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源家物语》夹江米线

2、神女今何在

　　阳光明媚，花在阳光中开得灿烂，鸟儿在花枝头上叫。
　　淇澳在皇宫内一处做着针线活儿，距离上次遇到大魔王源赖光已过去好多年了。把源赖光送到他父亲府上之后，淇澳在妖鬼横生的平安时代，找了许久总算找到了女神清少纳言。靠着自己力气很大，成为低等女官，主要任务就是睡在女官房间的最外面一层，看到有坏蛋进来就把对方揍回去，或者作为高级女官的传声筒子。
　　不过对于妖狐之女而言，作为出身鹿儿岛（鹿儿岛在日本诸地中以偏远和贫穷而闻名）之人，能够到平安时代的京城接受最纯正的和歌教育，苦点累点又如何。
　　除此之外，打扫也是她常作的活儿，至于她手上的针线活，则是为自己准备的。平安时代等级森严，有许多颜色与纹样是禁用的，怎么在不触犯禁忌的情况之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委实是个技术活儿。
　　日本被称之为金银之国，即是盛产金银之物的意思，因此宫中衣物多用金银作为装饰。
　　作为宫中的女官，最大的收入其实并不是工资，而是过节或遇到喜事之类，上头发的礼物。平安时代的礼物有衣服，扇子、香，都是很值钱的呢。
　　屋檐上的风铃响了响，淇澳知道有陌生人来了，手里抓紧了扇子。
　　“原来是你啊。”忽然被一个高大的阴影罩住了，淇澳抬起头，银色长发在风中飘扬，额头上一缕红发，眼神冰冷如刀，并不因为遇到故人而放松，“原来是家生式神，还以为是他呢——”
　　“你说的是。”皇宫之外，即是妖魔横出的朱雀大道，淇澳只能借着龙气和阴阳师的布置保护好女官的住所，对于外面的世界却不敢触及。
　　平安时代，是华丽的时代，也是混乱的时代。
　　“最近往来女官住所的高官时常被害，本以为是宫中女官处的问题，现在看到你，应该是朱雀大道上的妖怪。”源赖光说。
　　女官虽然在宫中任职，却并不需要为天皇守身，而是常常与高官结为夫妻或露水姻缘。神奇的是，平安时代的白天，女官们履行义务时，如果被人看到脸就是不礼貌。可是当夜晚来临，高官们往往会踏着夜色，来到女官住处厮混。
　　紫式部日记中就记载了紫式部与藤原道长的故事。
　　一日紫式部刚刚起床还没有打扮的时候，藤原道长就来到窗子旁边，将一颗带着露珠的女郎花送给她。当时紫式部与另外一位女官同住，藤原道长就打趣说：“若是你们的情人来了，该怎么办？”就是说，你和你情人在房间里啪啪，室友来了该怎么办的意思。
　　淇澳说：“在这女官里的人都由我来保护，可是出去的人却不由我管。”说着，心虚地往柜子里看了一眼。
　　帮高官们送情书之类的东西，并从中获得利益，是淇澳的外快来源之一。
　　源赖光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收了那些人的钱，我全然不知。”
　　于是一柱香之后，淇澳穿着公家男子的装束，装模作样走在朱雀大道的路上。手上抓着一缕藤原氏男子的头发，身上还透着浓重的酒味。
　　走了一遍，然后第二遍。
　　第十遍结束之后，淇澳终于走不动了，直接瘫在了地上：“也许今天妖鬼他吃多了，不来了。”
　　“我源氏的阴阳术，绝无意外。”源赖光一抖手上的纸，“这些日子，往来女官住所的高官，时常被人打晕，然后被剥光了丢在路边，不是女官所为，就是妖鬼所为！”
　　“啊呵，让我看看，某个名贵家庭的长男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呢？”一个带着些许轻孚的声音如是道。
　　鬼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源赖光身边。
　　“啊，是那时的。”
　　“这位姬君，不知怎么称呼呢？”明知道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在看一块人肉，但是为了礼节（不可让人直呼自己名字），淇澳还是说了：“梅下房。（住在梅花树下的女官）”
　　“那么，就请梅下房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放在手上，再装着醉乎乎的样子在街道上走着吧，另外，权大进（源赖光官职为春宫权大进）你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就好。”鬼切懒洋洋地说。
　　“我不服唉，为什么是牺牲我的积蓄啊！”淇澳不服。“因为你信的地方近一些啊。”鬼切笑了笑，“如果是权大进回去拿的话，天就会亮了哟。而且——”他的声音忽然压低
　　“反正你的钱多半也是那些从来看女官们的公卿来的，也该为他们做上一些贡献了吧。果然人类就是自私啊。”
　　在鬼切和源赖光两人的眼刀之中，淇澳乖乖地回家拿了最好看的贴着金银泊的衣服，同样也是金银的扇子和香、酥放在手上。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像土财主一些，背上还放着一个包裹，里面是大白米（古代京都以白米为通行货币）。
　　明亮的月光下，照着鬼切的吩咐，淇澳一跳一跳地前进，每跳一下，包里的白米就发出很响的声音。手上的银扇子折射着光。
　　“很搞笑，我不认为这样可以吸引到妖鬼。”源赖光冷哼一声。“呵呵。”鬼切回道。
　　忽然，明亮的月光下，淇澳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知何时，前面已经出现了很多散发着恶臭的黑影。
　　“这是什么妖怪啊！”淇澳吓得丢下扇子和包裹就往回奔。
　　“出现了，你速度回宫！”源赖光抽出刀，刀光比月光更亮，如何天神降临一般。忽然，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那些黑影对扇子和香不屑一顾，只顾着抢大米。
　　难道说，一个可怜的猜想浮上源赖光心头。
　　“你们其实是……走投无路的平民么？”
　　黑影们一哄而散，但是一个看起来特别瘦弱的老头，还在艰难地拾着大米。源赖光收回了刀，慢慢走到那黑影面前，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饼子，递给了他。
　　月光之下，他终于看清了他。
　　是一个没有人样的老头，脸上满是层层叠叠的皱纹，皱得粘在一起的皮肤里隐约能看到许多伤痕，一双眼睛像干涸的池塘一样无神，他没有双腿，米装好了，接过饼子，用手撑着回去。
　　“他们是被藤原氏赶走的原住民，藤原氏为了建立大庭院，将原来土地上的农民赶走了，将土地圈起来。他们当了一辈子农民，也没法谋生，就只有来朱雀道上等着，有落单或者喝醉的官员，就把他们打晕，衣服剥下来卖钱。”
　　鬼切凑近了源赖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春宫权大进，朱雀大道上的事情，其实和妖鬼一点关系也没有呢！是你们人类自作自受。”
　　“闭嘴！”源赖光大声说。
　　于是月光下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朱雀大街。这条大道，他第一次来东京的时候曾经走过，父上一边牵着他的手，一边说：“我们源氏的祖先，原来是天皇的皇子，当年就是从这条路上走出去，来到乡下的，总有一天，我们会顺着这条路，走回去，走到权利的最中央去。”
　　这道路还在，他的辉煌还在，可是已见证了太多肮脏的事情了。
　　源赖光忽然闭上了眼睛。眼前的朱雀大道已经不见，另外一条道路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梅下房在么？”“权中将（源赖定，在紫式部日记中登场过的一个npc）你找我？”淇澳在用扇子挡住自己的脸，走出来问，像她这样的官职是没有资格在帘后答话的。
　　“这是权大进托我给你的，说是昨天晚上用来驱鬼，忘记还了。”正是昨天丢在朱雀大道的东西。
　　“多谢。”淇澳非常感动地拿过自己的东西，又问，“朱雀道上的事怎么样了。”
　　“权大进进行了调查之后回报了关白殿（藤原道隆），然后中纳言（藤原伊周）亲自出马收服了鬼怪呢。”
　　淇澳当天晚上已经吓跑了，根本就不知道鬼怪的真相。只是心里隐隐对于中纳言亲自出马有些不解，不过像中纳言这样的人，手下有许多武士也不稀奇，可能是为了让自己更有一些信仰而已。

