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叶的崩坏》张酒心

22、第二十二章

　　周知维衣装整齐地从浴室里出来，下意识在屋里搜寻着唐柠欣的影子，最终定格在沙发上。

　　周围的灯光昏黄，她安静地窝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很乖。

　　“你洗完了啊？”唐柠欣感觉到有人的注视，很快抬起了头。

　　周知维“嗯”了一声，反问：“饿了吗？”

　　“没饿。”唐柠欣坐起来，轻轻拍了一下身边的地方，示意他过来坐。

　　周知维看懂了，几步跨过去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揽过她，贴近她的侧脸：“一会儿饿了告诉我，我去煮东西。”

　　唐柠欣“嗯”了一声，小脑袋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柔顺的头发贴在脖子上，发香由远至近，周知维转过头，悄悄闻了两下，又忍不住在她的头发上蹭了蹭，蹭起了一点静电。

　　唐柠欣感觉到头发炸了起来，诧异地抬起头看周知维。

　　周知维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松开她，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盯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直望进其中，在里面看见了万千世界，又在世界中看见了自己。

　　他知道，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会有人记挂着他。

　　真好啊。

　　唐柠欣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眨了眨眼睛，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周知维即刻回过神来，一字一顿：“你亲我的。”

　　“我没有。”唐柠欣扭过头，不承认。

　　“我看看有没有。”周知维坏笑，把她拉进了怀里。

　　唐柠欣抵死不从，一室都是两个人的欢笑声。

　　清晨白粥，黄昏街道，唐柠欣从前只认为那是生活，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只要在其中添上一个共字，那就是人生最浪漫的事。

　　清晨共白粥，黄昏共街道，她只想一直牵着周知维的手走下去，从初春到隆冬，一年又一年，一起慢慢变老……

　　凌晨一点，手机突发的震动声犹如警钟，在安静的室内极其刺耳。

　　唐柠欣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半眯着眼睛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闵岁柔。

　　她稀里糊涂地按下了接通。

　　时不过几秒，闵岁柔低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喂，柠欣……”

　　唐柠欣没睡醒，半眯着眼睛反问：“怎么了？”

　　“我……我……”闵岁柔突然放声大哭。

　　刺耳的哭声让唐柠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你怎么了！？”

　　闵岁柔光顾着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柠欣了解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静静等她哭完。

　　十几二十分钟，哭剧进入尾声，闵岁柔哽咽着声解释：“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逞强如闵岁柔，唐柠欣没有拆穿：“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班上见。”

　　“嗯，好。”闵岁柔敷衍地应声，挂断了电话。

　　手机的屏幕随着电话挂断暗下去，唐柠欣把手机随手放到一边，想起以前因失恋大哭的闵岁柔，想起家居城的白川，忍不住叹了口气。

　　感情的故事可以是完美收场，也可以是一开头就看见了结局。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谁有知道什么叫结局呢？

　　她一个外人又该怎么去插手，插手过后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埋怨。

　　＊

　　上班的日子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唐柠欣和闵岁柔在食堂相遇，一块吃过饭，心照不宣地出去散步。

　　“柠欣，我怀孕了，今早测出来的。”闵岁柔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肚子，嘴角溢出笑，“孩子来的很是时候。”

　　真的很是时候吗？唐柠欣迟疑了片刻，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真的很是时候吗？”

　　“你什么意思。”闵岁柔扭头盯着唐柠欣，眼里闪烁着凶恶的光，很像护食的野狼。

　　唐柠欣看着眼前这个闵岁柔，愈发觉得她很陌生，陌生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我还有个病人，先走了。”闵岁柔语气不悦，匆匆转过身，快步走到大楼的拐角处，面对着墙壁抬起头，抹了一下眼里的泪。

　　唐柠欣的意思她懂，可她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没事，这阵很快就过去了。”闵岁柔安慰自己，深呼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白川打电话。

　　忙音不断响起，电话迟迟不接通，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慢，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的心越来越慌，几乎都快要摔了手机。

　　所幸，在打过三通以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有事快说，我还忙着呢。”白川满是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闵岁柔放慢呼吸，小心翼翼的：“我怀孕了，你可以陪我去医院化验一下吗？”

　　“真的怀了吗？”白川揶揄，“可别涨个气反个胃就当怀了孕。”

　　闵岁柔听过前半句后就开始辩解：“应该是怀了，我早上用试纸测了。”

　　“你说应该，那就是你都不确定，”白川命令的语气，“我很忙，你自己去医院化验。”

　　他说忙，闵岁柔也就说不出来让他陪着自己话，乖乖地“嗯”了一声，关心他：“你中午吃饭去好点的餐馆，别吃太油，也要记得多喝些……”

　　“行了，检查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白川厌烦地打断她，挂断了电话。

　　闵岁柔高兴的不得了，匆匆请了假，去医院挂号，化验了hcg。

　　妇科里人来人往，产科里人满为患，不是夫妻一块来往，就是丈夫让妻子休息，自己跑来跑去。

　　闵岁柔不去看，一个人低着头坐在等候椅上，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在短信通知的那一刻，她迫不及待地去取了化验结果。

