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那山那海

1、水玉

　　镜湖是这一带的旅游胜地，湖水清可见底，置身湖上，宛若空中游，以此知名。
　　游船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盯着湖面看，湖比导游讲的故事有趣多了，水里有流动的水，她趴在船上，上半身使劲儿往下探，想摸一摸那片水。在水里流的水，真奇怪啊，她之前可没见过，她想摸一摸。摸起来跟水没两样，那水顺着指尖流进了她体内，凉凉的。她身体“激灵”一下，翻进了湖里。

　　——

　　啊呀，疼疼疼。白羽捂着自己的左肩，呲牙吸气，一边感叹，蜀中六月天真是说变就变啊，看样子会有场大雨，我得快点，希望赶得上吧。
　　白羽的左胳膊是义肢，但跟常见的仿真手臂不一样，白羽的称为机械手臂更贴切些，外面没有覆仿真皮，前臂内装了一个□□，手腕下翻就会弹出，精钢制成，泛冷光。为了避免吓着普通人，白羽一般穿长袖，戴手套。
　　白羽穿上灰风衣，右胳膊夹了把伞，提起箱子，出门了。
　　39楼111室，就是这里了吧，白羽按了门铃。女主人开门请白羽进去。
　　室内是日式风格，简洁明亮。
　　进门后白羽就感觉呼吸轻快许多，客厅有两台加湿器，可依然感觉干燥，室内室外俨然两个气候。
　　女主人到了杯水，递给白羽，说“我姓徐，叫我徐姐好了。”
　　“孩子父亲不在吗？”
　　“他出去了，山里有人给介绍了一个偏方，应该这两天就回来了。”
　　“方便的话，我想先看看患者。”
　　徐姐把白羽领到里面的一个小房间，打开灯。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四边围满了加湿器，不停对着床喷。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白色薄床单。
　　“这是？！”白羽走近掀开床单，瞳孔一缩，不禁低呼。
　　床上的女孩，十岁的身材八十的脸，皱纹很深，皮肤灰白干硬，看样子不是自然衰老，像是身体里的水分被蒸发。这样下去，她估计会因干渴而死。在白羽眼里，一团团水气一样的东西从女孩身体干裂处飘出来，徘徊在女孩四周，吸食着周围的水气。白羽试着用手指去摸，它们却都缩回女孩体内了。看来这就是罪魁祸首了，白羽已明白大概。
　　“我是不是要死了，妈妈？我不想死，我想跟你和爸爸一起，我们一起，不要分开。”女孩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但白羽知道她在哭，虽然没有眼泪。
　　“你不会死，妈妈会救你的，一定会！”徐姐握紧了拳头，忍住不在女儿面前哭出来。
　　看过之后，白羽他们又回到了客厅。
　　“她有没有碰过或喝过奇怪的水？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白羽问道。
　　“两个月前，我们出去游玩，她掉到湖里了，回来就一直发烧，好了后就经常说渴，大量喝水，渴急了什么水都喝。喜欢下雨天，一下雨就显得格外高兴，稍不留神就溜出去，也不打伞，在雨里跳舞、奔跑，雨停了回来。最近越来越严重，身体渐渐变成了那样...去了好多医院，吃了好多偏方都不管用。”徐姐哽咽起来。
　　“这恐怕是水玉。”
　　“水玉？”
　　“嗯，是灵的一种，多栖息在水洼、湖泊等水分充足的地方，平常呈液体，无色透明，跟水没有两样，因此常有人或动物不注意喝下去。一旦寄生到宿主体内，便吸收宿主身体水分迅速繁殖。期间宿主便会饥渴感倍增，不停喝水也无济于事。然后不断发展，宿主身体逐渐变得像枯树枝一样脆、干，没有韧性，稍受力便会折断。你女儿的情况还不算糟，血肉还在，可以治。”
　　“那...那要怎么才能救我女儿？只要能救好，多少钱我都愿意！”
　　“水玉喜水，下雨时最为活跃，应雷声而化为水气状，成云霞。所以只需等快下雨时，将患者移到室外，听到雷声，水玉自然会化为水气而出。最近会有一场大雨，可能有救，报酬嘛，这几天的食宿！”
　　徐姐喜极而泣，不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谢谢，谢谢”。

　　白羽想到已件事比较在意的事，便提出单独跟女孩聊下。
　　白羽盯着女孩看，想着怎么开口，略沉思下，说：
　　“这个季节是雨季，雷雨天气应该很常见才对，一般人染上水玉，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灵是天地孕育而生，通灵性，据说能呼应心中有强烈愿望之人。”
　　女孩似乎在叹气，“我爸爸妈妈一直吵架，都不关心我，他们不爱我了，他们说那次全家游之后要离婚。我生病以后，他们吵架变少了，也关心我了，我不想我们分开。如果我病好了，他们又要分开了，我就想，如果我一直这样生病，他们就会一直爱我了。”
　　“我相信，你爸妈是爱你的，不管你们在不在一起，他们对你的爱不会减少分毫。你不想他们分开，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说呢？”
　　“他们从不听我的话。”
　　“没有人会拒绝自己所爱之人的请求的，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

　　三日后。
　　阴，天气闷热，空气黏稠，恨不能抓出水来。白羽的左肩越发难受，像有蚂蚁在啃他的神经，又痒又痛。
　　白羽和她父亲把女孩抬到天台。徐姐在地上铺上竹席、垫子，然后把女孩放上去。
　　“好了，现在只能等雷声了。”白羽活动下左肩说。
　　“用手机模拟雷声不行吗？”女孩父亲说。
　　“不行，水玉对天地变化感应最为敏感，这个骗不了它。”

　　雷声阵阵，女孩却没有变化。白羽与女孩对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让它们走吧，你也要相信自己！”
　　徐姐把手搭在女孩的手上，轻轻抚摸，然后握起，小心翼翼，像捧着一个绝世珍宝，“今后我会陪着你的，我们一直在一起。”
　　“爸爸也会跟我们一起吗？”
　　“爸爸会的，我们一家人不会分开的。”爸爸转身低头抹了抹眼角，然后捧着女孩另一只手。

　　轰隆隆，一阵雷声滚滚而来，女孩身子向上顶起，嘴巴张开，一团团水气从女孩嘴里涌出。好一会才停止，水气一直往上飘，融进云里，不见了。接着，大雨倾盆而落。

　　后来，白羽有又收到女孩的邮件，她现在跟着奶奶，住在乡下，很宁静。她的爸爸妈妈还是离婚了，大概人都无法欺骗自己，疏远的心，不爱的人，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