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叶的崩坏》张酒心

24、第二十四章

　　“不会。”唐柠欣否决的没有一丝余地。

　　陈与之遗憾地垂眸，视线落在了她空无一物的手指上，不咸不淡地扯出一句：“我要结婚了。”

　　唐柠欣拿杯的手顿了一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意外。意外之余还替他高兴，她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不是会随便将就的人。

　　“恭喜你。”她由衷地说。

　　听见她的恭喜，陈与之并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很难受，像什么东西在捏着他的心脏。

　　“婚礼在哪办？”唐柠欣想着包红包。

　　“你要抢婚吗？”陈与之抬起眼看她，半真半假的语气，“我现在可以直接跟你走，哪都可以。”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唐柠欣玩笑地回答：“我不抢你，留着以后赚份子钱。”

　　陈与之开怀地笑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以后得多生几个孩子，认你做干妈。”

　　唐柠欣点头：“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准备长命锁，你生多少，我送多少。”

　　陈与之看着她笑，唐柠欣也笑。

　　他知道，他们再也没机会了，可他不甘心，因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从何问夏是，从唐柠欣是，他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谁，但他真的是痛了累了，再也不想去重蹈覆辙。

　　“你刚才不是说有事情和我说吗？”唐柠欣打破了这安逸的时光。

　　陈与之的笑容渐渐凝固，缓缓端正了坐姿，一副谈判的模样：“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得罪到你，但我希望你可以坚持和我聊完。”

　　唐柠欣点头。

　　陈与之问：“你男朋友曾经是抑郁症患者是吗？”

　　“你什么意思！？”唐柠欣不觉得抑郁症是异类，可提到周知维，她还是一瞬间竖起了倒刺。

　　“我没别的意思。”陈与之微微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没和你父母说你和他在一起的事情？”

　　唐柠欣警惕地点头。

　　“伯母这一段时间一直有联系我，问你的近况。”陈与之靠在椅子上，观察她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得太惬意，唐柠欣几乎都快要忘了家里的事情，她甚至曾自私的想就这么过下去，就让唐父母当她和陈与之在一起。

　　可如今，陈与之快要结婚了，她又不得不去解决这件事情。

　　“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唐柠欣坚定地握紧了杯子，没给陈与之说话的机会，看着他说，“可不管怎么样，我都只要他。”

　　记得在很久以前，陈与之也曾经见过这种坚定的眼神，只不过不是别人对他，而是他对着镜子练习表白词。

　　他回想着，态度模棱两可：“如果我是你男朋友，我听见这话会很开心，但我不是你男朋友。”

　　唐柠欣摸不透他：“我想知道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说这句话。”

　　“站在你的立场。”陈与之长舒一口气，转头看了眼窗外，毫不掩饰地说，“我没有告诉伯母你恋爱的事情，可我也不会帮你，因为我对你还抱有幻想。”

　　最后一句话落在耳朵里，唐柠欣觉得有些瘆人。

　　“我很想做一个恶人，很想不择手段地得到你。”陈与之停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可我不会那样做，因为你会不快乐，我不想你不快乐。”

　　唐柠欣没有想到陈与之会对自己抱有想法，努力克制住离开的冲动，镇定地说：“谢谢。”

　　陈与之听见这个“谢谢”，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是什么？”

　　“你想让我回答你什么呢？”唐柠欣很无奈。

　　是啊？他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呢？是因为怕和他在一起，还是和自己撕破脸皮？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破坏那传闻之中的爱情。

　　他笑着摇头：“不想听见什么，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多说说话。”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唐柠欣作势要起身。

　　“再陪我坐一会儿好吗？”陈与之动身按住了她的手，恳求的语气，“等我喝完这杯茶。好吗？”

　　唐柠欣迅速抽回手，抱着不得罪他的目的：“你坐回去，我等你喝完。”

　　陈与之点点头，老实坐回椅子上，伸手拿起杯子，根本不舍得喝这杯茶。

　　拿起又放下，他遥遥地看了眼窗外。

　　窗外的风景和刚才没人不同，只有一个黑衣男人在那来回踱步，目光总是看向室内。

　　恰巧，陈与之和他对上了视线。

　　“你看什么呢？”唐柠欣见他眼神飘忽，很是不解。

　　陈与之怕她看见窗外的人，忙引开话题：“你眼角有个东西。”

　　“什么？”唐柠欣稀里糊涂地拿手机照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

　　“刚刚掉了。”陈与之拿起杯子，一点点抿着水果茶，惜茶如金。

　　唐柠欣“嗯”了一声，没太在意，全当陈与之给自己加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茶见了底。

