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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六章 ...

  •   骚乱终于平息了。
      纯内擦了擦脸上的汗——或者是血,管他呢——站在原地平复着呼吸,周围其他的警卫人员和职业英雄们仍在巡视,但已然放松了许多,他们的表情中盛满了疲惫,但也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幸好这片区域提前封锁了。”冢内走到他身边,语气中带着感慨,“还好吗?”
      “我没事,前辈。”直到开口,纯内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么干涩,他用唾液润了润喉咙,顺手卸下了弹夹,里面还有两颗子弹……然而他一头怪物都没有打倒,他猜这些子弹应该都贡献给了沥青马路或者某个容易射偏的墙角。
      可那个女孩却能在顷刻间割开一只怪物的喉咙。
      纯内心底不禁唏嘘起来,同时也有点惦记对方现在的情况。
      当时他被敬慕之心遮蔽了双眼,丝毫没有考虑到对方即将面对的是一名杀死了数十位职业英雄的可怕恶徒,只是单纯觉得她应该不太希望有人打扰,但等肾上腺素褪去,大脑恢复冷静后,他又不免有些后怕,既担心对方在这场交锋中险遭不测,又为她最后会不会跨过那条线而焦虑。
      “学长……”他嚅嗫道,“我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
      冢内闻言一愣,停住了正打算点烟的手:“什么?”
      “事实上……”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刚才前辈问我有没有看见疑似打开了消防系统备用电源的人,当时我回答说没有,其实……”
      “嘘——”
      冢内忽然打断了他,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纯内察觉到了他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一瞬间的惊愕,随即又是严肃与慎重,冢内食指抵唇,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按下了通话键。
      “是我,冢内。”冢内说,“嗯,我确实在这附近……什么?你是说……?”
      冢内直正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用耳朵和肩膀把电话夹了起来,空出手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到苦涩的烟草味从喉咙里流出,冢内才勉强冷静下来。
      “我再确认一遍,你是说斯坦因——那个英雄杀手。”他说,“他现在的状态是……嗯,还活着,有工具束缚,但生命特征虚弱……好的,我会为他叫救护车,你需要……好吧,我明白了,多保重自己。”
      虽然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但纯内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来电者的身份,并且难以遏制地雀跃起来。
      太好了……他想,她成功了,并且也没有越线。
      冢内也察觉到了他压制不住的嘴角,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不需要我来替你介绍了。”
      “是她,对吗?”纯内说,“是赤——”
      “是警方可靠的线人,这就是那个人唯一的身份。”冢内打断了他,神情比他以往的任何一次教导都要严厉,纯内看着他把那根只抽了一口的烟掐灭了,再度进入了严谨的工作状态,“走吧,去抓斯坦因……”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嘱咐有点不妥,兀自摇了摇头。
      “先替斯坦因叫一辆救护车。”他说。

      ×××

      当赤谷海云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到了雄英的大门口。
      她不知道本能为什么会把她带到这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脑子里塞满了想要回家的欲望,然而喉咙里的腥气和蔓延的疼痛唤回了她的理智,她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回家的好时机,但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老师还躺在医院里,安全屋又太过偏僻,而就在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身体却擅自跑到了这个她最不应该来的地方。
      外套的口袋里传来一阵潮湿的暖意,赤谷不用低头就知道那个连凑合都算不上的缝针又崩开了,血液浸湿了她最外面的衣服,这下她连电车都不能坐了。
      她叹了口气,刚转过身打算离开,雄英防盗大门的通讯装置忽然响了起来。
      「等、等等啊!为什么要走啊!」一个成年男子在通讯中哭唧唧地大喊,「我坐在这里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啊!明明是想和赤谷老师说一些“军需官长川谷,我需要支援”,“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海兔阁下”之类的帅气台词,为什么一言不发地就背过身去啊!」
      “长川谷?”赤谷愣了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呃,咳咳。」长川谷十分刻意地咳嗽了几声,「当然是在等待您的到来,海兔阁下。」
      “正常说话。”
      「……是,非常对不起,赤谷老师。」长川谷的声音立刻虚了,「是根津校长让我们这几天多留一会儿的,说老师你有可能来学校,治疗女郎现在虽然不在学校,但住得很近,如果老师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打电话过去 。」
      “根津校长?”赤谷迟疑了一下,“校长也在吗?”
      「不,他不在学校。」长川谷说,「校长说你暂时可能不太希望见到它,如果你康复后想要去找它的话,任何时候它都会抽出空的。」
      “真是一位体贴的人啊。”都让人有点不太好意思了,赤谷这么想道。
      「老师带通行卡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啊,没事了,相泽老师已经去门口接你了。」
      “诶诶?!”赤谷睁大了眼睛,“不、不是不想见到老师的意思,但是现在的我并不适合……”

