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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一节 这条路从来不好走 ...

  •   “不知公主是如何寻到这里的?”玄荣阁初具规模但低调隐秘,不为常人所知。掌柜在切入正题前总要再向赵岚确认一遍。

      “皇室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赵乾那样冷漠无情。”赵岚含糊带过。

      掌柜听闻,也不深究,便朝伙计使个眼色,伙计赶紧闭紧门窗打烊了。

      “事发经过已无需赘述,我只问你,那魔宫高手如今身在何处?”

      掌柜虽义愤难平却苦于无计可施:“花爵公子设了陷阱,如今缠上了一个侍卫。”

      “什么公子?”

      “花爵公子。”掌柜仔细解释道,“他是魔宫五大使者之一,擅使雷神霹雳鼓。但凡他所设的陷阱,天下间少有人能破解。”

      “魔宫与洢水阁相比,哪个更厉害?”赵岚扬了扬眉毛,虽在等待掌柜回复,但那表情中充满了对魔宫的不屑。杨文俊曾向她提起,当初为她寻阴阳还魂丹时,多亏了洢水阁圣女的帮助。
      掌柜也不料她出此疑问,怯怯答道:“洢水阁早已没落,如今唯剩圣女一人,终究难成大事。”

      “那以洢水阁圣女与花爵公子相抗,结果又如何?”

      “自然是洢水阁圣女更胜一筹,何况花爵公子还受了伤,定不是她对手!”

      “那不就得了!”赵岚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不禁露出笑意。

      掌柜却皱着眉:“公主说的容易,那洢水阁圣女如今身在何处呢?她又为何要助我们?”

      赵岚更露得意之色:“因为那被花爵公子困住的侍卫,与圣女相识。”

      “哦?”掌柜也是眼前一亮,“这般,向圣女求助也是水到渠成了。”

      “你可能打探到圣女的下落?”

      “这还得调动玄荣阁所有的力量,也许今日,最迟明日,一定能找到圣女!”

      “好!”赵岚犹豫片刻,回身对胤如交待道,“你且回宫去吧,就跟父皇说,我要在王府里陪安蓉姐姐几日。”

      “公主……”

      “放心,如今帝京城内四处是巡防营的人,很安全的。”赵岚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

      胤如知道劝不住,只好答应。

      赵岚又向掌柜问道:“赵睿渊还是没有消息吗?”

      “他如同人间蒸发没有半点踪迹。就在半个月前,阁主在如梦酒楼里失踪了。我们的人前去打探了几回,都没有消息。三天前,他们在延平王府里找到了她,那会儿,正巧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也在。”

      赵岚颔首,虽然对其中曲折已有耳闻,但听他说来,依旧提心吊胆。

      “他们原本打算联手将阁主救出来,没曾想,阁主先发动了对延平王的行刺并为花爵公子所伤。情急之下,众人顾不得筹谋,纷纷现身营救,在王府里发生了混战。阁主为了救那侍卫而死,而他们也在撤退时落入了花爵公子的陷阱。那日又恰逢太后寿诞。”

      经他提醒,赵岚感慨:“难怪那日赵乾举止古怪,而太子哥哥也,一直冷着脸。”

      “我们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所以对现状并不能了解。”

      “无妨,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赵岚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已将一切握于股掌之间,“本宫在安王府等你们的好消息。”

      出了当铺,胤如才敢把心中疑惑倾吐:“您这忽然决定住在安王府的,还不如安王殿下会怎么想呢?”

      赵岚却毫不在意:“随便编个理由便是了。”

      虽然知道她的确有信口胡诌的能力,但胤如还是放不下心来:“话虽如此,可这件事毕竟要瞒着太子殿下。而安王殿下又……”

      “所以我们的真实目的,就算对安蓉姐姐也不能透露。就说……我是出来透透气的,记住了没?”

