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男配的科举路》路云青

32、离间

　　锦衣卫，一间暗室中，霍干城坐在椅子上，身旁摆着一张桌子，对面站着夏荆。
　　经历流放生活，夏荆已憔悴得不像样，眼窝深陷瘦骨嶙峋。
　　“你恨赵祝吗？”
　　霍干城面无表情问道，眼睛也不看对面的人，只是盯着天花板。
　　夏荆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敢发声。
　　“恨都不敢恨，真是个可怜人啊。”
　　霍干城轻蔑一笑。
　　夏荆听到这话，面色紫红，牙齿咬得格格响：“怎么不恨赵祝？”
　　如果不是赵祝要他对付顾谨之，他现在还是安安稳稳的做灌县令，怎会被流放到那穷山恶水，受尽苦楚。
　　更别提赵祝在他遭遇流放厄运时，一句话都没帮他说，甚至一个慰问关怀都没有。
　　“仅仅只是恨吗？”
　　霍干城眼见对方响应，原本面无表情的面庞露出一丝微笑。
　　“还能怎样？我现在不过一个罪囚，他却是朝堂之上的将军。”
　　夏荆恨恨道。
　　“如果现在有一个报复赵祝的机会，你会把握吗？”
　　霍干城问。
　　夏荆一愣，摇摇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机会……”
　　“我说有，那就有。”
　　霍干城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语调平和，却霸气尽显。
　　“什么机会？不会又要让我出面冒风险吧？丑话说在前头，冒险的事我是再也不会做了。”
　　夏荆有些警惕。
　　“报复机会就是，将你与赵祝的往来经过，全部向我交代。另外，请记得，你现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空间！”
　　霍干城淡淡说道。
　　夏荆打了个寒战。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冒风险。我们锦衣卫同赵祝那等货色行事风格是不同的。只要你按要求做，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证你的安全。甚至……事后还可以给你些好处。”
　　霍干城拉拢道。
　　胡萝卜与大棒，缺一不可。
　　夏荆犹豫片刻，咬咬牙：“好，你得说话算话。”
　　“当然。这个请你收下。”
　　霍干城说完，随手从腰中拿出一大块银子，抛向夏荆。
　　“当啷……”
　　银子落在地上。
　　夏荆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弯腰，捡起银子谢过霍干城。
　　上回他在遭受流放的同时，家也被抄了，眼下正缺银钱，见了银子如久旱逢甘霖，哪里顾得上尊严。
　　霍干城微微颔首，十分满意。
　　他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轻弹三下，片刻后，便有人出现在内室门口，手捧纸笔放在旁边桌上。
　　“将你与赵祝及其亲信来往的经过，全写在纸上。”
　　霍干城命令道。
　　“实不相瞒……小人也未曾与赵祝本人当面打过交道，我还没到那个级别，只是与他手下长史李正有过来往……”
　　夏荆羞惭道。
　　“那也够了，就将你与李正来往经过写下。”
　　霍干城道。
　　他本来的策略就是先削去赵祝羽翼，最后对付他本人。
　　夏荆拿起笔，老老实实在纸上写下来。
　　半个时辰后，他抬起腰，在纸上摁下鲜红手印。
　　霍干城看了一眼证词，满意点头。
　　“昌僖十九年七月六日，为谋得灌县令一职，向李正送去白银四千两；”
　　“二十年三月，灌县治水不力，堤坝垮塌，淹死百姓七十六人，为了结此事，向李正送去白银三千一百两，金子五斤；”
　　“二十年六月，李正生辰，向其送去贺礼白银百两。”
　　……
　　一串串的数字，都是向李正行贿的。
　　其中有一部分，如生辰贺礼，自然由李正亲自收下。另一部分，比如为谋得县令一职所送白银，则由李正转交给赵祝。
　　拿到口供，霍干城命人抄录一份，送给顾谨之。
　　他越发觉得这个世侄为人聪慧，事情应当让他参与进来。
　　顾谨之收到口供，看了半天后，派人邀请霍干城今晚在酒楼见面。
　　当晚，酒楼雅间内，顾谨之与霍干城相对而坐。
　　双方很默契，一个仆人都没带。
　　“霍大人准备如何使用这份证词？”
　　顾谨之问道。
　　“自然是转交给相熟的御史，参奏李正，顺带拿下赵祝。”
　　霍干城脱口而出。
　　“晚辈愿替世伯，推演一下这么做的结果。”
　　顾谨之不赞成霍干城的做法，但没有正面反驳。
　　比起正面反对，他更愿意用逻辑推演让人心服口服。
　　“御史参奏之后，赵祝第一反应，肯定是将责任推到李正身上，将他与自己切割。皇上又正宠幸他，肯定会默许赵祝的这种做法，只处分李正。赵祝接下来，肯定会上下活动，保李正不死。只要人不死，以赵祝权势，就一定能把他捞出来，留在身边继续做智囊。”
　　顾谨之分析下来，霍干城点头赞同。
　　“这么说来，如果让御史参奏，那最后的结果只是让李正罢官，无法伤及赵祝分毫？”
