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樗曙润玉珂》相思来归

53、情魄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樗曙看着眼前的沙盘，手中捏诀，沙盘上的军队，驻地不断变化。

　　“你且先歇歇，你阿爹上战场的时候，都未曾这般紧张过”溱湘看着不断演示斗争的樗曙，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担忧。

　　“阿娘，此次大战关乎我龙岛生灵的性命，我想将他们全都带回来”樗曙手下不停，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沙盘。

　　“这神仙打架啊，左右拼的不过是法力高深，只有平时勤学苦练，在这战场上方可自保。”溱湘走上前去看着地势，心中有些无奈，这在忘川之上打架，拼的不就是修为高深，不然这平原地势，还能拼什么。

　　樗曙沉默不语，她不愿枉顾万千将士的性命。

　　“你先歇歇吧，阿娘有事跟你说”溱湘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樗曙坐下，芐星在桌上放了几盘糕点，随后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樗曙随意捏了一块，心中仍然想着沙盘之事。

　　“那润玉走了？”溱湘问道。

　　樗曙揉了揉太阳穴“走了，回去布兵摆阵去了”

　　“阿娘问你，他与你之间，你究竟是怎样想的，毕竟承了这十万天兵的情”溱湘说道。

　　樗曙食指不断点着桌面，沉默不语。这十万天兵……原本魔界就不安分，天界本该出兵镇压，但是魔族先给龙岛下了战帖，天界出兵帮助，龙岛便承了天界的情，她龙岛将士的命是命，难道天兵天将的命就不是命了？樗曙叹了口气，心乱如麻。

　　“天帝这一举动，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你不必多想”溱湘一眼就看出樗曙的想法，缓缓说道“这情左右都是龙岛承的，当日他推翻天帝之时，龙岛也是帮过他的，算是两清，今日阿只问你，你与他之间，你是如何想的”

　　樗曙睫毛微颤，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阿娘，我害怕”

　　“我溱湘的女儿何曾怕过？”溱湘反道。

　　“我不知道你究竟害怕什么，你与润玉之间的事情，你又不肯告诉阿娘，但是根据这几日的观察，阿娘觉得，润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是最后做决定的究竟是你，无论你怎么做，阿娘都支持你。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些事也该想明白了，究竟是放手，还是相守，你不能如此拖着不给人家一个交代，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反而耽误了人家。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对于情之一事，你太过优柔寡断，或许是初尝情事，所以不知如何决断，但是阿娘觉得，你若是迈不过去这个坎，你如何才能修的大道？功德圆满。

　　且不说这远的，就说马上改打仗了，你任主帅，阿娘自是为你自豪，但是主帅三军，你心中忧虑不堪，做事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三军将士如何能将自身性命托付与你？于公于私，你都必须做出决定，做个了断。”溱湘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杯中溅出些许水花。

　　樗曙看着放在茶几上明明灭灭的烛光，有所动容。

　　“你神魂归位，唯独少一情魄，这情魄去了哪里，你比谁都明白。以前没有战事，你便生生耗下去，阿娘到也不说什么，横竖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但是此刻即将出战，你仍然犹豫不决。若是到时因你懦弱，自私而败给那魔族，你如何对三军将士交代？你又如何对自己交代？”

　　樗曙指尖微动，几道雷声从天而降，屋外春雨降下。

　　溱湘叹了口气“你是明白的，神魂俱全，修为才能用到极致，阿娘不想将士们枉死，更不想你死在战场上”

　　樗曙走到门前，看着天雷轰然而下，雷光印在樗曙脸上，忽明忽灭。

　　“阿娘，你与阿爹相守万年，你可曾恨过他半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但是一生在世，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绝爱断情呢？喜怒哀乐悲嗔痴相生相成，缺一不可。你若问我恨没恨过，我若是告诉你没有，那都是虚言，但是过了大半辈子，我觉得……还是爱更多！”想起溱驺，溱湘忽然笑了起来。

　　樗曙心中似有所感，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你干嘛去？”溱湘有些生气。

　　“出去走走”樗曙就这样冒着雨往外走。

　　“打把伞”溱湘在身后大喊。

　　樗曙招了招手，没有回头。

　　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樗曙脸上，樗曙就随着心在雨中穿行，其实阿娘说的对，三军将士之命皆系于她身，没有情魄，她虽不用为外事而扰，但是却也使不出全力，这样的主帅，将士们怎敢将性命托付与她？她如此若是这般自私懦弱，罔被这龙岛众人，尊称一声殿下！

　　至于她与润玉之事……樗曙自嘲的笑了笑，她害怕那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子，害怕难以堵住的悠悠众口，更害怕她与润玉所剩的美好记忆都化为灰烬，像是前天帝天后那般，终成怨偶。樗曙仍旧记得冰川之中，自己的满身戾气，还有满腔恨意……