      胤如无奈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到了王府,赵勖却不在,也省去了赵岚花费心思搪塞。在陆安蓉面前,她永远一副嬉皮笑脸的无赖模样:“这几日在宫里实在待得苦闷了,老祖宗病了,母后忙着照顾呢。而父皇也不见人影,太子哥哥他们也忙得很。我就想啊,你一定和我一样无聊吧,所以就来陪你啦!你看,我是不是很贴心呢?”

      听她为自己编了那么一长串的理由,其中真真假假,陆安蓉只是一笑带过:“真是谢谢你了。”

      赵岚两眼一眨:“不用客气,毕竟那日老祖宗的寿宴上你还为我说话呢!我可是知恩图报的人!”

      提起那日,陆安蓉也是唏嘘不已:“才提到你和赵睿渊的婚事,谁又曾想到下一刻彼此便拔刀相向了呢!”

      赵岚想起陆安蓉的手臂受了伤,此刻打量她却不见包扎,便顺手去撩她袖口。陆安蓉笑着握住她的手:“我的伤已无碍了,难为你还记着。”

      “我那时已经走在回羽卿宫的路上,还是梨莎望见了紫宸殿的火势。原本我们是要去救火的,可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队侍卫,非要护送我回宫。不管我怎么说怎么闹,他们就是不放我走。没办法,我只好乖乖回羽卿宫了。直到外面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后来又瞧见了禁军互相厮杀,这时我才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提前离开是对的。”陆安蓉只叹。

      “可是不明就里,只会让我更加担心。你们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以为瞒着我就是对我的保护了。可是你们真的问过我的想法吗?到底怎样是对我好,难道不是由我决定的吗?”

      “因为你是我们珍视的人,是我们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要你远离是非,远离阴谋诡计,想让你继续活在单纯的世界里。”于陆安蓉而言,赵岚只是皇室宗亲。可从第一眼起,二人就一见如故。这样的感情是难得的缘分,是她珍视的缘分。何况,赵岚与赵勖的感情甚笃,她还有什么理由不以真心相待呢?

      “我从来都没有活在单纯的世界里。”此刻的赵岚,眼里闪动的光芒令陆安蓉觉得陌生极了。她不是那个没心没肺只顾胡闹撒泼的公主,她的身上散发着沉静忧郁,似乎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不说破而已。

      陆安蓉的心沉沉的,忆起了赵勖对她说过的事:“那日若不是你求情,后果不堪设想。身为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人人都以为你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哪怕……没有太子这个依靠。可你却看透了兄妹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关系。殿下和太子都对你刮目相看。”

      赵岚微微显露笑意:“你以为我是最近才看透的吗?”

      陆安蓉一愣,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一直低估了她。

      “你可知五皇兄是为何被父皇囚禁的?”赵岚渐渐转过身,背对着她。

      这样的背影难得为她所见,更令她捉摸不透,陆安蓉只得如实相告:“殿下从未向我提起。”

      “父皇对我们兄妹的偏爱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在何氏之前,早有人动了心思。记得那一年我十岁,在春猎前恰生了一场大病,所以父皇命我在宫里休养,并带走了哥哥。五皇兄在母族的怂恿下决定伺机动手,除掉哥哥。

      “他从小就不得父皇欢心,可母族地位显赫,自然不甘听天由命。于是他以哥哥受伤为名派了两名死士扮成的侍卫将我带出皇宫。到了行宫后,守卫见到我便轻松放行了,他们甚至没有检查马车,那辆载有火雷与兵器的马车。

      “我们去的时辰正巧,围猎如火如荼,而我大病初愈不易奔波,只想赶紧找到哥哥,查看他的伤势。两个死士眼看阴谋要被拆穿,便在护送我回房之后将我捆绑,一人留下看着我,一人前去找哥哥。我猜,他定会以我的名义靠近哥哥再行动手。

      “我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主动示弱,一直哭哭啼啼的,也许是觉得一个十岁的女孩根本无力逃脱,又或许是急于立功表现,那个死士确认我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便用东西堵住了我的嘴,急切地离开了,对外只说我身子不适,不便打扰。

