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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应战 ...

  •   “行家法吧。”
      将许中天带入祠堂后,面色铁青的顾勋丢下没头没尾的四个字,而后想从祠堂中走出。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丢脸的一刻,尽快离开这丢人的位置。
      “大兄且慢……”
      二房顾业不识时务地阻拦道,“就算行家法,也应由您主持着,将来龙去脉交待明白才是。”
      顾勋一脸恼怒:“我身体不适,不能主持,要不你上去主持一回?”
      哪知顾业竟真的应了下来:“这般不巧?那我也只有勉为其难了。当然,若大兄不嫌兄弟愚钝,一应后续事项我也能帮忙应付。”
      顾勋脸拉得更长,盯着这个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弟弟。
      盯住看了半天,他拂袖而去,回房中想避开这丢人一幕。
      顾业四平八稳走到众人前,宣布由自己代理顾勋执行家法。
      他快步走到列祖列宗牌位前,一番祷祝,将整件事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后申明家法,警示族中男女子孙不要重蹈覆辙。
      最后他还着重强调,家法有言在先,阖府上下无论顾氏子孙,还是嫁入女子抑或仆役,都要受其约束。
      言外之意是许中天哪怕是养在府中的亲戚,也不能例外。
      人群肃静异常,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般透入人的心脏。
      顾江月和赵氏每听到一个字,脸上的火就烧一阵。
      这是她们这边的亲戚。两人有种被全场人盯着的感觉。
      顾江月甚至有了幻听,总觉得肃静的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对自己指指点点。
      她本想和顾勋一样借故离开,但一想到许中天情急之下为求自保,可能吐露出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于是留了下来,真到紧急关头也能救场。
      顾业一声令下,行刑男仆一左一右走到跪着的许中天身后,手上各持一根五尺长,三寸粗,周身涂满黑漆顶部包铁的木棍。
      “且慢!”本一动不动,似僵掉一般的许中天绝望喊道,“我被人设计了!”
      “哦?”
      顾业看了一眼,两名男仆放下本已高举的棍子。
      “不肖男前些日子邀请大房的顾谨之一道饮酒用饭。哪知他于用宴时,在我酒中下了让人乱性的药,又在内室安排下了这风月女子,诱我铸成大错。事后自己离开宅子,摆出一副与事无关的架势。”
      许中天说得声情并茂,至动情处甚至涕流满面,打得地上都湿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谎言很高明,高明在半真半假。
      涉及事实的部分,包括他请顾谨之吃饭,包括顾谨之离开宅子,都是有人目睹的事实。
      至于中间信口雌黄的部分,都是内宅之事,除在场者外无一人知晓真伪。
      顾谨之没有慌乱,更没有急着辩驳。
      他预感对方还有后招,不妨等对手亮出全部招式后,再作应战。
      众人听罢许中天的话,大都将信将疑,彼此交换着猜测的眼神。
      “不妨听听事发时宅内的小厮丫鬟和那女子怎么说。”
      正在这时,顾江月朗声说道。
      宅内的小厮丫鬟虽不知整件事内情,但都是顾江月、许中天这边的人。
      那名风月女子则是下九流中人,最会见风使舵的,顾江月有把握略一施压,就让她站到自己这边。
      “也好,你先说吧。”
      顾业指着一个当时在宅中的丫鬟说道。
      最终是顾谨之还是许中天受罚,他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丢长房的脸。
      顾江月朝丫鬟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谨哥儿往房中去时,他的小厮植茗身上带了一壶酒。席间他从这壶酒中倒出一杯,递给许公子,许公子喝完后忽然狂性大发,立即将小的扯到身边,做了许多羞人的事……而后内室中出来一个女子,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的……”
      丫鬟说话间,竟将衣裳扯下,露出雪白的肩膀。上头果然有许多掐痕。
      无论结果如何,她这一番在众人面前裸露身体,以后在侯府肯定是混不下去的。
      顾江月给她施加的压力果真强大,竟能逼得她不顾一切替许中天洗白。
      “这位大姐说得没错,侄儿确实看见植茗去东边宅子时腰间挂了一壶酒。”
      族中一个名叫顾言之,平日与许中天亲厚的子弟说道。
      而后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表示他们也看见植茗带了酒壶。
      和许中天一模一样的策略。
      先陈述一些大家都看得见的事实,在别人无法判断真伪的部分信口雌黄。
      顾业又问了几个丫鬟小厮,回答都一模一样。
      最后审问风月女子时,顾江月看了她一眼,对方心领神会地表示有人前些日子找了她,要她在席间出场诱、惑许中天。
      “所以二爷,小的真的是冤枉啊,哪想得到谨哥儿竟这般歹毒……”
      许中天声泪俱下,磕头如捣蒜般说道。
      众族人已是议论纷纷,不少怀疑,甚至是鄙弃的目光落在顾谨之身上。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似浪潮般一波波袭来。
      顾谨之从人群中走出,郑重拜下,站起身子。
      今天正是他的生辰。
      十九年前刚出生时,作为嫡长孙的他被抱到祠堂见列祖列宗。
      周围的人们看着他的眼神中都是慈爱、艳羡,祝福的话语一阵一阵。
      今天,同样的一群人,奉送给他的却是质疑与厌弃。
      顾业高高在前,一副不关心事情结果如何的样子。
      “我想问一句,东边宅子的钥匙,平日在谁手里?”
