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初九D

19、异案4

　　走了几十步，陆辰头也不回的道：“召剑。”

　　“啊……”苏木心虚的拽拽陆辰的衣袂，惹到陆辰回头等他一眼，他才道，“我我我能不能保存灵力？”苏木方才已经将那少的可怜兮兮的灵力用的所剩无几，又施了一个师尊无聊时自创的小法术，把刚恢复的灵力又用的所剩无几，现在就算能勉强召动尽欢，也用不了几招几式。

　　“……”陆辰回过头，扯了扯连在自己与苏木手腕上的金丝线，暗暗皱了皱眉。

　　忽的，一道湛蓝得如同雨洗涤过的天空，风平浪静的大海的颜色覆盖了原有的金色，缓缓地流向苏木。

　　“你……”苏木感受到缓缓流入灵脉的灵流，瞪大眼睛，微微有些诧异。

　　陆辰回头浅浅的笑了一下，随即收回笑容，道：“送你保命，免得拖我后腿，记住了，要还的。”

　　苏木笑骂道：“真大方！”随即抬手掐诀，召动尽欢。金光环绕，繁星点点。

　　两道剑芒。

　　一道如同初生金阳，一道恍若星辰大海。

　　“这个线能收起来么？总觉得磕磕绊绊的。”陆辰不满的撇撇嘴道。

　　“唔……不收起来不是更好么，万一走散了，还能跟着线找到对方。”苏木抬起手腕，打量了一会儿，才道：“能隐起来，我试试。”

　　随即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汇聚灵流，从自己手腕顺着那条金线一直滑到陆辰手腕上。指尖滑过的地方，金线不见了。

　　两人对望一眼，苏木调皮的冲他眨了眨右眼，陆辰撇开视线，对苏木这种孩子行为置之不理。苏木也识趣的不再去挑逗他。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三千长阶。

　　最初还没有什么不同寻常。若是旁人看了这般景象，还以为是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一天清晨。日光斜射，浓荫葱茏，斑驳一地。

　　可空气中那点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暴露了原本的残酷。

　　越往山上走，血腥味愈加浓烈，虽说只是幻境，但施术者的灵力许是卓群的那一类人，凝造的如此逼真。

　　约莫往上走了三十几阶，一滩浓厚的血污不知从多少阶开始蔓延，一直滴到了这里。血色鲜红，微微有些发黑。四周飘散着陡然开始浓烈的铁锈味儿，令人作呕。

　　陆辰颇为嫌弃，抬手捂住了口鼻，闷声道：“白秋墨，我总觉得——”

　　苏木似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木讷的发着神梦游似的，往前走了好几阶。

　　黑靴子的白边鞋底被染得血红，一步一串血珠子溅起。

　　血染红了长阶，溅上了靴子，斑驳了衣袂。

　　也染透了原本属于白秋墨的桃花眼。

　　陆辰默默地在心里把后半句话补上：“——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苏木站在离陆辰五阶远的地方，望着长阶尽头：笔直的，清晰的，却又是斑驳的。

　　就像他此刻斑驳的心一样。

　　陆辰本要忍着浓重的血腥气迈步去拉他，但还未等触碰，苏木不见了。

　　“……又来？白秋墨？”抬眼望去，陆辰这才发现白观的不对劲儿。

　　长阶是干净的，角落布着青苔。空气清新的像是加了夏日加冰的花茶。日头有些偏西，约莫是未时。

　　似乎是……没有被屠的白观原本的样子！

　　陆辰暗叫不好，自己这是又遇到了实化幻境？白秋墨呢？他一个人应付得来么？

　　想了想，他转身伸手摸了摸身后的树，这次却径直穿了过去。

　　陆辰松了口气，心道是正常的幻象。

　　“师妹！你等等我呀！”

　　忽的一声温婉的叫唤唤醒了山麓，活泼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上了山。

　　在前的提着一堆东西，却跑的飞快。其中不乏有小女孩稀罕的灵石，首饰，男孩子们喜欢的风筝，竹蜻蜓，还有一些小零嘴。她半散着青丝，约莫九岁。跟在身后的个子要高一些，梳着发髻，约莫是束发之年。

　　“师姐你快点！再晚点师尊又要唠叨啦！”小女孩一步一蹦，活脱的像只兔子。腰封上挂着一小串银铃，随着她的步伐一步一响，清脆悦耳。

　　陆辰看着她们一跑一追的上了山。跑过他身边时，陆辰下意识地让出了路，但她们看不见他，径直上山了。

　　陆辰思来想去，忽的瞥见手腕上那道共生诀凝成的结，没散，白秋墨那傻子还安全。于是陆辰跟了上去。

　　长阶尽头，一位肤色偏深，挽起袖子的少年正在低头扫地。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娴熟的挥舞着扫帚。落叶被扫帚卷起，又复落在一起。

　　少年抬头看着一前一后跑上来的两人，卷起嘴角笑了，忙挥手道：“回来啦！”

