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雪飞舞之时》希尔梅利亚

39、第 39 章

　　“姐姐大人……”妮娜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柯兰蒂丝么？”尤娜说，“这事再说吧，她若真想跟我走，也未尝不可……”忽然，她眼睛一亮，喜道：“啊——看谁来啦。”
　　只见两位仪容气质皆上等的女子款款行来，所过之处，人们自动让开了路，正是凌音郡主和女公爵艾柯雪莉。
　　“您在这儿呢，伯爵小姐，这几位是……”凌音郡主微笑道。
　　“郡主殿下，公爵，请入座，”尤娜说，“我来给你们介绍……”
　　“你就是堂姐的师妹？”玉青凰看着妃羽裳说，“常听堂姐说起你，裳儿长，裳儿短的，今日一见，果然如她所说，明媚可人呢。”
　　“嗯，嗯……”妃羽裳俏脸染上飞红，硬着头皮道：“您，很漂亮。”
　　尤娜笑得不怀好意，说：“您就别调侃裳儿了，她很容易害羞的，这一害羞呀，小脸就像打了上好的胭脂似的，粉嫩滑腻，分外诱人。”
　　玉青凰勾着唇，表示赞同，说：“堂姐的师妹，就是自家人了，那我就和她一样，叫你裳儿吧，嗯，我比你年长，名为青凰，你叫我凰姐姐可好？”
　　“凰姐姐。”妃羽裳抬眸看着玉青凰，天家女子，雍容华贵，大师姐正经起来的样子，也是如此吧。
　　玉青凰嫣然一笑，风华无限，她说：“在岛上的时候，你发了求援信号，身体可无碍？”
　　“不是我，”妃羽裳想起了贝尔缇优，不禁担忧，说，“同行的贝尔缇优学姐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顾规定，向外求援，所幸妮娜姐姐她们及时赶到，学姐才稳定了伤情，但她尚未苏醒，先我们一步返回圣都了，希望她平安无事。”
　　“贝尔缇优？”玉青凰面露惊诧。
　　“殿下有所不知，她是卡西米尔家的三小姐。”艾柯雪莉说。
　　“哪个卡西米尔？”
　　“您知道哈伦将军么？”艾柯雪莉问。
　　“哦，他的孙女啊。”玉青凰恍然大悟，哈伦·冯·卡西米尔伯爵是她封地的驻军将领，见过几次面，不是全无印象。
　　当今天下虽由女皇执掌，两位帝姬各持军、财大权，但是，女皇并未让女性广泛参与到政治、军队中去。然而，女皇却变相的提升了女子的地位，她为此颁布了一条法律：逼迫女儿出嫁者，同二级贩卖奴隶罪，处以三年监禁。顺带一提，和一帝二姬同辈的皇族女子，共有四人，皆未婚，以长幼次序排列，一为御守阁郡主玉绮真，二为静海郡主玉梦柔，三为凌音郡主玉青凰，四为年初出生的楚华郡主玉君依。女皇对女子的看重亦体现在这些人身上，须知给未满周岁的婴儿赐予封号，她可是开了先河，并且，她允许她们自立门户。无忧宫原为一国皇宫，立于云天之上，隐于高山峻岭，为享尽人间极乐之地，该国在“三百年战争中”为云国所灭，云国虽占得此间，却视为萎靡堕落之地，历代君皇不曾踏足，又不忍将这巧夺天工般的杰作毁坏，于是将其封禁。直到女皇把它赐给当时最小的妹妹——凌音郡主，闭门两百余年的无忧宫再次迎来主人。而无忧宫可谓人间仙境，钟灵毓秀之地，凌音郡主不过稍加打理，便焕然一新，根本不像无人居住的地方。
　　不过，艾柯雪莉回忆起在祁云山无忧宫和这位凌音郡主见面的一幕，她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说话间，柯兰蒂丝和她的父亲埃博恩·格拉纳伯爵走过来了，又是一番贵族之间无聊的礼节，于是，除了几位当事者，其他人便移步到露天阳台说话去了。
　　有了私下交流的机会，妃羽裳将藏在心底很久说出口，“凰姐姐，大师姐她，可好？”
　　“怎么，裳儿想她了？”
　　妃羽裳点点头，看向花园中五颜六色的花从，说：“我很久很久没见她了，久到她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是那样的模糊，始终无法凝形，我想她，我知道她一直关注着我，每年生日礼物都会在生日当天出现在我面前，每次都不一样的礼物，可是，我想见她，想和她说话，对她撒娇，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我，我真的很想她。”
　　玉青凰凝视着个头只到她鼻尖的少女，三千青丝在阳光下照耀下乌黑发亮，她轻叹一声，说：“堂姐有很多事要做。”