　　源赖光看着那些被放在集市上的所谓鬼怪的“头”，其实是那天晚上的人，在脑门上被放上了一些奇怪的装饰，就那样被当成伊周作战的成果，放在了众人面前。
　　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众人看着，哈哈大笑。
　　“中纳言真是厉害呢。”这些人哈哈大笑，却不知道欢庆的是同为人类者的死亡。
　　那笑声在耳朵里不断回响，我的隔膜生疼。一张面具忽然被戴在了源赖光脸上，然后，他看到另外一张鬼脸，戴着鬼面具的脸。那面具之下的眼睛里闪着红光，他知道，那是鬼切。
　　不知为什么，当面具戴在脸上之后，自己的内心反而得到了宁静。
　　两个戴着鬼面具的人穿行在人群之中。
　　源赖光仿佛用鬼怪的双眼看着人群。
　　那些笑，那些脸，都是那么冰冷。
　　“你说的是对的，鬼切。我从来不知道我所守护的是什么？人，法、或者别的什么。昨天晚上，我去找了中纳言，我本来是希望，他可以划另外一片土地给那些人的，可是，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面子，斩杀了他们，并且告诉别人，斩杀的是恶魔。”
　　狂风之中，他看到那面具背后的眼睛闪了闪：“是人，是妖，其实并没有区别。”

