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心安》余洲梦

48、第 48 章

　　答辩结束后，季思承和谢轩没有等那毕业证，便开始了他们的毕业旅行，地点定在大理，因为当初去了丽江，季思承开始对云南这个地方念念不忘，真好趁着毕业，他想把大理也玩一圈。
　　第一天他们住在大理古城，大理古城相较于丽江古城来说小了不少，他们放好了行李便奔赴苍山，坐缆车到达了半山腰后，后半段路程，他们便顺着隐藏在山中的大道一路蜿蜒向上，山上的树木帮他们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但依旧有些“漏网之鱼”顺着绿叶的间隙径直照射下来，大理的阳光和芸市不一样，即便没有那么炎热，但阳光却像一根根针，扎向他们裸露出来的皮肤，好在谢轩早有准备，两个人提前涂了防晒霜，不至于被晒伤。
　　他们第二天退了房间，开始了环洱海骑行，这是季思承最先开始规划的，也是他决定毕业去大理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从来没有进行这么长距离的骑行，顶多初、高中的时候骑自习车上学而已，高三快毕业那会他同桌邀请他骑行去西藏，他原先十分激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但后来冷静下来，他发现他们面临的问题太多，又是查分数又是填志愿，再加上硬件方面不足，最后便不了了之了，这在季思承心里一直是个遗憾，如今环洱海不需要考虑太多，一来一回也就两天，骑行的瘾也过了，也没有多累。
　　季思承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
　　他和谢轩去了他们前一天就看好的租车行，租了两辆自行车后，开始了他们的旅途。
　　他们骑行有其特定的路线，有时是宽敞的大道，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有时在小巷中穿行，两旁是低矮的房屋，前方依旧是弯弯曲曲的小路，他们身边不乏同他们一样的旅人，三三两两地骑着租来的车，或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或忙着欣赏沿途风景，行至小路尽头，得见洱海的真容，他们停下车走上前，河水向两边延伸，看不到终点，对面的群山掩映在薄雾之下若隐若现，季思承和谢轩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完成了他们的午饭，河水之上时不时会驶过几艘观光游艇，季思承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过去，想了想，觉得他还是比较适合骑行一些。
　　他转头，谢轩刚吃完他的干粮，正在往身上擦防晒霜，不得不说他们挑的这个日子太阳实在是毒辣，热倒还其次，阳光晒在身上烫的不行，为了不被晒伤他们每过段时间总会重新擦防晒霜。
　　季思承从善如流地接过谢轩递来的防晒霜，顺道把他的垃圾袋给谢轩让他一并扔了，等两个人忙活完，骑行的旅程再次开始。
　　一路上他们偶有交谈，行程不是很赶，所以他们也没太匆忙，经常停下休息，看看风景，骑车时因为有些地方道路狭窄了些，交谈有些麻烦，所以两人也没太勉强，索性闭口不语，季思承感觉这样也很好，即使不说话，也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云南的夜晚总比其他地方来的要晚一些，等他们骑行到了双廊，放下行李，两人便在早就定好的酒店里看了场落日，云层隔绝下的太阳渐渐没入面前的群山中，留下轮余晖，最后归于黑暗，眼前的河水在周边客栈灯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季思承得到了久违的宁静。
　　晚些他们徒步走到了河岸，谢轩破天荒地不知从哪弄到了几瓶酒，趁着夜色，他们坐在岸边，离他们不远处停着一艘小木船，他们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到最后，季思承忘记他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等他第二天被谢轩弄醒时，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而且似乎忘了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打算翻个身，但只稍稍动一下，便觉得全身酸麻，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这才恍然大悟，一时间脸上燥热一片。