      唰——
      大门打开了。

      站在另一侧的相泽消太对她挑了挑眉。
      “晚了。”他说。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这句话你说过太多次了,信用度为零。”相泽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腰侧,“这个出血量可不像是简单的皮肉伤啊。”
      赤谷在他的审视下缩了缩肩膀,支支吾吾道:“嗯……是刀伤。”
      “有多深?”
      赤谷的头越来越低,直到能看到自己的鞋尖:“贯穿伤。”
      “……啧。”看着女孩紧贴着大腿无处安放的双手,相泽直觉对方如果穿着足够长的裙子,可能会想把裙摆掀起来盖过头顶,把自己裹成一个洋葱——幸好她没有,不然那个场景可太搞笑了,很不适合接下来批评教育的氛围,“先跟我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赤谷海云连话都不敢回,只能像小鸡啄米似的一边点头一边紧跟在相泽身后。

      相泽带着她来到了雄英的保健室。
      治疗女郎并不在,不过作为英雄豪门,雄英自然也拥有一个有故事的保健室,里面常年储备着各式各样的急救工具和药品,以防某些学生(或老师)把自己祸害去了半条命——噢,他刚刚是不是讽刺了一下自己的学生?
      嗯,他是故意的。

      相泽轻车熟路地取出了手术缝合线和消毒棉,顺带瞥了她一眼:“伤口在哪儿,让我看一下。”
      这一次,赤谷实打实地懵了很久。
      “那个……”她有点结结巴巴地回答,“在、在腰上……挺靠近肋骨的位置。”
      相泽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但他不能在学生面前露怯(又或者其他看起来像是心虚的情绪),因此他不动声色,同时也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不会有人对被刀捅烂的皮肉有奇怪想法的。”
      “我并没有担心这个,毕竟老师是一位非常正派的人。”赤谷坦诚道,“我的意思是,不用劳烦老师,我自己来缝就好了……话说回来,相泽老师,您已经用镊子搅了很久的消毒棉了,请问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递给我呢?”
      相泽猛地咳嗽起来,手里的玻璃瓶差点就这么滑落出去,许是因为没见过他这样,赤谷也差点被他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总之,你自己能处理就好。”相泽撇过头,压低了声音,“虽然实际不会发生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合乎礼数的事情,我在床帘外面等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赤谷显然不是很习惯这种给别人添麻烦的情况,只好羞赧地朝他笑了笑:“麻烦您了。”
      相泽面无表情地拉上了床帘。

