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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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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眠和小鱼打听了好久,才到了阿来所在的破庙。
站在外面,她们就闻到了一股不好的味道。前些天郊区下了一点小雨,这里满是泥土和霉味。苏眠皱眉,心想这种地方阿来怎么住得下。
她们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提着篮子走进去。里面比外面更潮湿,到处都铺着稻草,地上躺着不少乞丐,他们身上裸露的地方,有不少因为长湿疹显出了一片片红,他们躺在地上不停挠痒,把苏眠都看痒了。
乞丐大多数是男的,苏眠二人进来后,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她们身上。小鱼不自然地缩了缩身子,脚步有些犹豫。
破庙里头传来了细微的咳嗽声,两人走进堂内,看见阿来躺在地上,脸上两颊泛红。咳嗽便是他发出的,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一本破册子,没察觉有人进来。
“阿来?”小鱼上前蹲在他跟前,摸了摸他额头,对苏眠道,“夫人,他身上好烫。”
不用说也知道,阿来发烧了。苏眠蹙眉,她轻轻晃了晃阿来。阿来终于转醒,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夫人,你们怎么……”他声音虚弱,想从地上撑起来。
“阿来,这是你什么人?”几个老乞丐围了上来,贪婪地看着苏眠。
小鱼将苏眠护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苏眠突然紧张起来,她将阿来从地上扶起来,打算带他先离开这里再说。老乞丐们围成人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想干嘛!”小鱼此刻的泼辣劲依旧在,苏眠低头一看,她紧握的拳头却在发抖。
阿来从地上爬起来,将那群老乞丐推开,怒道:“这是城内余老爷的夫人,你们要打什么歪主意,小心余老爷不放过你们!”
他半大的少年,又生着病,说话根本没什么气势。老乞丐们起初不将他放在眼里,挑衅般地上前一步。
苏眠知道阿来想保护她,她咬紧牙关,怒瞪着那群人,心里其实发毛。
老乞丐终究忌惮阿来口中的“余老爷”,看苏眠虽然面容一般,却贵气十足,他们不敢再向前一步。
小鱼趁机护着苏眠又拉上阿来,火速地从破庙里出来。等他们走到人多的地方后,阿来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手上还紧紧地拽着那本破旧的书籍。
苏眠和小鱼都看出,阿来身上流的是虚汗,他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小鱼夺过他手里的书道:“你还拿着这破劳什子干什么,我们先带你看大夫去!”
“别动!”阿来突然生出力气,将书重新抢了回去,语气也十分不善,“谁都不能拿走我的书!”
苏眠按住要发怒的小鱼:先看大夫去。
小雨深吸一口气,道:“我才不稀罕你的书,还不是怕你死在这里!”她不再说其他话,走在最前头。
苏眠只好扶着半清醒的阿来往前走。大概半刻钟后,三个人来到了最近的药铺,主治大夫很忙,他们又等了一小会儿,才轮到阿来。
阿来受了风寒,衣服穿得又少,所以发着烧,比一般风寒病人严重。他们拿了药,小鱼扶着状态更严重的阿来回了家。
阿来一趟床上就睡着了,半夜里小鱼把他喊起来喂药,一整个晚上都在客房里照顾他。他死死地拽着那本破书,谁动都不给,小鱼只好暂时不给他清理身体。
苏眠也没闲着,找了几件衣服,改成了阿来的尺寸。她没做过手工活,做得很粗糙,心想等阿来恢复知道,再带他上街买几件冬天的衣服去。
第二天早上,小鱼在厨房里发呆,苏眠进去后,她才回过神。
小鱼疑惑道:“夫人,我们收留了阿来,会不会不太好?”
苏眠:为什么?
小鱼歪着头,皱眉犹豫着说:“我也说不上来,他昨天晚上一直说着梦话,喊爹喊娘,还说什么不要杀我爹……他会不会是什么逃犯的孩子?”
苏眠认真地想了想,阿来的举动的确奇怪。她们俩多次提出要付给阿来工钱,按理说他一个住在破庙里的少年,不应该拒绝才对?
可阿来一次也没有要,说好了只要三餐,多一餐都没要。
阿来这个名字,也不是正经名字。
苏眠叹气。她经历了皇宫内不少人的离世,也实在不能再牵扯其他人,更不可能让阿莱。她对小鱼道:等他醒来,我们给他一些钱?