      “等他走后,我开始想办法。被捆得久了,手脚开始发麻,我拼命挣扎,总算一点一点挪动起来。使劲浑身力气,我到了门口,却不能起身,无法逾越那一道门槛。即使外头有巡逻的守卫经过,我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时间一点点过去,我感到越来越绝望。

      “继而,我决定自救。我歇了一会儿,又一点一点挪到桌边,以身体撞击桌角,可桌子只摇晃,桌上的杯子随之震动却不掉落。我拼了命地撞击,撞到头破血流,终于让我撞下了杯子。然后我用杯子碎片隔断了绳子,从房间里逃了出来,并召来守卫发出了警示。

      “那两个死士已经靠近了哥哥,正以我来行宫为名,将哥哥骗来。幸而在半途中被堵截,哥哥原本想留个活口以查出幕后指使,他们却因计划败露而自戕。原本死无对证,可五皇兄心虚,担心哥哥通过马车上藏匿的火雷而查到他,于是命手下暗中转移,被抓个正着。五皇兄败露后,他身边的人仍想拼个鱼死网破,却被他阻止。也正因为他的及时悔悟,才让父皇开恩留了他一命,但囚禁于府中,永生不得宽恕。”

      陆安蓉听着,提着心不敢出声,她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指甲都几乎要嵌入手掌中。而她毫不知痛,如身临其境,亲眼瞧见了十岁的赵岚是如何豁出性命破解了危局。那时的她娇生惯养,却被绳子捆绑,拼了个头破血流。在割绳子时,会割破自己的手掌吗?她是如何克服恐惧,又是从哪里借来的无尽力量?这些问题萦绕陆安蓉的心头,而她却喉间干涩,才想开口,却觉心肝震颤。

      赵岚回过身来,神色如常,似乎刚才讲的是别人的故事。而她朝陆安蓉摊开手掌,印证着她的猜想:“瞧,这些年过去,曾经被碎片割开的口子全部愈合,长成了我掌心一道道纹路。都说这些纹路可预示人生,那我为自己添加的这些枝枝丫丫,又该如何解释?这些算是天命,还是人为?”

      陆安蓉朝她的手掌凝视许久,只觉眼眶温热,便不自主与她相握:“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

      她却噗嗤一笑:“我做这些并不完全为了哥哥。”

      陆安蓉仍紧握着她的手,虽无法触及她掌心所有纹路,却能感受到她传来的清晰的温热。

      赵岚脸色一沉,轻叹道:“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是我的依靠。若没了他,我在这后宫里即使有父皇的宠爱,也终究是个孤零零的公主。等父皇老了,我的婚事、我的未来将全部归于他人之手。他人要我活,我便苟延残喘,仰人鼻息。他人要我死,我只会无声无息地消失。这些道理,十岁的我并不懂。十岁的我只清楚地记得母后反复的告诫,她要我与哥哥兄妹连心,共同进退。十岁的我只知道,只有哥哥在身边的时候,宫人们看我的眼神才是真正的充满了敬畏。十岁的我更知道,如果哥哥死了,母后会伤心,而我不想看她伤心。”

      “幸好,一切都顺利渡过。”

      “不!”她的眼里有闪动的光,明明是一颗为兄长担忧的热泪,掉落时却已转冷,“原以为储君之位意味着安稳,这一次的逼宫谋逆却戳破了所有的掩饰。哥哥一下走在刀尖上,而我,亦不能逃脱。”

      陆安蓉摇头:“皇上只是一时情急,为奸人所惑。这样的事,绝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别忘了,他埋在父皇心里的疑惑的种子,更可怕。”

      “我相信,一切阴霾终将散开,一切误会终将解除。我们,会走到最后。”

      赵岚只是笑,她什么都不说,看着陆安蓉,仿佛看着这世上真正单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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