      ……然而,情况并没有因为拉上床帘而有所好转。
      相泽尽可能让自己不去在意帘子另一侧发生的事情,比如说伤口被扯到时女孩轻微的抽气声,衣物被脱下时布料摩擦的声响,不断发出咯吱声的床架,缝合针穿过皮肤时克制的喘息……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保健室的空气流通是这么不好,或许他应该开一下窗,但这样他就要穿过那道床帘,随即他又开始忧虑起了窗帘有没有拉的事情,或许女孩毫无遮掩的后背会某个监视器捕捉到。
      “赤谷。”
      “在!老师有什么事吗?”
      相泽往床帘那儿看了一眼——之前他都是背对着赤谷海云的,即使那个厚重的帘子连一个朦胧的人影都看不清。
      “注意一下,后面的窗帘都拉上了吗?”
      “是,都拉上了。”
      “……那就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至少对其中一个人而言。
      相泽真的很想打开门通一下风,又或许他应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保健室的空气混浊而粘稠,还带着点微妙的热意,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于是他试着提起了别的话题:“既然还能坐车从保须市回来,应该是赢了吧?”
      “……是。”帘子另一头的赤谷轻声答道,“不出意外的话,警方应该已经带着医护人员找到他了。”
      “到最后还是及时踩了刹车啊。”相泽微微出神,喉咙里流出一声模糊的哼笑,“嘛,实际听到后反倒没什么好惊奇的了。”
      “要说之前没有感到生气,无疑是在撒谎。”赤谷说,“我是抱着不够正道的想法前去的……而这是我的过错,对此任何指责我都会接受。”
      “那种情况下如果还能保持着全然‘正确’的想法,我大概会觉得你很可怕吧。”相泽说,“偶尔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人没什么好羞耻的。”
      “平常也是一个正常人啦!”赤谷忍不住反驳道。
      相泽轻笑了几声,避开了这个回答:“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嗯,生活总要继续下去的。”赤谷说,“不过我还没有决定,可能过几天我会得出结果吧……不过,现在的我确实有些迷茫。”
      “如果你有继续下去的想法,根津校长不会让你退学的。”相泽说。
      “我明白……比起根津校长,我在为人处事上还差得很远呢。”
      “有自知之明就好。”相泽说,“至于这几天的报导……你也不是完全无能为力吧?如果你有意愿的话,通过根津校长的人脉,就此把你打造成拥有权威形象的英雄预备役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曝光量提升是不可避免的,但也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一点。”
      赤谷沉默了片刻,说道:“……不,比起现在的情况,这才是我想极力避免的。”
      “这么不喜欢暴露在媒体面前吗?”相泽说,“你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是媒体的问题。”赤谷摇了摇头,“我并不想成为什么权威。”
      “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我……呃、这么说其实挺让人害羞的,但我知道那些憧憬着我的人都十分热爱我,就像是信徒热爱他们的神明。”赤谷说,“他们信任我,甚至愿意把自己对事物判断的权利也托付给我,以我的意志为事物对错与否的标准……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如果你不拥有这样的权威,那么以后你的道路会很难走。”相泽直白地指了出来,“从舆论被导向的结果来看,你真的认为这种情况比一个脑子清楚的人来发言要好吗?”
      “我所以为的正确,也只是我认为的正确,除此以外它不代表任何事。”赤谷说,“虽然我其实也没资格说出这种话,毕竟我有很多次试图绕过法律来达到我的目的,但审判一个人的罪过却不能涵盖在这个范围内——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绕过法律,将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权力交给一个所谓的权威形象,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会很可怕。”
      相泽看向床帘,虽然帘子上依然是一片模糊,但他隐约感觉到了那个女孩的目光,他们的视线隔着厚重的布料在空中相汇:“现在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还不够可怕吗?”
      “其实没什么区别。”赤谷说,“无论是爱或恨,一旦将这种感情乘以数亿,都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如果那个权威的存在足够理智,只会在确信事物的正确性之后,才会做出判断呢?”
      这一次,床帘的另一头安静了很久,相泽消太也没有出声,其实他有点想抽支烟,但手刚伸进口袋,堪堪摸到了烟盒的边缘,他又倏地顿住了,最后只好讪讪地把手放在膝盖上。
      因为这里是保健室,他告诉自己。

      就在这时,赤谷海云开口了,声音并不很响,反倒有些轻飘飘的,仿佛是在和他谈论外面的天气。
      “不——不会的,老师。”她说,“当一个人认为自己给予他人的惩罚都是他们应得的审判时,都会让那位权威之人感觉自己无比的强大和正确。①”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权力的游戏》老巴利斯坦和丹妮莉丝的对话,原句评价的对象是疯王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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