　　“早点回去吧，关于我们的事情我会去解释。”唐柠欣叫来服务生买单。

　　陈与之点了一下头，先她一步结了款，开口的声音有些酸涩：“一起走吧。”

　　“谢谢你的招待。”唐柠欣客套一句，没有理会他的话，起身径直离开。

　　陈与之跟上去，有意地看了眼窗外，在那人看向里面的时候，故意笑着去摸唐柠欣的头。

　　唐柠欣巧妙地躲开，加快脚步出了咖啡馆。

　　冷风一瞬间扑过来，直往脖子里钻。

　　陈与之脱了外套想去给唐柠欣披，却看见有人先他一步站在了唐柠欣的面前。

　　周知维把手里的围巾围在唐柠欣的脖子上，淡淡地问了句：“一会儿你想吃什么？”

　　唐柠欣瞥见他微红的耳朵：“等多久了？”

　　“没多久。”周知维抬头看了眼陈与之，故意抬高声音，冷漠地说，“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他更不是。”

　　“你生气了？”唐柠欣眨眨眼，觉得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全。

　　周知维侧身揽住她的肩膀，带笑的语气：“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生谁的气也不会生你的气。”

　　“你刚才怎么没进去。”唐柠欣和他统一步伐。

　　周知维轻飘飘地说：“傻子才进去。”

　　万一陈与之戏多，他进去了不就正中了陈与之的下怀了，所以正大光明观察才是正道。

　　“你这么说不怕得罪人家老板吗？”唐柠欣开玩笑。

　　周知维满不在乎：“老板又听不见。”

　　唐柠欣无奈地笑了一下，和他不紧不慢地向家走着，并没有过多纠结咖啡厅的事。

　　两个人临近小区，听见身后传来了陈与之急切的声音：“唐医生，我没有要结婚！”

　　唐柠欣停顿了一下脚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倒是周知维回头看了眼。

　　只一眼，谁都没有再停留。

　　＊

　　陈与之看着他们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窒息过后，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心跳。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占据耳朵，刚刚还喧闹的街道一瞬间变成了空荡荡的灰白色。

　　陈与之按着胸口，半弓着腰走到街道的角落里，狼狈地靠着墙，瘫坐在了地上。

　　刺骨的寒冷从墙壁传到皮肉，他深呼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没有名字的药片含在了嘴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他茫然地看着手里的药瓶，不知道该把它怎么办。

　　他在一周前因心率过速被送进医院，前前后后检查下来，也就是因为作息不规律和疲劳过度。

　　医院给他开了药，让他按时吃，多休息，他照办了，甚至还和医院请了假，打算出去散散心，却没想到那个如同鬼魅的温顺再一次缠上了自己。

　　温顺是他做交换生时认识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两个人没什么交流，直到最近一年，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开始缠上了他，从最初的假装“偶遇”，到挂号看诊，最后到无孔不入的聒噪。

　　陈与之都觉得自己快疯了。

　　＊

　　回到家里，周知维告诉唐柠欣：“沈其浩在我去画廊的半路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过去，说是江慎妍过去了。”

　　他怕唐柠欣不信，还特意拿出手机给她看通信记录。

　　唐柠欣绷不住笑了：“我可没想太多。”

　　“那就好。”周知维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自觉地去冰箱选菜。

　　唐柠欣跟在他身后，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问：“我上次听沈其浩说约江慎妍谈离婚，是她不愿意离吗？”

　　周知维“嗯”了一声，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

　　“江慎妍不了解沈其浩吗？为什么不离婚？”唐柠欣追着问，心里只觉得沈其浩那种沾花惹草的人不配拥有婚姻。

　　周知维洗菜的手停了下来，想了想才说：“江慎妍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其浩是什么人。”

　　言外之意是她愿意的。

　　“我觉得她不应该糟蹋自己。”唐柠欣身为医生，见过太多人性，可她还是固执地认为，人不该“堕落”。

　　周知维继续洗菜，不咸不淡地接上她的话：“她没有糟蹋自己，反而活得很明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有点接受不了。”唐柠欣将话题引到沈其浩身上，“还有，沈其浩既然选择了结婚，为什么不负责？”

　　“双向选择固然好，但沈其浩并没有选择江慎妍。”周知维沥干菜里的水分，把它放到了菜板上，想了想又追加一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是选择吗？唐柠欣抿了抿嘴，想起当初，她觉得自己不被周知维选择，从而麻痹自己去选择陈与之，陈与之被何问夏伤害之后选择了自己。

　　她们选择对方，不是因为感情……

　　“人生真的很复杂。”唐柠欣感叹，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和陈与之在一起。

　　“是你想的复杂。”周知维轻轻地笑，回手给她塞了一片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