　　“爸，妈，你们辛苦拉扯大的猪被另一只猪拱了。”他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哀嚎一声，心中默念道。
　　而罪魁祸首谢同学早就穿戴一新，坐在窗边端着刚买好的早饭，满眼柔情地凝视着季思承。
　　季思承这次显然不想买账，他瞪了谢轩一眼道：“你趁火打劫！”
　　谢轩拿早餐的手顿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季思承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季思承的风格，他转过头抿唇偷笑了一声，满脸无辜道：“我哪有趁火打劫？看，你现在都还记得发生了什么，我这只能算是顺水推舟。”
　　不知为何，虽然此时谢轩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几分乖巧，但他只觉得这人今天格外嘚瑟。
　　“我，”季思承把手伸出被子，指了指自己，拧着眉头义正言辞道：“昨晚喝醉了，所以，你这那里是顺水推舟了？”
　　或许是季思承说话的时候语气太过于坚决，神情太僵硬，这让谢轩开始不安起来，他真怕季思承昨晚的确趁了酒劲不清醒，才愿意跟他胡来，他小心地问道：“所，所以，你，后悔了？我，其实，我，我，昨天……”
　　他开始有些六神无主，他真的以为季思承那个时候神志还是清楚的。
　　季思承干咳一声，见吓到了谢轩，他偷偷伸手顺走了谢轩手里的早饭，心里纠结了一会，脸色复杂地咬了口包子。
　　第一次没刷牙就开始吃早饭，还真的挺别扭的。
　　季思承把这一切归功于谢轩，谁让他醒来后，差点饥不择食，脑子到现在都还没彻底运转，他哼哼道：“所以，你，趁火打劫。”
　　谢轩直接慌了神，眼里全是愧疚，他双手攥紧裤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季思承。
　　都怪他，太冲动。
　　“都是你的错，所以——”季思承拉长声调，狡黠地看向谢轩。
　　谢轩低头，不敢直视季思承的眼睛，心下一片惊慌，早就忘记审度季思承这语气中到底含了几分埋怨，他僵直地站着，直到他感觉季思承给他塞了个东西，他抬手，是季思承早饭的包装袋。
　　“所以，帮我带一个星期的早饭。”季思承说罢又缩回被子里，冲他眨眨眼，脸颊依旧有些绯红。
　　“你——”谢轩握紧包装袋，蓦然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季思承，眼中重新焕发出一点光彩。
　　“咋了，早饭都不想带？”季思承嗔了他一眼，开始在被子里摸索衣服。
　　反正昨天，他们都算是你情我愿，借着酒精都冲动了一把，他一个大男人想来除了现在腰有些不太舒服以外好像也没吃亏，而且，昨晚——
　　咳咳，季思承把脸埋进被子里，脸红得不像样子，他赶紧把脑子了那些七七八八的废料清除干净后，才慢慢悠悠地扶着腰起床洗漱去了。
　　但他扶腰的样子颇有些滑稽，谢轩想上去帮忙，为了面子，季思承坚决地拒绝了谢轩的帮助。
　　他，不刷牙不需要人扶着！
　　嘶，都怪谢轩，腰真的好酸……
　　季思承五官拧巴到一块，咬着牙刷在心里把谢轩骂了一顿。

　　由于今天他俩起得都很晚，等季思承出门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他们成功地错过了日出，遂临时决定在双廊多待一天，他们和租车行打好招呼改签完车票后不紧不慢地漫步于岸边，棱角分明的石子在他们脚下，走时间长了有些硌，但十分舒服。
　　转累了他们便坐船把周边的小岛玩了个遍，等到再次上岸差不多到了晚饭时分，季思承吸取教训，滴酒未沾，乖乖跑去睡觉了。
　　第二天，季思承在谢轩怀里睁开眼睛，他们醒的早，天边这时依旧一片黑暗，但月亮却逐渐开始隐去身影——清晨即将到来。
　　他们拾掇一番后，走出屋子，走向岸边，并肩而立，静静等待慢慢发白的天边。
　　像燎原的火焰，他们面前的群山顶被照亮，一轮红日露出头颅，朝阳似火，点燃了一方天地，河水不停拍打岸边积石，此起彼伏，声音绵延不绝。
　　碧波万顷，在朝阳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季思承和谢轩十指紧扣，沉醉于这一片静谧中。

　　看完日出，吃过早饭，他们骑行返回了古城，回去的行程有些紧张，没有来时那么悠闲，他们的火车定在晚上，而租车行关门的时间也比较早，好在沿路的景致他们来时已经欣赏得差不多了，回去时也没有多大遗憾。
　　之后的时间他们又时不时在芸市周边玩玩转转。
