就像一只被药晕的小鸡,等候它的只有被狐狸咬断脖子的命运!
“救命啊!杀人啦!”她还在做垂死挣扎,一声惊呼出口,整个人竟不受控制地被什么力量吸收,忽的从原处消失了。
狐妖困惑地看向手中的尾巴:“为什么?”
那雪白的狐尾震颤不已,又似乎在哀鸣。
而赵岚再次现身,已在远处。她的身体不知是从哪里被抛了出去,跌倒在地也不觉痛了。她睁着一双大眼拼命地张望,确认此处没有狐妖后才安心地躺好:“真是奇了,是哪位高人救了我吗?”
或许是死里逃生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此刻她躺在草丛里,感受着青草葱茏,虫鸣阵阵,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姑娘?姑娘?”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她,她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却一下清醒过来:“木头!”
面前这人可不就是杨文俊!他却显然一愣,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赵岚心中嘀咕道:他怎么这样看着我呀?好像不认识我似的……是了,我如今变了模样,他自然不认得!不过也是奇了,这一觉醒来,竟教我们重逢。那我还得好好捉弄他一番才好!
看着面前这人面露古怪的笑容,杨文俊愈发尴尬:“姑娘,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你?”她连连摇头,“我刚才梦见了我的情郎,他叫木头。我是叫他,可不是叫你,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杨文俊颔首,这便站起了身:“你没事吧?还能起来吗?”
赵岚脑袋一歪,朝他伸出了手:“起不来了!”
他却没有伸手去拉:“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姑娘已有钟意的情郎,再下也有喜欢的姑娘。”
“那就不能同我拉手了吗?拉我起来也不行?”
他本就有些迂腐刻板,此刻不苟言笑更显执拗:“不行。”
赵岚偷笑着缩回手,自己站起来了,又拍拍身上的尘土,对他问道:“公子,我背上还有些尘土,可是我拍不到,你帮帮我吧!”
杨文俊更是别过头去:“更是不妥。”
“那我腿上……”
“不妥。”他重重地念着这两个字。
赵岚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瞧着他抗拒的背影,真想扑上去抱抱他呀!这么久没见,他好像清癯了不少,下巴都冒出了不少胡渣,看起来有点邋遢了。可是,这都不妨碍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这样默默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在片刻之前,都还是痴心妄想。谁又能算到此刻他们就能重逢,难道这不就是缘分吗?
杨文俊许久不听她动静,讶异地回头时却撞见了一双含泪深情的双眸。他的心剧烈一震,只觉得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她,究竟是谁?
赵岚还想再玩会儿,当即别过脸去:“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我这初来乍到的,对这儿附近也不熟悉。”
“岚儿。”他轻轻唤道。
这两个字由他说来,是那么温柔,那么亲昵。
赵岚的心肝一颤,几乎要答应下来,却依旧瞪着一双大眼:“什么?公子在叫谁?”
杨文俊却笑了起来。他一笑,赵岚眼前的世界都似乎变得无比灿烂了。他眯着双眼打量着赵岚:“也是我傻,竟没有马上辨认出你的声音。”
她还在装傻,却刻意捏着嗓子:“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这世上声音相似的人很多啊!”
他又掏出一条手绢递了过来:“你脸上有脏东西。”
赵岚一面继续狡辩,一面擦着脸:“公子若是连心上人的声音都分辨不清,那可是大大的不妥!要是弄错了心上人,更是不妥!所以我劝公子……”她说到一半,忽而意识到了手绢的作用,再看时,果真见手绢上一片紫黑色,而她脸上的胎记也必然被擦淡了不少吧。
“还有这眉毛。”他拉过她的手,“我们去洗洗吧!”
她有些心虚,却虚张声势:“为何要洗干净?我这样也挺好的!难道你觉得和我站在一起会很没面子,所以才这样急着叫我去洗嘛?”
