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渊源》死荫

13、购物购物

　　清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晕晕乎乎的我，挤在人满为患慢慢腾腾的公交车里，身体随着公车晃来晃去，时不时被人撞一下踩一脚。突然一个急刹车，我脑门勇猛地朝手扶杆撞过去，幸亏被一只带了黑色皮手套的手半途挡住，没落得个脑震荡的下场。终于看不下去的萨菲罗斯，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揽住我，将我往他那边带了带。
　　“都说了让你在家老老实实休息。”他压低声音道。
　　我立即坚决摇头：“那怎么行，美好的一天怎么能让懒觉浪费掉啊，大不了一会儿喝点咖啡。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头痛了，主要是晕车。”说着我实在受不了地使劲儿把脸埋进他胸口，好堵住自己马上就要吐出来的嘴……
　　“萨菲……一会儿我要是吐你身上你不准揍我……”而且他今天穿着低调、戴着帽子，吐在上面应该也没什么的。
　　可他没回话，看来是不同意……
　　“那……你揍轻点行不？”说着话，我怎么感觉大腿处有点痒……
　　“啊——！！！”近在咫尺的杀猪般的惨叫声！我一下子惊起，回头正看见痛得面目扭曲的路人脸和正牢牢抓住他手腕的萨菲罗斯。后者面色极冷厉，眼中的锋芒，简直比他的正宗刀还要狠辣数倍。
　　这是……几个意思？
　　“哎哎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实在不知道她是你媳妇儿啊，我求求你了，哎啊啊——我手快断了，求求你了求求你……”
　　难道是传说中的……公车色狼？！艾玛，居然有人会对我下手！这分明是组织对我美貌的充分肯定啊！感谢上帝！
　　内心开花的我保持着面瘫脸，挪过去扯了扯萨菲罗斯万年不变的黑色皮大衣：“放了他吧，弄断了……还要赔。”而且周围的人都退了老远，几乎全缩到车最里面去了，萨菲罗斯眼里的杀气实在太可怕。最重要的是，这位同志那么有眼光，理应褒奖！
　　萨菲罗斯手腕一震，那人瞬即被甩开了五六步远，狠狠砸倒在台阶上，那碰撞声听得人不寒而栗。他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剧烈咳嗽几声，居然呸出几口血。凶狠地瞪了我们一眼后，他在下个站点灰溜溜地下了车。
　　我默默地吞口水，回头，对上萨菲罗斯投来的视线，忙举手发誓：“我绝不吐你身上，咽下去也不吐你身上！”
　　他表情微变，颇为无力地伸手往我脑门敲了一下：“有力气开玩笑，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真没幽默细菌。”我头疼地环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只得拉着他在公车再一次停下的时候下了车。走了小半个钟头，总算撑着一口气到了市立图书馆。
　　“来吧，努力地查资料吧，少年！”
　　我俩翻遍了东墨县的资料和以前的新闻报纸，一个上午匆匆而过，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材料。
　　“被清洗了么？”坐在咯吱乱响的椅子里，我脱力趴在桌子上，身下一大片乱七八糟的书本报纸。
　　“明嘉，你看这个。”
　　“这个是……上一任市长的人物传记？”
　　凑到萨菲罗斯身边，看向他指着的几句话。
　　“为把东墨县建设成山清水秀的旅游城市，亲自主持改建东墨群山和东墨翡翠河，安排村民移居，初期因为得不到村民的理解而有长达五个月的施工障碍，但在许市长的开导下，事情最终妥善解决，东墨村民搬迁成功。”
　　我咬着大拇指想了想。
　　“许市长，我记得这个人，湘济市第××任市长许佑玉，就是这混蛋一手毁了我亲爱的东墨山水，就像把野鸟调教成了家鸡。不过，因为这件事而取得的政绩，成为他现在位居省长高位的一个重要筹码。”点点书页，“所谓开导、妥善解决什么的，恐怕事情不简单啊，虚伪的官方语言，嘁。”
　　“除非进入市政大楼，否则我们得不到真正的资料。”萨菲罗斯说完，回头看向我。
　　柔软的触感……我俩都一愣。
　　离得太近了，他动作太快了……那冰冰凉凉的唇，就这么轻轻擦过我的脸颊，蜻蜓点水。我下意识去看他，然后便跌入他那涤荡着冰蓝的剔透眼瞳，沉寂深邃如深潭冰川，苍远宏广如莽莽冰原……
　　窗外阳光正好，金色洒进他眼里，如同千丝万缕延绵不断的金纱，缠绵、神秘而幽远。
　　我不知为何，他的眼，总是能如此这般清晰无比地倒映出我的模样。
　　这样的清楚。
　　是我的错觉么，距离减小了，他是不是靠近了些许……
　　“嗡——嗡——”
　　被手机震动声惊醒，我倏然站直身体。
　　萨菲罗斯望着我的目光随之拉起，依然望着我，只是消无了先前眼中星星点点粲然的亮光，回归萧索。
　　我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看向屏幕——
　　温诺。
　　情不自禁地，心头和面容一同涌入欢喜，亦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忙小跑到图书馆门外接电话。
　　那个时候，沉浸爱河的我，完全没有察觉，身后还有一个默默凝视着我的、沉默孤寂如屹立在悬崖边上黑色苍鹰的男子。我全心全意地、近乎狂热地忠诚于我的爱人，乃至紧闭着心门，不再允许任何人进驻。
　　“中午好~公务繁忙的亲王大人，您的奏折都批完了吗？”迎头吹来残留着暑热的微风，我长舒口气，觉得心旷神怡。
