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信息 ...
-
唐阿兰所知道的故事讲完了,陆淼和孙乐眠均无言语。远方天边显出一线苍茫的光亮,将明未明,孙乐眠呼出一口热气,她想:原来一个人的故事说出来是这样短暂,仅仅是两三个时辰,将将够黑夜过去。
可唐阿炮和曲泠的未来永远不再有黎明。
“怎么了?”陆淼发现孙乐眠鼻子和眼底红了一片,目光关切,“冷?”说着去牵孙乐眠,要捂热她的手,熟料孙乐眠的手背竟然异常灼热,陆淼的手指向里勾了勾,轻而易举的捉住她细拎拎的手腕。
蓦地心里一沉。
果然,腕子也是热的。
可不等他追究,孙乐眠抽出手,紧张的瞄了他一眼,含混道:“没什么,可能是冷风吹了一夜,有点烧,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快些去找唐阿炮吧,他只身前去寻曲泠,我有点担心。”
望着天边那道始终没能破云而开的阳光,孙乐眠冥冥之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好之事。
陆淼收回目光,略一点头:“也该去讨沈妄了,否则那小子连家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了。”
二人起身。唐阿兰犹豫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能否……”
陆淼扬手打断道:“我可什么都不能保证,再说了,我也没义务。”说罢迈开长腿,晨风掠过他沾了血迹和灰尘的袖角,有种说不出的飒然。走了一段,陆淼发现有人没跟上来,不耐烦的侧身说道,“再不走,等着逆斩堂的人发现,想走都走不了。”
孙乐眠望了望陆淼,确定这个距离饶是陆淼耳力过人也听不见,于是转身询问唐阿兰:“幻攞烟到底是什么?”
唐阿兰嗫嚅片刻,终究还是告诉了她。
等了一阵仍旧不见孙乐眠跟上,陆淼心生疑窦,倒了回来,捉住人手臂一扯,“还不走?”却恰巧看见孙乐眠一脸慌慌张张,眼神惊疑又柔软的从自己脸上一扫而过。
陆淼疑惑:这是什么眼神?搞得自己好像一只罕见的可爱动物?
他自上而下打量孙乐眠,“你们刚刚……”
孙乐眠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走吧,阿兰阿宝,后会有期。”说着,不由分说拉着陆淼离开原地。
唐阿兰微笑着挥手,神情哀伤,呢喃着:“应当不会再见了。”
她带着唐阿宝又回到了住所,唐阿宝很乖,仿佛已经知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平静的帮阿姊打理屋中一切。当姐弟二人清扫了屋内每一个角落后,晨阳这才缓缓降临。唐阿兰抚摸着弟弟的头,将属于唐阿炮的半脸面具放在身侧的床上,静静的看着屋外竹林里升起的迷雾,以及从雾中走出的逆斩堂杀手们。
为首的杀手轻拢眉心:“老三他们人在何处?为何只有你们姐弟在此?陆淼呢?”
唐阿兰歪了歪头,一双腿轻轻晃着,口中哼着小时候唐阿炮教过的歌曲,仿佛又回到了才被唐阿炮捡回家时的光景,唇边浮起浅淡和煦的笑容,显得无忧又无虑。
来人被她这副模样激怒:“问你话呢?”
