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九尾小狸

48、生活如此狗血

　　敖家堡，黑白通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势力。连武林盟主都要给敖家三分薄面，与官府也有联系。敖家几代都是皇商，祖上还曾出过皇后与皇贵妃。

　　敖家人口众多，本家加上四大分支小千人。

　　敖家现任家主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妻子早逝，没有再续弦。怕委屈了女儿，敖萍心是他的掌上明珠。

　　敖萍心会武，武功还算不错。出生在武学世家，家里又有钱自己身体又没有什么不能学武的限制。

　　实打实的对打也能一个挑几个，但是她很少见血。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血就是遇到了他。

　　那一年，敖萍心十五岁。

　　敖家家主千金的笄礼，自然是宾客盈门。

　　整整热闹了一日，夜深才安静了下来。

　　这一身的衣服真是重，敖萍心一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脱下礼服。沐浴后换上了半旧不新的常服，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拔了灯，靠着窗口看月光。

　　鼻尖都是桂花香，沁人心脾。

　　敖萍心心血来潮想去花园看看，或许明日可以让厨娘做一些桂花糕。

　　敖家地处北方，风水很好。

　　敖家堡背山靠水，敖萍心的浮生院也有活水环绕。

　　敖萍心坐在院中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深呼吸都是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浮生院前院有一颗树龄百年的桂花树，满树幽香。后院有一片梅林，冬日也暗香浮动。

　　敖萍心就是在欣赏够了月色，飞身上树摇了一篮子桂花树以后捡到的少年。

　　说起来真的是吓了她一跳，换成是谁半夜踏着月色回房间冷不丁从怪石后面冒出一只染红的手握住脚踝不吓一跳呢？

　　敖萍心看了过去，月色映衬下失了不少血的少年戴着黑色面罩，靠着怪石双眼紧闭。

　　她伸手拉下他的面罩，看清了他的脸。

　　他可真好看。

　　敖萍心惊叹，然后……

　　敖萍心放下篮子，用手扣着他纤细的手指。

　　看不出来，手腕这么细，力气挺大的。

　　敖萍心不是傻的，大半夜不睡觉血呼啦啦躺在别人家的人能是好人？

　　既然是坏人，自己干嘛要救？

　　彼时在观念为非黑即白的敖萍心心里，黑衣人就是坏人。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情非得已，什么叫无能为力。

　　敖萍心差点嗷地一声尖叫，因为少年握住她脚踝的手突然松开改握住了她的手腕。

　　敖萍心就这么撞入他的眼里，他睁开眼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敖萍心，缓缓闭上眼睛松开手。

　　敖萍心本来应该趁此机会跑掉，然后再去叫管家叔叔。

　　可她没有，她只是愣愣的站了起来。

　　幽魂一样的走出一段路，发现手上空空如也。

　　我的花呢？

　　折腾了这么久的花，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敖萍心看着配屋竹榻上的黑衣人陷入沉思，我不是回去拿花吗？怎么就把他捡回来了？

　　敖萍心主院有两间配屋，一间给了丫鬟，一间用来放东西。

　　本来，应该有两个丫鬟，一人一间。

　　一个年纪到了嫁去了前院，就住在前院了。白日里过来伺候，晚上就不回来了。另一个丫鬟的哥哥要娶亲，请了半个月假。

　　现在入了秋，夏天的很多东西就放了过来。而丫鬟本来该有的东西这里面也有，也是因为如此，醒来之后的他先入为主的误会了。

　　也没发呆多久，敖萍心开始帮他处理伤口。不处理就要死了，救都救了，还是等他好了就让他离开。

　　敖萍心撕开已经破了的夜行衣，露出他苍白的皮肤。

　　身上触目惊心都是伤，大大小小各种。还有很多陈旧的伤疤，陈横遍布。

　　最严重的是两道，腹部一道伤口从肋骨以下贯穿到下腹，这个应该是刀伤。敖萍心下了个判断，再深一点，内脏都要露出来了。最严重的是胸口的箭伤，断了半截的箭上都是血。

　　敖萍心拿出干净的帕子撬开他的牙关塞了进去，拔箭，倒药，一鼓作气。

　　最后今天晚上摘的桂花都用来清除手上身上的血腥味了，敖萍心还剩了小半篮子放在配房。
　　应该能活吧？

　　敖萍心叹了口气准备守夜，万一晚上发烧了就不好了。

　　不过眼下需要给他熬药，退烧药，跌打药之类的自己是常备的。

　　闻着褐色的药敖萍心耸耸鼻子，给他灌了下去。

　　如果敖萍心的皇亲国戚手帕交们知道了，肯定会想很多。特别是话本子上的那些儿女情长的故事，什么落难公子，潦倒侠客，结草衔环，以身相许之类的。

　　然而现在的对象是敖萍心，半点儿女情长的心思都没有。

　　她现在就想着一件事，一定要活下去，别死在我房里啊！

　　可能是敖萍心的念叨有效，第二日少年就醒了。

　　“你什么时候走？有养伤的地方吗？这里养伤一天一两，钱货两讫。有钱吗？”