　　听筒传来温诺隐含着笑意的华丽嗓音：“还没有，但请明嘉放心，我一定飞快处理掉所有事务，争取第一时间回到明嘉身边，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啊喂，你哪听出来相思之苦的？少在那边意淫了好不好？”
　　他轻轻的笑声幽雅似弦琴独奏：“真的？明嘉没想过我吗？没有在某个寂寞的时刻捧着手机翻来覆去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吗？”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心虚了不少……
　　他察觉到这一点，笑声更是清亮：“看来，我猜对了。”
　　“……你有事快说！”
　　“Yes,your highness.”他笑声不减。
　　又跟我拽英语……
　　“明嘉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嗯……东京？我看你对那位妖吻蔷薇公爵很在意的样子。”
　　“正是如此，聪明的女士。明天夜晚，东京将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不知明嘉是否愿意与我同去？”
　　“烟火大会？你要是提供交通的话，那当然要去啦~不过，日本的烟火大会不都是在七八月份吗？”
　　“明嘉知道的不少。”他笑道，“这次烟火大会并非官方，是岩崎家私人出资举办的，为庆祝岩崎家族成立一百年，并且当晚还会举办不少节庆活动。哦，对了，明嘉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啊，深蓝色，怎么了？”
　　“哦，在为你挑选适合的和服色调。蓝色么……悲伤、孤独却又充满纯净幻想的色彩，与你出奇地合适呢，若再缀以细碎的兰花，哦不，大朵却水雾迷漫也许更符合你……”
　　“讨~厌~这么了解人家~让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呢~~”
　　“……明嘉，你这不叫害羞，叫恶心。”
　　我就是想恶心死你，让你说得这么暧昧。
　　“行了，我晓得了，你到时候派人来接我就行。”一秒变回面瘫脸，“啊对了对了，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哦？倒是难得，请说吧。”
　　“那个……你能帮我弄到上一任湘济市市长许佑玉的资料么？尤其是他把东墨村改造成县的事情。”
　　“举手之劳，亲爱的。不过，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需要这些吗？”
　　“嗯……电话里不好说，回头见了面再跟你详细讲吧。”
　　“也好。”他顿了顿，“明嘉，不介意我问一下……你现在在哪里吗？”
　　“我在市立图书馆查资料，但没找到有用的。”
　　“一个人吗？”
　　“不是。”
　　“我想也是，否则不会支开亚瑟去挤公交车了。”
　　他这是在等着我招供……
　　“我和我表哥在一起。”而我，是绝对不会把萨菲罗斯的事情告诉第二个人的，理性和感性都告诉我，在不知道这事背后隐藏着怎样危机的情况下，绝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即使……是温诺。
　　“表哥？”不置可否的腔调。
　　“嗯，他最近住我家。我当然不能被他看见你家的豪车了，不然咱俩的奸情铁定曝光，然后我就会被爸妈弄死。”
　　他忍不住笑了：“‘奸情’？明嘉的用词一向精妙。”
　　“谢谢夸奖。”
　　“你说他住在你家？”
　　“……对啊。”我这个心虚啊。
　　“你家只有两张床。”万分笃定的语气。
　　“不是还有沙发呢嘛。”
　　“明嘉，友情建议，你最好不要跟那家伙走得太近，要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时刻铭记在心……啊等一下，我记得，你们凡族有近亲不得通婚的规定是吗？表兄妹也算进去吗？”
　　“算……”
　　“那就没关系了，祝你们相处愉快。”
　　“谢谢！”我咬牙切齿，顺便转移话题，“那个，明天的烟火大会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将自己洗干净。”
　　“……这是什么鬼？”
　　“自然是吃起来可口些。”他的话尾笑声震颤，“那么，明天下午两点钟，不见不散。”
　　“……喂？”就这么挂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我可不想把自己装进饭盒还负责送货上门……这么一说，又想起了西班牙那晚的擦枪走火，脸有点烧。
　　“明嘉。”
　　刚收起手机就听见耳边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萨菲？人吓人吓死人啊。”
　　他没回话，只看了我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他处。
　　“正午了，你去吃饭吧，我留在这里继续找。”
　　“啊不用了，我找温诺帮忙了，这家伙办事很靠谱的~我们不用忙了。”四下张望了下，“走吧，商场离这儿挺近的，我们去SHOPPING~”
　　“你不吃饭么？”
　　“不行，晕车太严重，肠子还拧巴着呢，吃下去会吐的。”我无赖一样笑，扯着手腕把门神似的他扯走，“晚上再好好补一顿就行了。走吧。我先看看带了多少钱……”
　　“用这个吧。”指间夹着一张信用卡递过来……
　　我瞪着这锃光瓦亮的小卡片，内心悲鸣四起——这就是差距啊差距！我活在这世上十五年连银行卡都没摸过，这厮出生不过一个月连信用卡都搞到了！什么世道啊！