唐阿宝有点害怕,躲进唐阿兰的怀中,唐阿兰轻轻顺着弟弟的背脊,头也不抬的说:“我不知道。”
来人似乎也不愿同她废话,手起刀落……
被唐阿兰妥帖收在床底的断蝴蝶忽然在这一刻扇了扇翅膀。
另一处山崖上,唐阿炮终于来到曲泠眼前,恰在此时飞来一只蝴蝶,绚丽的翅膀眷恋的从唐阿炮的指尖掠过,便被沾染上尸气,再也飞不高了。
唐阿炮目光如水,捧着蝴蝶摇摇欲坠的身躯,接着将它安置在地上,温柔的开口道:“下次记得飞高一点儿。”
当蝴蝶翅膀停止扇动时,唐阿炮才起身直面曲泠,以及他斜后方面无表情的沈妄。
曲泠嘴唇颤抖,这么多年来,再次听到唐阿炮开口,曲泠满心的惊诧,却不得不收起那份震撼,怕稍稍震得厉害一点,眼前的梦境就会碎掉。
“你回来了。”曲泠说。
唐阿炮笑着回答:“嗯,我回来了。”
距离此处数百米远的竹林中,陆淼正揽着孙乐眠在竹林间闪电驰行,脚尖轻触竹叶,一蹬,旋即身形拔高至半空,晨风呼啸着从耳畔划过,凌冽寒风将孙乐眠的一缕头发吹到了陆淼脸上。陆淼“呸”的一声吐掉那缕长发,面无表情道:“真重。”
孙乐眠:“……你有本事说有本事把我扔下去啊。”
陆淼:“那我扔了。”作势松了一根手指。
“我错了!”不着地的感觉让人很没安全感,一颗心也随之狠狠悬起,孙乐眠察觉腰间的手指又松了一根,忙不迭的环上陆淼脖子,上下嘴皮一碰,从善如流的道了歉,“我以后一定减肥!”
灼热的手臂甫一接触脆弱的脖子,陆淼浑身僵硬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克制了把人甩出去的本能,镇定下来,调整姿势,好让孙乐眠能更好的窝在自己怀里,还抬起一条手臂挡在她面前。
“冷吗?”陆淼问,哪怕自己现在抱的是个火炉。
孙乐眠说:“不冷。就是风大迷眼。”
闻言,陆淼这一路上都没有把手臂放下来。
眼看马上就要来到山脚,陆淼看似漫不经心的:“你先前背着我和唐阿兰说了什么?”
孙乐眠装傻道:“你说啥?风太大我没听清!”
陆淼:“我说我要把你扔下去。”
孙乐眠连忙手脚并用的抱紧了陆淼,安心后才说:“你扔吧,扔得下去算我输。”
“你不是听不见?”
“啊?你说啥?什么?再说一遍,哎!风太大!”
陆淼:“……”现在是真想扔下去了。
身后是大片的云海以及现出光芒的日轮,凌冽晨风被陆淼贴心挡住,只漏了片缕令人舒适的凉意,孙乐眠贴在陆淼胸口,听他沉静平稳的心跳,一想到他此时有口无言的模样,不由闷声笑了起来,可唐阿兰的话却在脑中乍起:
“幻攞烟,是一种只对血孽深重的人产生幻觉的迷雾,幻境里,中招之人会置身于血涂地狱,与自己的业障纠缠,类似于佛门中人所说的心魔,中招之人越强大,则心魔愈强,人们最难战胜的敌人往往是自己。唯有破其身,剜其心,削其魂,方能挣脱。”
可这世上能做到之人少之又少,陆淼乃唐阿兰生平仅见。
说完,唐阿兰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向孙乐眠,语重心长:“此人对自己都能狠心至此,在他身边,千万小心。”
孙乐眠没把唐阿兰最后的提醒放在心上,在她眼中,陆淼只是平日里不着四六,危急时却异常可靠,并非唐阿兰口中的寡义刻薄之人。
唐阿兰只是不了解他。
孙乐眠轻轻呼出一口气。
神情有些黯然。
话又说回来,她又了解陆淼多少?