      顾谨之问道。
      “除管家娘子手中一把,就只有中天手中那把了。”
      站在队列前头的顾柯声音沉静地说道,仿佛在思考什么。
      “我连钥匙都没有,又如何将一个大活人送进屋子?又如何陷害许中天?分明是他嫁祸于我!至于那些丫鬟小厮都是他房中的,证言更不足为信。”
      顾谨之话音刚落,许中天明显颤抖起来。
      “你……你或许偷了我的钥匙复刻一把,事后再偷偷还回来,也未可知。”
      许中天咬着牙说道。
      “笑话,府内锁匙皆乃士字三道箍虾尾锁,内有机括,乃先皇御赐锁匠亲制,岂是外头仿得来的?”
      顾谨之一声冷笑。
      侯门深似海,有些东西许中天一辈子都无法了解。
      “你不要信口胡言,我在这侯府里生活了许多年怎么不知道锁的事?”
      顾江月只以为他是唬人,从人堆里踏出一步,在顾谨之身后失态嚷道。
      “此事你当然不知。”顾谨之头都没回,“当年先皇看我娘亲份上赐下锁匠时,你娘亲还在三道门子外头的浣衣坊内浆洗衣物呢。”
      赵氏听罢,领着一群丫鬟,嚷嚷着冲顾谨之身后走来:“都给我上来,一道撕他的嘴!你个没天日的小东西混说些什么。什么你娘亲我娘亲,你而今只有一位娘亲……”
      顾谨之身子一紧。她毕竟名义上是自己的娘,若真不顾一切动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宗祠重地,不得无礼。”
      顾柯眉头紧皱,朝对面的赵氏斥道。
      横行惯了的赵氏先是一怔,见是顾柯后羞愤难当,强咽下一口气默默退回行列。
      众人沉默不语,心想这泼货要不是那场机缘,又怎能做到正妻。
      顾成从头到尾都在沉默。
      “二伯,事情到此还有难解之处吗?”
      顾谨之松下一口气问道。
      顾成点点头:“并无难解之处,行刑!”
      连问许中天是否认罪都省了。
      这毕竟是他头一次出来主持局面,在形势已经十分明晰的情况下还是得作个公道样子,再说他也不惮见赵氏丢脸。
      棍子已高高扬起,许中天忽猛抬起头:“且慢,此事是顾江月指使我……”
      “啪……”
      本来应该是落在屁股上的棍子突然改变方向,重重砸在他后心上。
      “呜哇……”
      许中天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顾江月母女长舒一口气。
      行刑者也是她们的人,关键时刻果然没让人失望。
      顾成装作没听见,眼睛看天。他知道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但再深挖下去,就超出了自己掌控范围。
      顾谨之也没觉得多遗憾。
      顾江月根深叶茂,就算许中天揭露,眼下也难以撼动她分毫。
      倒是这一棍子下去,能将他打成废人,以后再也不能暗害自己。
      拿下她手下一员先锋,已是大胜。
      之前的周婆子与许中天相比,不过一小卒子。
      五十棍打完,许中天已奄奄一息。
      顾成临走前撂下一句话:“往后别什么不干净的猫猫狗狗都往侯府里头引,叫人见了连你的人品一道笑话。”
      表面说的是许中天招风月女子入宅,但谁都知道,讲的是顾江月母女当初力主将许中天接入侯府抚养一事。
      众人再看两人,目光全带着异样。
      顾江月母女恨不得将头埋进衣服里,面色灰败,拳头在袖子里握得指节发白。
      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这晚,侯府一夜无眠。
      内宅深处,顾老夫人从床上坐起,望着昏黄烛火,良久无言。
      她的眼睛与耳朵遍布全府,今晚之事和幕后主使她已知悉。
      凭借历经几十年的沧桑,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事情来龙去脉。
      既然牵涉到孙女顾江月,那自己就有必要介入了。
      第二天,外头传来消息。
      二老爷传老夫人命令:许中天自小受侯府厚养,不思进取报效,反于府内犯下丑行,且事后不加以悔改,诬告正脉子孙。今决定将之逐出侯府。
      下午,过来几个顾成屋里小厮,搬了一箱东西。众口一词说是以前许中天屋里的用品玩器。现在他出了侯府,二老爷特地叮嘱给哥儿送来。
      顾谨之几次推却不成,只得收下。
      推却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厌弃恶心的人用过的器物。
      他命植茗找个平时看不见的地方把东西放起来,哪知怎么放怎么碍眼,只得打发采莲出去把东西卖了。
      还不好大张旗鼓地运出去,只有一次带出几件。
      采莲脚不沾地来回跑了十几趟,东西总算发卖干净,拢共得了七百六十两银子,此时已是晚上。
      侯府深处,一间规模恢弘的宅子内,老夫人靠在榻上,朝身侧衣着华丽的丫鬟吩咐道:“传江月和她娘过来。”
      听到传见,赵氏惊疑不定:老夫人自感风寒后,从不主动见人,而今忽然传见,是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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