　　那你还需要我带你买衣服么……你有刀有钱还会飞，颜值高身材好超标准高富帅，带着我难道是因为缺根趁手的拐杖么……
　　“……不用给我，你自己刷就好了。”我挫败道。
　　“其实，我想把这个放你那。”他犹豫了下，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我。
　　银联的钻石卡？萨菲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腐败了……
　　“工作结束后，香港那边会将薪酬汇到这张卡上。”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六个数字，“随时取用。记不住的话，将密码改掉也没关系。以后我的饮食起居，还要麻烦你照顾。”
　　奇怪的是，看到他这般自然的表情和眼神，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好像他做的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我则显得矫情了。
　　“商场在哪？”
　　“……那边。”
　　“走吧。”
　　一路走，一路唠嗑。
　　“……萨菲，对外我称你是我的表哥，这样可以吗？”
　　“表哥？”他微停。
　　“不像吗？那表叔？”
　　他脸一黑：“还是表哥吧。”
　　“萨菲，你现在是□□杀手了，有没有取个酷炫的代号啊？”
　　“他们称我为‘银练’。”
　　“……好俗啊。”
　　“是吗？”
　　“银发就取名银练的话，不是跟狗狗白毛就取名小白一个道理么？”
　　“……是吗？”
　　“来来，让我发挥一下身为作家的才华，帮你取个超牛掰的名字，保准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八百里开外敌人听了便闻风丧胆屁滚尿流！”
　　“好。”他好整以暇地看向我。
　　“嗯……叫原子弹吧，多有威慑力啊！”
　　“明嘉，你知道每天有多少次，我需要克制自己对你翻白眼的冲动吗？”
　　“哎哟，想翻你就翻呗，要勇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
　　他笑了：“我不敢。”
　　“不敢？”
　　“明嘉当初的凶悍我可是深切感受到了，实在不敢再作出有损你男神形象的事。”他望向我的眼神，有着淡淡的笑意。
　　我愣了半天。
　　“没看出来啊，萨菲，原来你还会开玩笑呢。”
　　“近墨者黑。”
　　“不用谢我。”我大气地一挥手，“我这人，就是喜欢揭发某些闷骚的骚气，闷骚可耻，明骚光荣。”
　　他承受度有限，这下接不上话来了。
　　商场，服装专柜，活体男模萨菲罗斯以及眼冒桃心的万千少女少妇老奶奶。
　　这人挑选的服装照例是他钟爱的黑色风衣、黑衣黑裤，当然也少不了一两件真皮质地的大衣。这点总让我费解，在我眼里，毫无弹性的皮质衣服裹在身上简直就是受罪，何况这人还总是一年四季戴着皮手套，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扫一眼他的购物袋，黑色、黑色、还是黑色。这个黑色主义者，跟温诺大人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各样五颜六色足以召唤出九九八十一条神龙的衣服一比……压根没法比。
　　“你不打算考虑考虑别的颜色？”
　　他认真地思考了会儿。
　　“黑色，可以最大程度地融入黑夜中，不为人发觉。”
　　“可是你的头发把一切都暴露了啊，银光闪闪的。就算你能找到把这——么长的头发装起来的帽子，可你的眼睛也很亮啊。”专业拆台的我。
　　“……我大概是习惯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若有所思，看向我。
　　“您随意。”我耸肩，“对了，别忘了拿两套睡衣，在家里随便穿就行了。还有内衣。顺带说一下，阳台一侧有洗衣机，洗衣机下面有两个筐，需要洗的衣物放里面就成了，我会帮你洗，内衣记得分开放，需要手洗的提前知会声。”
　　他听完我的话，浅浅地笑了笑。
　　“知道了。”
　　开心什么呢？
　　这时，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走向我们，一双狼眼，直射出两道色光，落在正试穿一身紧身黑衣的萨菲罗斯身上。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借用你几分钟的时间么？”
　　星探？！经纪人？！
　　我坐在不远处，颇有兴趣地关注事态发展。可惜这人说借几分钟，果真就只借了几分钟，没一会儿就满脸失望地走了。
　　“Why？”我赶忙问。
　　“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公司签约，做模特。”
　　“你拒绝了？”
　　他点头。
　　说得也是，我家男神这么高冷，怎么可能去做模特，栖息在黑暗中与鲜血为伍才是他的生活习性啊。
　　“不过，萨菲，如果有一天你真想转行了，模特演员都是候选，最好就是去做牛郎，肯定来钱特快。”我敢打包票，此人的持久力爆发力各种力绝对……艾玛他脸色怎么变了，黑乎乎的一片。
　　“别这么刻板嘛，萨菲，时常开开玩笑有益于身体健康。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他叹息。
　　“看来我还需要慢慢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