“快到了。”思虑间,陆淼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前方山头已近在眼前,只是令人骇然的是,那竹林密盖的青山间有一条蜿蜒“死线”,仿佛有人专门为后来人划定了线路,“死线”周围的草木尽皆枯萎,尸气从山上蔓延而下,两人一落地,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熏得孙乐眠差点没站稳。
陆淼脸色也不大好看,面对这股腥臭尸气,言简意赅地:“……呕。”
孙乐眠:“你别呕!你一呕我也想——”
那味道像是刷墙用的泥浆混合了血肉快,历经时光酿造,已经成了一道杀伤力极强的武器,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孙乐眠强忍不适开口:“不能让尸气继续蔓延了。”她记得来的路上看见山下有好几户人家,若是放任尸气蔓延,草木枯萎,动物惨遭尸气腐蚀,而人类轻则产生疫病,重则……
某本古籍上曾记载,被此类尸气侵蚀的人类有可能会被感染成活死人,出现尸体的特征,可本质还是活人,这种转变因人而异,慢则数十年,快则瞬息,全凭人的身体素质。
陆淼一步迈出,孙乐眠连忙拽住他的手臂,“等等。”毕竟是曾经看过的书,记忆和事实是否有出入还无法考证,孙乐眠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淼去冒险。
熟料陆淼反手握住她的手,“怕?”
孙乐眠下意识回答:“不怕。”
陆淼笑了:“那就是担心我咯?”
孙乐眠怔住了,“啊?”
陆淼将她瞪大眼睛微张嘴巴的迷糊模样收入眼底,映着晨光,孙乐眠眼睛里透亮一片,水润润的,看得陆淼的心酸软不已,想伸手去呼噜两下她脑袋顶上被风吹得支棱起来的头发。最终,他的手半道折了两折,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号弹。
这信号弹和沈妄那个相似,做工却精致得多,只有炮筒小一倍,注意到孙乐眠好奇的目光,陆淼道:“这是情报处特制的信号弹,等你进来了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这样不会引来敌人吗?”
“就是要引他们过来,倘若我们把力气卖干净了,唐家堡的人岂不白捡便宜了?我可从不做赔本儿买卖。”说着,陆淼点燃引线,信号弹咻的一声冲上天幕,炸了开来,白、黄、红三条细线绘制成一个孙乐眠从未见过的图案。
见孙乐眠紧盯着天空,陆淼啧了两声,“别瞅了,没什么特别的,有那闲功夫不如多看看我,我可比信号弹好看多了。”
孙乐眠:“……”和信号弹比美,您脸呢?
陆淼将用过的信号弹壳子随手扔掉,漫不经心地说:“我知你担心尸气蔓延,放心吧,‘清洁工’一会儿就到。”
信号弹炸开不片刻,一阵悠扬琴声由远及近,原本势头壮大的尸气像是老鼠遇见猫,节节退败,那琴音乍听之下婉转缠绵,可却不容任何反抗,细细密密,时而形如浪潮起伏,时而又如高山瀑布湍急直下,悠然的曲调骤然变得激越,半空中显出一道金色水波纹,向四周扩散开去,尸气触之即退,退不及的,直接被金色潮水吞噬消散。
孙乐眠没有见过此等绝技,兴奋的扒拉着陆淼的袖子摇晃:“这是……将内力融入琴音,化为气劲,净化尸气,这这这这也太……”
尸气尽褪之时,琴音止歇。
陆淼垂首一瞥自己褶皱不堪的袖子,挑眉:“太什么?”
“……也太帅了吧!”
孙乐眠眼中似有星辰盛开,只消一颗就晃得陆淼眼睛疼。
他抬头望天,冷漠的想:再帅,还不是情报处里负责擦屁股的。
空中的金色音潮消弭,一男子一手抱琴,一手振袖,踏着清风,施施然的飘至陆淼与孙乐眠跟前,一袭青衫随风而起,气质温柔淡雅,宛如谪仙,他略一颔首,便算作打过招呼。
“副楼主道陆兄需要帮助,便遣我先行一步,他们此刻正蛰伏在暗处,等待陆兄号令。”
陆淼面色沉静,“你们来了多少人。”
男子稍一犹豫,便坦言道:“情报处里的所有长歌弟子,尽皆在此。”
陆淼脸色几变,目光骤然凌厉起来,语气不自觉变冷:“长安发生了何事?”
男子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启口:
“楼主他,叛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
今天晚上本来写了3q8,又不小心删了1q5,没存档,又特么重写了一遍我要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