　　等玩够了，距离拿毕业证仍旧还有一小段时间，这时很多人都已不在学校，工作的工作，回家的回家，留在学校的那一小撮人忙着各种聚会，季思承也参加过几回，就连他大一所在的班级也邀请过他好多次，他和于佳雪、王雨辰结伴也都去了。
　　说来，于佳雪虽然初试结束后心里一直没底，但她还是进了复试——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好在她复试发挥不错，最后被录取了，只是换了个导师，也算是幸运的了；而王雨辰已经不在学校，在季思承和谢轩旅行的这段时间回老家工作去了；马冰瑜也是一样；王祁祁则因为保本校的研，和于佳雪成了她们宿舍最闲的两个人。
　　除开这种动辄一个班的聚会，季思承参加的小型聚会也不少，比如他们宿舍的散伙饭，以及他曾经宿舍的聚会。
　　那场聚会送的是郭铭威，他马上准备出去工作，房子已经租好，这几天就准备搬过去，看郭铭威的样子，他好像已经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整个人意气风发，对未来的工作信心满满又不乏憧憬。四个人原先还有些拘谨，后来三两杯酒下肚，聊得越来越多，关系自然亲密许多，季思承想了想当初他换宿舍的初衷，正值毕业季，那些小问题在他心里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望着曾经的舍友，他有些唏嘘，他们这次是真的要分开了，四个人几个不同的城市，往日在他心里种下的那点隔阂也随时间烟消云散。
　　孙段之前开的培训班最后还是没能撑住，面临破产，他赔了些钱进去，但他依旧一腔热血，最近又申请了个大学生创业的资金，跟几个人合办了个公司，孙段说的含糊，季思承也只知道个大概，没太细问。
　　陈韫选择回老家工作，方玫却打算和她的朋友去上海闯闯，这倒是让季思承吃了一惊，他记得大一的时候方玫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在班级没有很大的存在感，他原以为这种类型人的最后会求稳定，回老家工作之类的，没想到一颗安静的躯壳下装着的竟是个“不安分”的灵魂，不过听陈韫的意思好像他最后可能也会去上海，几年过去，陈韫提到方玫时依旧是当初的样子，满脸幸福，连眼睛的神采都变得与往日不同。
　　他们四个，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季思承有些感叹，遥想他大一的时候，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第一次走进那件宿舍，又是何等的忐忑，再到换宿舍那会的小聚，他对这三个人产生了不舍，这一切好像发生在昨天，今天又不过是他们的一次聚会，之后还会见面。
　　季思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除开如今的怅然，他和那三个人的关系不温不火，再加上后三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可能这次分别，以后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聚得那么齐了。
　　想到这他心情郁结，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嘴里。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收到了于佳雪的告别短信，她家里临时有些事，等不及拿毕业证便收拾行李回去了，季思承打开微信，于佳雪难得地更新了朋友圈，还是一篇长文章，满是感叹和不舍。
　　“我真希望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经历离别。”她如是写到。
　　季思承叹口气，“大姐，这可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经历离别，不过可能是印象最深的一次了吧。”他想道。
　　没过多久，下了飞机的于佳雪给他发来条消息。
　　“妈的，在飞机上写朋友圈哭成了狗，周围人都把我当智障了，丢脸丢到天上去了。”而后，附了个抓狂的表情。
　　季思承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但他手下却毫不客气地给她发了一串“哈哈”，气得于佳雪又给他扔了好几张愤怒的表情包，季思承都不客气地收下了，或许之后还能原封不动地发还给她。
　　他又想了想，在一堆表情包下回了一句话：“几个月后，北京见。”
　　“嗯。”于佳雪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