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时光》柚子鱼丸

15、第 15 章

　　或许我们这一生，本来就是个错误。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可我明知是错，却愿意一错再错……
　　——颜裳
　　皇后，多么尊贵的称呼，母仪天下的人啊，后宫有多少人，为这个头衔明争暗斗，可当我真正来到皇后身边时，我才知道，这个当了皇后的女人，一点都不快乐。身为皇后，她有太多的荣华富贵，可同时，她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重重宫闱中，我看到皇后高高地坐在凤椅上，戴着华丽的凤冠，画着华贵的妆容，眼神却是柔和的。她就像江南的一阵风，轻柔，温和。突然想起，她应该算是我的姑母。我从未见过姑母，父亲也很少谈及，我总想，能进宫成为皇后，她该生得极美，也该有一份天生的威严与气度。可当我真正见到她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她看起来不像皇后，反而就像平常的江南女子一般，但又有所不同。我觉得，她更像芦苇，温柔纤弱，却又有一份坚韧，几乎是一瞬间，我就喜欢上了她。
　　渐渐了解皇后后，我发现皇后得了很严重的癔症。平日里她与常人无异，可到了晚上，她总会到处寻找她的女儿。见到我后，她几乎把我当成了她那已去世的女儿，拉着我说话，感情至深时还会落下泪来。
　　在皇后宫中，宫务不算繁忙，但日子却着实有些单调乏味。皇后不常出宫，妃嫔们来请安，也大都被她以生病的理由推辞了。哪怕是很少几次的接见，她也都只是微笑着不说话，笑着看她们来，看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笑着看她们的炫耀与讽刺，笑着看她们话里话外的嫉妒争抢，再笑着看她们走。她什么也不说，不争不抢，我也从未听过她的落寞与抱怨，她仿佛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身为皇后，她将后宫大权都分给了几个孩子，几乎不管什么事。她每日的生活，安静平和，完全不像宫里该有的样子。我总以为，皇上心里是有皇后的，不然何以后宫这么多妃子，比皇后漂亮，比皇后娘家更有权势，比皇后更得圣宠的人大有人在，皇上却始终不曾让她们越过皇后。我听宫女讲过，曾经有一位妃子，家世显赫，又生的好，颇得皇上喜爱，便自然有了一份嚣张与目中无人。一日她在皇后面前态度不敬，言语讽刺。皇后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可第二天，那妃子就受到皇上的处罚。但若说皇上宠爱皇后，他又很少来皇后宫中，自我进宫，就只见皇上来过寥寥几次，倒是纪离，时时进宫看望母后。
　　纪离，进了宫，本以为和他接近，谁知我们间的距离却反而更远了。他每每来皇后宫中，总是规规矩矩地行礼答话，连一丝眼神都不肯给我。我站在皇后身边，却总偷偷地打量他。在宫中的他，似乎蒙上了层层面具，整个人看似温润，实则内含锋芒，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的贵气与优雅，却带着深深的疏离。一个人究竟要有怎样的经历，才能如此近乎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就如皇后，就如纪离，所有的一切都被压在笑容之后。
　　渐渐习惯了在宫里的生活，我好像也变得和宫中大多数人一样，沉默谨慎，从不表露自己的真实感情。只有在夜深之时，我才会想起曾经江南的家，想起父亲与凉若，想起我曾经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被沉重的钟声打破，皇上驾崩了！
　　彼时我正守在皇上寝宫外。皇上已病了许久，在最后的日子里，皇后遣散了所有照顾皇上的宫人，将来探望的嫔妃也挡在门外，自己一个人照顾皇上，皇上也只要她陪着。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他们就好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样，安静平和。
　　那天的天空阴沉，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纪离已在门外跪了许久，求见皇上。但不知怎地，皇上坚决不肯见他。大殿清冷，只有我与她两人，一站一跪，却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风越刮越急，我的指尖攀上丝丝凉意，进而侵入体内，竟有些冬的意味了。门外，纪离仍然跪着，挺直了脊梁，连跪，也是正义凛然的。我担忧他的身体，正想过去劝他回去，这时，皇上寝宫的门开了，皇后走了出来。皇后的脸色很平静，不过眼角隐隐有泪。我尚未反应过来，纪离已扶下身去，接着我听皇后说：“皇上驾崩了。”
　　我内心震惊，只知麻木地下跪哀哭，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耳边盘旋的，只有沉重的钟声，纪离哀痛的哭声，还有皇后那平淡却无生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