　　报告单上的字体在眼中活跃，早孕无疑。

　　闵岁柔的嘴角一瞬间扬了上去，激动地给白川打了电话：“老公，我怀孕了！”

　　“哦。”白川平静地说，“我妈说她想吃iv的糕点，你去买。”

　　闵岁柔一脸的错愕：“你不是说来接我吗？”

　　“也不是缺胳膊少腿，自己不会坐车吗。”白川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闵岁柔举着手机，颤抖着嘴角问，已经记不得白川对自己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曾经也想过离婚，可她不能离婚。

　　她爱白川，她想好好地过好日子，过出让别人羡慕的美好婚姻，而不是被人取笑。

　　所以，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掉自己的婚姻。

　　笃定了这个想法，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白川和一个女人的聊天记录，两个人约着一块去看电影，时间正是白川出差的那几天。

　　闵岁柔原本是很相信白川的，可昨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看一看他的手机，却没想到看见了这个。

　　那女人的头像很漂亮，朋友圈的动态也是很会玩的那种。

　　闵岁柔从头翻到尾，发现了女人住的地方，弄清楚了她上下班的时间。

　　女人下班回家是五点，现在是三点，这个时候赶去她的小区门口堵人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闵岁柔急匆匆赶到那小区门口，恰巧发现了一个和照片上很像的女人。

　　同样的黑长直，同样的性感身材，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照片上那么美，反倒有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自己会不会认错人？万一她不承认怎么办？闵岁柔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可她还是鼓足所有的勇气拦在了那个女人面前。

　　女人打量她一眼：“什么事？”

　　“这个是你吗？”闵岁柔拿出聊天记录。

　　女人撇了眼，没有不承认，淡淡地反问她：“你是他老婆？”

　　闵岁柔盯着她，完全一副正宫气势。

　　“管不住自己老公就别出来秀了。”女人没把她当回事，扒开她接着走。

　　“勾引别人老公你还有理了？”闵岁柔咬着牙，尽可能压低声音，不想吸引人来围观。

　　“你要搞清楚，不是我勾引你老公，而是你老公广撒网玩一夜Q，”女人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别捧着堆烂泥当宝贝。”

　　老公被说成了烂泥，闵岁柔出现了短暂的失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他是烂泥你还往上贴！”

　　女人仿佛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你在开什么玩笑，大家不过图个快乐，早就没联系了。”

　　“大家不过图个快乐。”闵岁柔机械地重复一句，脑子里全是其他夫妻恩爱有加的画面。

　　一帧帧，一幕幕，不断在她眼前掠过，刺激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冲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大叫了一声。

　　周围的人见了她的样子，纷纷绕路远行，同时还加快了脚步。

　　几分钟后，闵岁柔冷静了下来，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沉沉地低下头，逃离了原地。

　　回家的路上，她心里只有一想法，那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白川做很好很好的夫妻。

　　心里是这么想，可当她看见齐刷刷坐在沙发上，等她做饭的公婆和丈夫，还是忍不住委屈了起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别的人回到家是夫妻恩爱，公婆明事理，为什么她就不行呢？

　　白川忽视她的神情，看见她空空如也的手：“蛋糕呢？”

　　闵岁柔没回答他，从包里拿出报告单，递给了他，指望他能有一丝改变。

　　白川没接，从沙发上站起身，加重了语气：“我问你蛋糕呢？”

　　“怀了孕的人就是金贵，买个东西都嫌累。”白母阴阳怪气，摔了手里的遥控器，起来走进卧室，又狠狠地摔了一下门。

　　闵岁柔刚要解释，却恰巧来了妊娠反应，恶心的她一下子冲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白川恼了，站在卫生间门外狠狠地踹门：“闵岁柔！你赶紧出来，别怀孕就装可怜……”

　　“呕……”闵岁柔扶着洗手池，不断地干呕着，扯着五脏六腑都很难受。

　　“滚出来！”白川重重地拍门。

　　闵岁柔扭过头，看见白川的人影模模糊糊映在磨砂的玻璃上，看见门因拍打而出现大幅度的颤抖。

　　那块玻璃很像她，羸弱得随时都会碎掉。

　　白川再一次扬高了声音：“你赶紧滚出来！要不然我就砸了这玻璃！”

　　不知道为什么，闵岁柔真的很害怕玻璃会碎掉。

　　她几乎想也不想就打开了锁。

　　迎面等着她的事一句更难听的话：“又不是全天下只有你一个女人会怀孕，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诧异地看着白川：“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自己怀的孕？”

　　“你不想怀可以打掉啊！”白川满不在乎地抱起手臂，掐着她的软肋威胁她，“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的受害者，是你在外面搞三搞四，打了来路不明的孩子。”

　　闵岁柔震惊了：“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说他来路不明。”

　　白川得意洋洋：“你婚前就不干净，谁知道你婚后有没有乱搞。”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在深深地刺痛着闵岁柔，让她心慌，让她恐惧。

　　她的心在痛，耳朵在嗡鸣，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似乎是回到了过去。

　　她正在为一个年轻女人看诊。

　　闵岁柔记得这个女人，叫沈其丹，是个刚出月子十二天的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