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夫是戏精》登舟

9、【九】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平凉王府上下都迎在了王府门前。

　　唐不知站在时则鸣的旁边，略略超后看了下，心里不禁疑惑，这王阁老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值得王府上下，甚至是平凉王爷亲自出来迎接？

　　唐不知前世在家里被她大娘使唤的团团转，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加之又喝了毒菌汤，记忆有损，因此很多事情更加记得不清楚了。

　　可眼下显然不适合询问，因为每个人都低眉顺眼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当然，有两个人不在此行列之中。一个是平凉王爷，一个是平凉世子。一个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一个歪在锦缎靠椅上昏昏欲睡！

　　唐不知站的腿都麻了还是没见到王阁老的影子，心里把传话的茧仁骂了一遍，刚想蹲下去捶捶酥麻的小腿，就看见一个小厮从巷子口急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王爷，王阁老的轿撵已经到巷口了。”

　　平凉王爷一听，忙整整衣衫，又转头问时则宏是否都已经准备妥当，得到肯定答案之后，脸上才显露出一点笑容。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两顶紫色轿撵落在府门口。平凉王爷欢喜的居然自己就去掀轿帘，只见里面坐着一位须发尽白一袭紫袍的老头儿，真是当朝位高权重的内阁大臣王闻也。后面那顶轿子里坐的正是他的老来女，王凝脂。

　　此刻，王闻也一见着时由，不由得伸出干瘦苍老的双手，拉住时由的手，差点没有老泪纵横：“可算见着你了，你一走就是大半年，可想死老哥哥了！”

　　时由也禁不住握住他的手，语气里满是激动：“老哥哥，咱们进屋再说吧！”说着亲自搀扶着他下了轿子，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往里走了。

　　唐不知一阵无语，不是很能理解男人们的这种友情。一双眼睛只盯着后面那顶轿子，想早点见到传说中娇蛮任性还暗恋她夫君的王凝脂。

　　可是眼见她爹都下来了，她却还不吱声，就连轿帘都纹丝不动。唐不知看着架势，心道果然名不虚传。拿眼看时则鸣，想问下接下来到底怎么办。却见那病秧子坐在风口里早已缩成一团，双眼微合，也不知是真睡着了假寐！

　　总不能自己去掀轿帘吧！那成什么样子了！唐不知正手足无措间，忽然感到身边一阵风动，一个深青色的影子快速往轿子那边移动。

　　待看清了那人之后，那人已经掀开轿帘，满面笑意语气和煦：“请慕言郡主下轿！”

　　唐不知一阵云里雾里，慕言郡主又是谁？难道轿子里坐了两个人？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感觉袖子被人往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倾斜下去，几缕发丝落在时则鸣的肩头，而他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慕言郡主就是王凝脂，因圣上喜她舌灿如莲，故而赐名，封郡主！”

　　唐不知这才明白过来。正在此时，刚下轿子的王凝脂看见了这一幕，搭在时则宏手腕上的青葱玉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时则宏撇了她一眼，嘴角隐秘地朝上扬起，转瞬即逝。

　　下得轿来，王凝脂款款走到时则鸣的身边，一双桃花眼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柔声说道：“鸣哥哥，凝脂来看你了。”

　　时则鸣这才像缓缓睁开眼睛，笑了一下：“我知道，咱们进去吧，外面风大，你穿的这样单薄，着凉了可不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唐不知从刚才就一直打量着她，只见她身穿绯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面罩一件芙蓉色滚金边如意吉祥长尾袍，头上戴着翠翘白玉珍珠簪。肤如凝脂，唇红如焰，身段婀娜，真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是，这一身打扮美则美矣，在眼下的时节里却并不保暖，但看她那微微泛红的小脸就能瞧出来。唐不知知道她对时则鸣的感情，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自己也不好去拆穿她，便笑着说道：“慕言郡主，咱们进屋再叙吧。风口里站久了怕他受不了。”

　　王凝脂很不情愿地看了看唐不知，从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跟鸣哥哥说两句话都不行了吗？还是说你嫌弃他身体不好？”

　　唐不知没想到自己两句话竟招惹出这么一车轱辘话，而且话里还带刺！一面怄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面怨怪自己话没有说明白。生平第一次遇到情敌，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招，突然想起时则鸣教自己的那套说辞，便笑道：“慕言郡主真是误会了，你跟世子是打小的情分，且不说我这才过府第二天，就是半百夫妻，也不该干涉不是？你既是世子的朋友，应该不忍心他在这里吹冷风是吗？”