　　霍干城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智商产生怀疑。
　　“正是。小侄现在有一个设想，或许能让证词价值发挥到淋漓尽致。”
　　顾谨之轻轻喝完一口茶，抬眼看着霍干城。
　　“尽管说。”
　　霍干城伸手道。
　　“世伯可知道，当今捐一个县令需要费多少银子？就拿灌县这种地方举例。”
　　顾谨之问道。
　　霍干城本人清廉，但对官场上这些污秽事也曾耳闻，想了一会答道：“所费银子，应当不超过一千五百两。”
　　“夏荆捐一个灌县令，所费银子却有五千两之多。世伯不妨猜一下，多出的三千五百两银子都去了哪？”
　　顾谨之追问。
　　霍干城顿悟：“李正黑吃黑。收了五千两，却只给赵祝一千五百两，让他替夏荆活动谋缺。”
　　“世伯说得分毫不差。”顾谨之肯定道，“赵祝原本是屠夫，商户出身最计较银钱。如果他知道真相，肯定会与李正大闹一场分道扬镳，到那时他就没了智囊，会好对付许多。”
　　“妙计！”
　　霍干城忍不住击节叫好。
　　“只是……”他还有些不解，“我们让御史弹劾李正，同样会暴露出他昧下赵祝银两的事实，到那时双方还是得大吵一架分道扬镳，为何要采取另一种做法呢？”
　　“御史弹劾李正，傻子都看得出是冲着赵祝的。赵祝感受到威胁，自然只会和李正抱团，就没办法分化他们俩了。”
　　顾谨之继续分析道。
　　霍干城豁然开朗，连连称善。
　　次日，一封匿名信送到赵祝手上。
　　他打开信封，上边赫然是夏荆的证词。
　　赵祝看啊看，越看越恼。
　　粗粗一估，按证词的说法，李正竟收下夏荆一万三千多两银子。
　　而他这些年来收到的，来自夏荆的孝敬，加一块也只有三千多两，不过一个零头。
　　而送银子给赵祝的，远不止夏荆一人，且几乎所有银两都要经过李正的手。
　　再一联想，李正平日吃穿用度，确实奢侈得过分，奢侈得蹊跷。
　　赵祝气得几乎将信纸攥碎。
　　他没有立刻喊来李正，而是交代一个心腹仆人，让他三日内打探清楚李正名下田产屋舍状况。
　　三天后，仆人回来复命。
　　赵祝听着仆人介绍，简直愣住：感情李正比自己还富？名下财产比自己还多？
　　要知道李正当初投奔他时，不过一介穷酸，再结合夏荆证词，用脚趾头都想得出他钱怎么来的。
　　赵祝二话不说，上了一道奏章，称将军府长史不合格，请求天子给他更换一个。
　　昌僖帝对他素来宠幸，怎会不答应要求，立刻下诏罢免李正，给赵祝另择一个长史。
　　一纸诏书下来，李正愣住。
　　他还不知道自己昧银子东窗事发，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
　　李正找到赵祝，想讨个说法。
　　“将军，我……”
　　他急切地恳求道。
　　赵祝挥挥手：“你不必再说。念在你随我多年有功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快快收拾行李，离开我们这！”
　　李正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将军，下官素来忠心耿耿，为何却遭……”
　　他跪下哀求道。
　　“你昧下那么多银子，以为就没人知道？”
　　赵祝恶狠狠地将夏荆证词摔到他跟前。
　　李正捧起证词，才看两三行，面色就变得唰白。
　　“这上面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请将军务必相信，这是贼人的离间之计，您可千万别……”
　　李正着了慌，话都开始说得不圆溜了。
　　“拖出去！”
　　赵祝命令完仆人，拂袖而去。
　　两个健壮小厮上前，将不住哀求的李正拖走。
　　将军府长史位置空出。
　　潜伏在赵府的锦衣卫成员，立即将这一消息传递出去。
　　霍干城但笑不语，旋即将好消息告诉顾谨之，并且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见面。
　　顾谨之接受邀请，下午再次与霍干城碰面，地点还是上次的酒楼。
　　寒暄完，两人进入正题。
　　“谨之，接下来该怎么做？”
　　霍干城已开始习惯性地咨询顾谨之，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年轻人。
　　“接下来，自然应当在赵祝身边安插上我们的人。将军府长史位置不是空出了吗？”
　　顾谨之说道。
　　“恐怕有些难。他的长史也是正七品朝廷命官，不是那么好插手的。”
　　霍干城面露难色。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顾谨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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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这两天更新得有些晚，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更新，后天就会恢复到九点更新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