小鱼点头,“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
阿来就站在院子里,很清楚地听到了小鱼说的话。小鱼和苏眠拿着早点从厨房里出来,刚好和他照了面。
三个人同时尴尬。
阿来脸色苍白,还没恢复力气,立马说道:“夫人莫担心,我马上就走,也不用给我钱。”
这句话很明显是针对小鱼刚才说的话。
他说完,迈着软绵绵的步伐往院子大门走。小鱼上去拉住他,“你走了,我们抓的药不就白费了?”
小鱼在面对阿来的时候,莫名地不会说话。苏眠在一旁干着急,她不希望阿来留下来,也不太希望阿来就这么走了。
阿来果然甩开了小鱼的手,“留给你自己吃吧!”
这话虽是气话,小鱼也不打算惯着他,“这药就得你来吃!你没吃完就别走了!”她跑到门边把住门,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苏眠左右不是,突然“啊”了一声。
空气顿时凝固。
小鱼全身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苏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顾着拉住阿来,恳求地看向小鱼。
小鱼一步步走过来,试探地问:“阿来,夫人刚才是不是发出声音了?”
纵使阿来再耍性子,也看出小鱼此刻的严肃,他不太确定地点头,又重重点头。
苏眠睁大眼睛:她刚才发出声音了吗?
“太好了夫人!”小鱼将手上的东西塞给阿来,牵着苏眠的手跳跃着,“夫人能出声了!我们收拾一下,赶紧上山问问大夫!现在就走!”
此时对小鱼来说,苏眠的事情最重要,阿来爱去哪儿去哪儿,她让苏眠先坐在厅内,自己去收拾了东西,回到厅内对阿来说:“我们俩要上山,你要么留下来看家,要么现在就走,请便!”
阿来站在苏眠旁边,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关心苏眠,又碍于刚才已经说出的话。小鱼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故意不给他台阶。
阿来咬咬牙,道:“我在这里,等两位姐姐回来。”
小鱼得意地仰起头笑了一下。
“等下!”阿来挡在小鱼身前,“我突然想起来,刚下过雨,山上肯定泥泞,夫人此刻上去太危险了。等天晴后再上山吧?”他看向天空,幽幽道,“我看明天就不会下雨。”
他说的有道理,小鱼的热情减了一大半,将东西放下,很不情愿道:“那我就听你一次。”
苏眠的激动也平息了不少,她问:你还会看天?
阿来迷茫状,小鱼翻译之后,他道:“是,以前学过。”
苏眠让他坐下,又让小鱼从房间里拿出昨天弄好的衣服,让他穿上,又给他添了一杯热茶,三个人才正式坐下来。
苏眠想问阿来的真实情况,比如叫什么,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不肯接受她们的救济。
可手抬起来后,在小鱼的注视下,苏眠又放了下去。
尽管阿来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但他平日也是真心实意地和她们打交道。苏眠不想变得过于世故,若以真心换真心,她以后也得和阿来说真话了。
她和小鱼绝对不可能吐露半分真实身份,这对阿来就不公平了。
苏眠沉默了很久,最后抬头笑笑:你很识得字,对吧?
阿来不知所以地点头,他方才看她的模样,还以为他会遭受一阵审问。其实他已经想好了真假参半的话准备出口,她却突然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苏眠:我们并不方便收留你,你之前帮了我们很多,我们要怎么报答你?
就算不考虑身份的问题,她一个“活寡妇”,小鱼一个少女,留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在身边,未来容易遭人嫌。
她们的日子是偷来的,可苏眠也遐想过,给小鱼找一个好婆家。种种加起来,她再为难,也不会留阿来。
阿来神色复杂,他其实有一瞬间有留下的想法。
“我本来就是孤儿,在哪儿都一样。夫人不用为我担心。”
苏眠咬着下唇,生怕自己突然心软。
“我今天……天黑之前就走。”阿来抓着自己的衣角,“绝不会给夫人困扰。”
苏眠恍惚地点头,她于心不忍,又能怎样?
接下来一天,阿来又喝了一帖药,在房间里睡了半个下午,再起来时,他的气色好多了。苏眠送了一口气,他又带着自己的书准备离开。
这次苏眠不拦他了,由小鱼送他出门。
他还没走出门,小鱼拦住他,问:“你那本书怎么回事?”
阿来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皱得不成样的书,说:“庙里的乞丐捉弄我,把我的书藏起来了。”
小鱼一怔,倒不是因为他说的事情,而是他那种语气。他应该从不承认自己是个乞丐吧?他身上的怪异,小鱼一直好奇。
最初也只是好奇而已,如今有些变了味儿。
她抿抿嘴,道:“以后除了三餐,书也可以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