　　十多年前，少纳言藤原道长房中。
　　“我兄长道隆正如日中天，我作为他的弟弟没有任何成就。”他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费尽心思娶了源氏的贵族女子源伦子为妻，但是于我仕途并没有任何帮助，我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请不要这么说。”他的情人藤原香子说，“我虽然没有高贵的出身，但是我会尽力帮助您的。”
　　藤原香子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伦子夫人已经等了她好久了。
　　“北之方（对正房的尊称）。”她说。“想要达成夫君的愿望，我有一个办法，我出身的源氏一族，有一个禁地，里面封印了邪神八歧大蛇。只要你能取悦到他，夫君就能得到力量。”
　　“北之方，我想我能做到。”藤原香子的声音微微颤抖。

　　源氏的禁地。
　　一片黑暗，一片寂静，香子唯一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牙关的声音。
　　“蛇神殿……我给你带来了故事。”“可笑，我不生不灭，乃真神是也。你有什么故事可以取悦我？”
　　“这个故事是这样，有一朝天皇，他宫中有一个更衣，更衣她……”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终于香子讲完了她现在写完的书，可是，故事还没有完。香子收好了书：“蛇神殿，我的故事还没有写完，先讲到这里，等我写完了，我就会回来，给你继续讲。”
　　“等等——”第一次，八歧大蛇感觉了一种名之为急切的声音，“你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香子低头想了一下，她之前本来没有打算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当然也没有名字。
　　“既然这本书的主角名字叫光源氏，就叫他……《源氏物语》好了。我叫藤原香子，别人都叫我藤原式部或者藤式部。”
　　然而两人都不知道，藤原式部后来因为其小说中的女主角若紫人气太高，改名为了紫式部。
　　大蛇等了一年又一年，没有等到她来为自己讲后来的故事，他对源氏物语的渴望无处安放，源氏只能为他献祭巫女（源氏物语是写女人的言情小说）来消除他的渴望。
　　但是，这只是饮鸩止渴！
　　终于有一天，另外一个人也踏上了源氏禁地。
　　“尊贵的蛇神，我给你带来了尊贵的祭品。只请你赐给我创造新生命的能力。”源赖光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巫女放在地上，大蛇看着巫女，突然吐出一口气。
　　巫女慢慢变成了一本书——槿姬。
　　“这是……”“这是《源氏物语》的最新章节。在穿越阴阳界面的时候，会发生异变，源氏物语会变成一个个巫女。当源氏物语的所有章节全部写完之后，并被带给你之后，它们就会变成一个新的□□，你就能通过这具凭体去往阳界。我以后会把巫女形态的源氏物语带给你，作为交换，你必须给我创造生命的力量，我要创造属于我自己的式神。”
　　“可以，但是，源氏物语是残缺的，所以这个力量也只能创造残缺的式神。除非你找到藤原香子，让她把完整的源氏物语写出来，这个力量才会完整。”
　　源赖光露出坚定的目光：“成交！”
　　“梅下房，你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皇宫么？”一日，淇澳正在打扫地板的时候，突然听到清少纳言这样问，“以你的法术，也许在武家（武士）中更适合。你的和歌已经学得相当不错了。”
　　淇澳叹了口气：“我必须要在京城的皇宫等一个人啦，不然没办法回到我家里。”
　　“哦？”
　　淇澳想起当年的那句话“你只有接触到那个时代的紫式部日记才能回到原来的时空”
　　历史的紫式部，她的经历、出身，都十分模糊，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一定会来到京城的皇宫之中，出任中宫的女官。
　　如果想要找紫式部，那么在京城皇宫之中，是最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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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紫式部，清少纳言都是和赖光同时代的著名文人。
紫式部的本名，推测为藤原香子，采用fgo中的说法。
注正史上的光总与清少纳言、紫式部系同时代，但是比二者大很多：源赖光（948—1021）、紫式部（973-？）、清少纳言（966-1025）。
为了艺术化，在这篇文章之中，光总比清少纳言和紫式部都要小上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