　　少年刚醒就被这三问打了个措手不及，薄唇抿了抿。

　　“我就不欺负病人了，等你好些再回答我吧。”敖萍心抱起秋冬的被褥出去，“我去晒被子，你手旁的壶里是我刚倒的水。”

　　少年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现在自然也不可能放心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闭眼养伤。

　　倘若不是因为被埋伏逃走的时候趁乱躲在了一辆豪华马车底下，他早就被乱刀砍死了。

　　车轮滚滚，那辆马车停在了气派的马厩。

　　此时少年也知道了马车来这里的原因，敖家家主千金的笄礼。

　　不知过了多久。

　　月色高悬，少年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

　　眼前的马厩靠近后门，少年看了一眼马厩正门方向。那边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他们都是为了那位大小姐来的。

　　后门出不去，少年略一思索，按照北方房屋的普遍构造向花园方向而去。

　　之后，就遇到了这个小姑娘。

　　她大概是那位大小姐的丫鬟吧，少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这间房子。跟自己往日做任务见过的小姐房间不一样，很简陋。

　　一个没问，一个不说。

　　一个误会就这么在初见以后产生了，也埋下了一个隐患。

　　“你嘴唇都干了，不喝水？”闭着眼睛的少年睁开眼睛就看到少女端着茶杯递了过来，少年没接，就只是看着她。

　　“不敢喝？怕我下毒？你现在的样子如果我不管你的话比下毒药死死的快点哦!”敖萍心觉得他是不是伤到脑袋了？怎么都没有反应？

　　少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多谢。”

　　就这样，少年暂时在他以为的丫鬟房间住了下来。

　　就像话本子里的故事一样，敖萍心渐渐喜欢上了少年，少年也对面前可爱的少女动了心。

　　可有些事情，却是与话本子里不一样。

　　敖萍心喜欢上了少年，她没说。

　　自己虽不说需要联姻，但是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少年对面前可爱的少女动了心，他没说。

　　一日踏入江湖，终生在江湖。

　　自己身若浮萍，她却不一样。虽是敖家堡的丫鬟但也是大小姐的丫鬟，也能……嫁得良人，终老一生。

　　“小姐，你怎么在发呆？”小姐现在看起来很像嫂子听到哥哥说要去走镖的样子，小丫鬟眨眨眼，觉得自己想多了。

　　“嗯？”刚刚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说小姐你怎么在发呆？”小丫鬟好脾气的复述了一遍。

　　“我在想今天吃什么？”敖萍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点饿了。”

　　“小姐，我才把午膳的碗送回厨房，你又饿了？”小姐也没有练功啊，怎么饿这么快？

　　“我是……我是馋了，馋了不可以吗？”敖萍心语塞，“我要去午休了，没什么事情你自己去忙。”

　　敖萍心躺在床上，想起来昨天傍晚。

　　“我伤好了。”少年低垂了眉眼，不敢看她。

　　“好。”少女端起药碗，放在托盘上。

　　“我该走了。”少年收紧了手，床单皱起。

　　“好。”少女握紧了托盘边缘，指尖泛白。

　　“我走了。”少年说了最后三个字，抿了抿唇。

　　“好。”少女没有回头，出了门快走几步靠在墙上。“今日侧门无人。”

　　“多谢。”两个字飘散在了空中。

　　等敖萍心再次踏入房间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窗户半掩，斑驳的树影随着风晃悠。

　　走了，也好。

　　虽然少年走了，但是敖萍心还是会想到他。按照自己手帕交的说法是谁的青春没个风花雪月呢？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但是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他与自己本就是没有交集的，这次就当是一场黄粱梦。

　　敖萍心还是个很想得开的小姑娘，她也没有要死要活非他不可。也没有故意想要忘记他，肝肠寸断什么的。

　　她就是和往常一样，偶尔遇到什么可以让她联想到他是时候走走神发发呆。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

　　七年，很快就过去了。

　　敖萍心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看到他。

　　事实上，敖萍心已经将与他的记忆渐渐封存。

　　要是他没有出现，或许真的就跟话本子里一样。

　　江湖武林，名门大派。

　　天之骄女，青年才俊。

　　天作之缘，百年好合。

　　她的生活真的会波澜不惊的继续下去，可能还会继承敖家堡。

　　可是没有如果，敖萍心再次见到了那个月光下的少年。

　　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份是宿敌。

　　一个是邪魔歪教，一个是名门正派。

　　要敖萍心说啊，这比自己听过最差劲的说书人说的话本子还狗血。奈何生活不是话本，狗血也要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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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解封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