　　“我知道，”妃羽裳说，“我知道她很忙，我们都知道，梨师姐曾经跟我说过，大师姐要做好多好多事，比修炼艰难，比看书复杂，所以她没有时间，不能来看我，不能和我说话，可我还是想她，我不要她的样子变模糊……”
　　“在我记忆中，”玉青凰说，“嗯，我是没有熙宁堂姐小时候的记忆的，初见她，是在我家中，那年我和裳儿一样的年龄，16岁，我正在园中赏花，她一身戎装闯了进来，冷冰冰的模样，和满园春色格格不入，不过，那身鎏银雕金铁甲衣很称她，美艳动人，我还记得，我的心跳很快，面红耳赤的糗样很丢人吧。可惜啊，她第一次来我家，第一次来见我，却是来抄我家的，父亲在我幼时因病去世，母亲则是平民出身，家道由此中落，哥哥不甘心，和玉临琰勾结在一起，结果，裳儿也知道，玉临琰兵败身亡，哥哥自是难逃一死。当时，朝中大臣都说要处死我，我也以为我要死了，准备好迎接结局，但是，堂姐却力排众议留我一命，甚至还保留了郡主封号，此举引起很多人不满。她担心我被暗杀，要知道反贼的直系亲属被杀，传出去只会大快人心，没有人会做出幸灾乐祸以外的表情，于是，她将我留在她的身边，同吃同住，她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就差同床共枕了（笑），却也是在一个房间里，两张床中间隔了一道屏风罢。就这样，我偷得了与堂姐朝夕相处的时光，我印象里，堂姐平时话很少，繁杂的政务压迫着她，接见一个又一个官员。有一段时间，她忙得和我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但是，我注意到，她会时不时地看我一眼，她是在确认我是不是还在，这段日子她杀了很多人，像我这样的——叛党余孽（苦笑），啊，裳儿你别多想，她只是下命令，为了天下安定，她必须这样做。她怕我无聊烦闷，将她处理公务的地方重新修葺，独自开辟了一个小小的花房，另外还有两个大书架的各类读物，她从来不看这些东西，也没有时间。如有闲暇，她也会和我说说话，每次都差不多，无非问我在看什么书，在赏什么花，重复的问题，同样的花，她问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她没有一次记住。每年有那么几天，她的表现和平时截然相反，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和我说着话突然沉默不语，或是看着窗户出神，那扇窗，是向东开的，后来我知道，她在为你的生日礼物发愁，为了裳儿的生日，她会把一些不那么紧要的事情往后推。当她选定了礼物，派出了信使，之后几天她就更频繁地发呆了，说到这个，堂姐发呆的模样难得一见哦，非常可爱呢（笑），信使的任务却不单单是送礼物，他还得将你收到礼物时的表情，你说了什么话，一字不拉，活灵活现汇报给堂姐，裳儿可知一个身长八尺的粗犷男人模拟少女的神态是多么滑稽（笑），如今，他这本事却愈发的炉火纯青了，不过，还是很滑稽。后来，天下安定，世人不再讨论叛乱之事，一切尘埃落定，嫊嫙姐姐将无忧宫秘密解禁赐予我，而每逢裳儿生日的时候，堂姐便来无忧宫小住几日，谈论最多的，自然是裳儿了。”
　　“凰姐姐，”妃羽裳看向比她高了许多的美丽女子，说，“大师姐处死了你的哥哥，查抄了你的家，你，不恨她么？”
　　“恨？”玉青凰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眸，说，“我对她的感情，若只有一个恨字，未免太可惜了，我可以恨刽子手，恨踏进我家门的每一个人，唯独她，我不恨，不想，亦不愿恨她，因为，自打第一眼见到她，我便喜欢上了她，爱上了她，这样的人，我能恨么。”
　　“啊？！”妃羽裳惊讶得张着嘴，“凰姐姐，你和大师姐不是姐妹么，你喜欢她……那，那大师姐喜欢你么？”
　　“她，”玉青凰幽幽的说，“她不曾仔细看过我一眼，亦不曾听过我的心声，如何谈得上喜欢二字，她只是可怜我罢，不忍心杀我，留我在身边，置于她的羽翼之下，我本应该就此心满意足，但是人啊，总想要得到更多，觊觎不可得之物。有时我就想，我要是鱼儿就好了，在广阔的大海中随波逐流，无忧无虑，不念过往，不忧当下，不惧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