　　樗曙忽然有些难过，却又有无可奈何，樗曙觉得的周身有些冷。樗曙双手环抱住自己，蹲在地上，浑身全被雨水打湿，衣角垂在地上，泡在雨中。

　　忽然周身一暖，被人拥住，樗曙抬头看去——润玉。

　　“发生了什么？能与我说说吗？”润玉看着眼角微红，全身被淋了个透彻的樗曙，十分心疼。

　　“我害怕”樗曙想说的太多，但当着润玉的面，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害怕什么”润玉将樗曙扶起，拦在怀中，左手幻出一把伞，撑在两人头顶，右手催动灵力，将樗曙的衣物烘干。

　　樗曙爬在润玉怀中，沉默不语。

　　“是润玉做错了什么？”润玉颈勃之中的逆鳞，闪起微弱的红光。

　　“我害怕等我三魂六魄齐全之后，所有情绪向我而来，爱恨皆具，我不想离开你，但我那情魄满是戾气，一腔恨意，皆由我心而起，到了那时，你我之间又该如何此处？我害怕九天之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清冷寂寞。害怕众仙以及这四海八荒的悠悠众口。我更怕这无尽的岁月带走了我们的满腔爱意，最终化之为恨，再化为乌有，你我之间终究什么也不剩下，有的只是互相折磨，所有爱意消失殆尽”樗曙仍然记得醒来之时，自己爱意不在，满心满眼的全是恨意，想要杀死眼前人的恨意，唯有一丝理智存在，才未能……伤了他。樗曙也记得，那两千年的时光之中，寒冰反复折磨着自己的心智，唯有将其摒除，才能控制住自己满身怨恨。

　　润玉脖颈之内，逆鳞闪着红光。

　　樗曙从润玉怀中挣扎开来，独自淋在雨中，发泄情绪。

　　润玉手中的伞柄消失，溯鎏渊出现在润玉手中。

　　樗曙微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润玉此生错过了许多，做错了许多，但是唯一不悔的就是遇见了你”润玉将剑柄放入樗曙手中。

　　“润玉也绝非圣人，你的满腔爱意，恨意，皆由我所起，我很高兴。爱恨嗔痴乃是世间常情，我自然也不例外，我爱你，每当我见你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我亦恨你，恨你爱我淡薄，你的注意力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上。更甚者，润玉心中具是魔障，我曾想要将你关在一处，日日夜夜只能想着我，看着我，满心满眼的看着我”

　　润玉闭了闭眼，看着樗曙错愕的眼眸有些自嘲。

　　“你这般害怕，这般难过皆因润玉所起，润玉今日愿意以身证道，润玉心之所向，唯有一人，纵使天地失色，山河无光，润玉之心也决不泯灭。天道在上，四方神灵，润玉今日在此起誓，此生若是有负彻儿，身形具灭，身死道消！”

　　润玉将将说完，几道天雷轰然而下，电闪雷鸣之间，樗曙与润玉静静望着彼此，一眼万年。电光印在两人脸上，忽暗忽明。

　　樗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润玉，在润玉的眼中，她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六界之中芸芸万千，最终都化为乌有，只剩下自己。

　　“若你仍然害怕，握紧那剑……若我死去，我便与你融为一体，你我血肉相浸”润玉面色严肃，认真的看着樗曙。

　　“润玉心有业障，想来是难得大道，此后余生，只想与你白头偕老，生死与共”润玉朝着樗曙笑道，不知为何，那一刻樗曙似乎觉得心中业障全消，再无顾虑。

　　“彻儿，过来”润玉闭上双眼，张开双手，等待着樗曙。

　　樗曙看着润玉，浑身颤抖，一声雷响，四处电光劈下，樗曙提着剑朝前跑去。

　　一时之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在离近润玉之时，樗曙将剑狠狠的掷了出去，整个人飞扑向润玉，紧紧拥住他，润玉回手拥住樗曙，动作之间，丝毫未曾闪躲。一时之间，两人周身，红光大盛，两人被紧紧包围其中。

　　一声龙吟，冲天而起。屋内正在下棋的溱湘与溱驺皆有所感，朝外望去。

　　“终究是成了”溱驺喃喃道。

　　“这下你便放心了吧，女儿终是长大了”溱湘笑道。

　　“哼”溱驺冷哼一声，对于把自己家闺女骗走的润玉，仍然有些芥蒂，帮着找到了情魄又怎样？可怜他这个老父亲，女儿刚刚长大，就要嫁人了。

　　“你对润玉好一些，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女儿喜欢的”溱湘率先回了屋，移了两个棋子。

　　溱驺看着桌上的棋盘，抽了抽嘴角。你移就移吧，怎么还往死路上移？纵使如此，溱驺看着自家夫人“你确定要走这一步？”

　　溱湘看了半天，点了点头，坚定的看着溱驺。

　　溱驺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朝着别处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章不能算虐！！！也是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