　　“二师兄怎么又被罚扫山门啦？”率先跑到的女孩腾出一只手，扒拉了几下额前的碎发，笑眯眯地道。

　　不知为何，陆辰隐隐觉得这笑容有些熟悉。

　　那位被唤“二师兄”的少年笑着挠了挠头，道：“还不就是去帮师尊打理院子，把师尊好不容易种出来的那什么春海棠给当成杂苗拔了，这不就……”

　　“明治下次可要细心甄别呀。”赶上来的少女微微有些气喘，擦拭着脸颊的汗渍，道。

　　“知道了师姐。”明治忙把扫帚搁在一边，问道：“不提这个了，我今天受罚未曾下山，不知苏木和师姐这次又买了什么好玩的？”

　　没等师姐开口，苏木兴冲冲的提起东西，道：“还能有什么？山珍海味，珍玩宝藏呗！不过没你的份儿。”

　　师姐笑着拍着苏木的头，指着包裹道：“净瞎说，给师弟师妹们买了一些新玩物，给师尊捎了一把折扇，剩下的小零嘴是买给师妹的。”

　　苏木调皮的吐着舌头，道：“我本只想买点糖葫芦和桃花酥的，师姐说买多点也好分给大家，所以就稍稍多买了些。”

　　明治笑道：“你的‘一些’还真少。”

　　师姐拿出一只乾坤囊，取出了一只火红色的剑穗，穗子上坠着雕刻成莲花样子的红晶石，串着圆溜溜的一小串玉珠。素手轻翘，将穗子捋整齐了，递给明治，道：“知你剑穗坏啦，随即给你寻了一个，虽没有你原来的好看，但也十分耐用了。”

　　明治连忙谢过师姐，道：“有劳师姐挂念，又破费啦。”

　　师姐道：“也没有多贵，凑合着佩佩，将来能下山缚妖，赚得些钱两，再给你寻一个更好的。”

　　三人有说有笑，忽的山中晚钟敲响，黄昏已至。

　　师姐“啊呀”一声，忙道：“师妹，咱们快走吧，再晚些师尊要责怪啦。”随即拉过苏木的手，和明治打过招呼，走了。

　　苏木和她的师姐并肩回了白观。留明治一人淹没在落叶中。

　　接下来的声音的陆辰已经听得不真切了，陆辰想要跟上前去看看，或许能看到案发当天的幻象，但幻境开始排斥他，将他推了出去。

　　一晃神，自己还站在血泊中，苏木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头，盯着他道：“我……”

　　“我看到了白观原来的样子。”陆辰抢先如实道，“我看到了就在长阶上，有三个人是同门。”

　　苏木有些发慌，自己方才触景生情，忆起了某年秋日的寻常小事，似乎通过什么东西把陆辰也拽进了自己的回忆。但陆辰并不知道自己眼前的白秋墨就是方才看见的苏木，他道：“似乎不是很重要的线索。”

　　无奈之下，苏木只好冒险编一个谎，平静道：“我也看见了，兴许是被血洗的怨念太深重，将旁人拉进了残念波动也说不一定。”

　　背过身子，主动打头道：“走吧。”

　　陆辰乖乖的“哦”了一声跟在苏木身后断后。

　　越往上走，状况越惨烈，强压着恶心的劲头，逐步上了山，山门口已经找不到一块干净完好的地了：树上挂着残破的衣料血肉，随处可见的尸块血泊，喷溅的血迹，尸体七横八竖躺满了一地。

　　陆辰连连作呕，捂着鼻子道：“我天，下手真狠……”

　　见苏木一言不发的翻过一具具尸体，检查伤口，陆辰也满脸嫌弃的腾出一只手，开始找线索。

　　苏木方才有那么一瞬的茫然，随即是恐慌和无措。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过茫然的感觉。

　　他觉得往前是迷茫，往后是深渊。

　　那一张张染血的面庞就算是化成灰苏木也记得。

　　刚入门不久有点害羞的小师弟七喜，爱跟着他给梳发髻的小师妹芊芊，修炼不得要领却一心想要锄奸扶弱的小师兄苦庚……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弱小没用，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好，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好。现在连给他们找个体面的棺材下葬都是妄想。

　　他知道这些只是幻象，但他还是痛苦地闭上眼睛，轻轻地，将死未瞑目的她们平放，然后帮她们将眼皮合上，心里默念道：“对不起啊，我来迟了。地狱很冷，照顾好自己。等我。”

　　等我为你们找到真凶，等我为你们报仇，等我……来和你们相聚。

　　黄泉路难走，千万把灯挑好，等我来寻你们时，好一眼就看到你们。

　　等到那时候，你们千万还要记得我，一定要认出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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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哟吼！！！这周没有咕咕咕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幼年体的小苏木和小陆辰的回忆杀
然后‘白秋墨’的小马甲就掉光光啦
裸、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