　　这一句话说的真的圆滑，既给足了王凝脂的面子，又暗藏了刀锋。打小的情分又如何？还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王凝脂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吃了暗亏，一时语塞，不免对唐不知起了几分厌恶之心。可人家到底是明媒正娶又是圣上做主，就是想发作也得顾虑到圣上的面子。于是自己细细思量着说道：“我也是许久没见到鸣哥哥了，一时兴奋倒忘了这茬，世子妃莫要见怪才是。”

　　唐不知点点头，不愿再搭话。轻轻推了一下时则鸣，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时则鸣刚才听她二人你来我往夹枪带棒的一席话，特别是唐不知那番“正室言论”，心里如有一股暖流自上而下温暖了全身。见她推自己时脸上带了几分薄怒，心里又是一番窃喜。当即摇摇晃晃站起来，由茧仁扶着往里走去。其余等人也跟了进去。

　　再说那平凉王与王阁老二人去了内院叙旧，这一干小辈自然不便打扰。时则宏早已安排了东院里的凭栏阁，众人到时，阁里摆好了一应吃食，另有五色花茶供众人享用。

　　落座之后，王凝脂首先开口道：“听闻世子妃在家时，也是上过学的。不知都读了些什么书？可有什么好的推荐与我？”

　　唐不知屁股才沾上凳子，就听她如此问，不禁尴尬笑道：“哪里读过什么书，只是认得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子罢了，又怎么敢在慕言郡主面前班门弄斧？”说着偷偷看了看王凝脂，见她脸上果有得意之色，心下才舒了一口气。

　　王凝脂却并不打算放过她，誓要分出个高下，便又说道：“哪里就班门弄斧了呢？我也不过偶因一句话讨了圣上的欢心才得了这个称号，要说学问，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还差的远呢。你只管说就是了。”

　　唐不知没想到自己已经服软，她竟还如此穷追不舍，看来她根本不是想讨什么推荐，分明存心想让自己难堪！于是心下一横，决定侧面出击，也许还能保得住自己的秘密。想罢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问一句，郡主喜欢看哪些书呢？这样我才好依着郡主的喜好来推荐。”

　　王凝脂听了，嘴角微微一翘，语气轻快又得意：“我所看之书都是家父精挑细选的，诸如《内训》，《女论语》还有《烈女传》等等，最近开始读四书了，不知世子妃可有类似书目？”

　　唐不知听了还未搭话，就听时则鸣轻笑了一声，却又立即偏过头，只看见微微耸动的肩头，不知是何用意。王凝脂娥眉微蹙，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笑道：“世子妃可有推荐？”

　　一语未了，时则鸣却转过身来，正色道：“慕言郡主既说那些书都是王阁老亲自挑选，又何必来问我们讨书目？这安靖城内谁人不知，王阁老当年状元及第就取代了原安靖县尉，不出三年便平步青云升至上二品。又三年，官拜内阁，与当朝丞相势均力敌，可谓位高权重。我们又如何能与如此有学问有手段的人相提并论？”说完还似笑非笑地紧盯着王凝脂。

　　王凝脂不曾想到她的鸣哥哥会这样反驳她，顿时感觉颜面扫地，胸口微微起伏，似有一股闷气想要破体而出。忙呷了一口茶，讪笑道：“鸣哥哥说的是，只是凝脂最近想换换口味，所以才有此一问。”

　　唐不知也没有想到时则鸣会以这样的方式替自己解围，而且言语之间甚是犀利，倒不禁替王凝脂捏了一把汗。忽见她又巧妙应对过去，这才放下心，继续看戏。

　　时则鸣却并不给她台阶下，眉毛一挑，刚才还歪着的身子已经直起来，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那好，那我就给你开一张书单，你看喜不喜欢。”说着招手让茧仁拿来笔墨纸砚，当即写起来。

　　不出几刻便写好了一张纸，时则鸣命茧仁拿给王凝脂，自己将笔一放，又歪到在靠椅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谁知那王凝脂才看了一眼，俏脸先红了半边，不忍再往下看，当即甩在地上，一手掩面，一手指着时则鸣：“鸣哥哥，你这写的都是什么该死的书？这…如何能读？读了岂不会移心移性？”

　　唐不知本来是看好戏，忽见王凝脂这么大反应，似有羞意，心中起了好奇之心，便俯身捡起那张纸，结果细看之下，也如王凝脂一样害起臊，心里把时则鸣先骂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