“岚儿。”无论何时,这样充满宠溺的眼神都是他的必杀技。
赵岚愈发心虚了:“我不管,我不洗!”
“那好,不洗就不洗。你爱怎样便怎样,可好?”
赵岚噗嗤一笑,朝他啐道:“几日不见,你倒是学会了哄人?”
他拉着她的手,低声叹道:“因为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赵岚也再忍不住投入他的怀里,这个怀抱的温暖她已思念得太久太久。而他也紧紧抱着她,在她耳畔低语:“怎是几日,漫长的像是几年。”
赵岚把脸颊在他衣衫上不停地来回蹭着,颤抖着笑不停:“要把你的衣服弄脏!”
“好。”
蹭得累了,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又问道:“你去哪里了?为何我在良州城里都找不到你?”
他却沉默了。
赵岚扬起头,捏着他的下巴:“这么心虚,该不会是去寻花问柳了吧?”
他却也没有笑,只是认真地看着她:“岚儿,我可能还要走。”
“走?去哪里?”
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尽量概括道:“我如今,跟着醉道人前辈学法术。今日只是路过此地,我要去前头的寨子寻找一样宝物。”
赵岚听出他的心事重重,也不再与他调笑,而是慢慢站好:“醉道人前辈?”
“他来自昆仑神宫,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那好啊!你跟着他,肯定也会成为绝顶高手的!”
他却愁眉紧锁:“这将意味着我要挑起更大的责任,要去对抗魔宫。而不能……”
“不能如何?”她已有预感。
“岚儿,身处乱世,我们不能只想着儿女情长。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赵岚抗拒地看着他,与他重逢带来的狂喜迅速退去,辛酸感袭来使她鼻子发酸,眼泪直掉。
“岚儿……”他欲伸手替她拭泪。
她却一步退开,垂着头不理睬他。
“你在怪我?”
“为什么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她清晰地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分离的预兆。
“因为会很危险。”
“我不怕危险!”
“可是我怕!我怕你会有危险。”杨文俊想再次搂她入怀抱,却又迟迟伸不出手,“我想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她倔强地抬起头,朝他反问道:“你认为这样我会快乐吗?”
他不能回答。
“你想要做一个英雄,我支持你。虽然我一直在宫里,却对江湖上的事也略有耳闻。我也明白如今的局势。你要追随醉道人也好,对抗魔宫也好,我都支持你。”她说着,一度哽咽,“可你却要撇下我,我不能原谅。”
他又何尝不伤心,何尝不痛苦?在她出现之前,一切都可以掩饰。可今日在这里见到她,感受她在怀里的温暖,他也难免动摇。可是他仍坚信自己的选择,让她远离危险,这才是正确的事。
“我回去了,你不必找我。”赵岚看出了他的犹豫和坚守,她也有她的骄傲,不会死缠烂打求他不要放手。不会寻死觅活求他改变心意。何况他是个固执的人,不然又怎会叫他“木头”呢!
望着她黯然离去的身影,他是多想叫住她,让她别走。可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头,堵在喉头,他能做的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护送她一路回去而已。
两颗曾那么靠近的心,如今却一前一后隔着漫长而不可逾越的距离。
赵岚的步子极快,趔趔趄趄,几次差点跌倒。可每当杨文俊上前,她都抗拒地将他推开。
“岚儿……”
“不用你管!”她不敢朝他看,更不敢停下,似乎只有这样放空自己的心,麻木地不停朝前走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可是这些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又怎能真正的平静呢?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吃了那么多苦,竟然在出逃的第一日就遇见了他。可谁又能料到,才遇见便是分离。他选择让她与世无争,凭什么?一段感情,凭什么单方面就可以终止?在帝京城的如梦酒楼,他们已经因为这事闹过一次,可眼下又重蹈覆辙?
永远都是他觉得这是为她好。可是她的感受呢?难道一点也不重要?怎么才是好的,难道不是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