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与妄[人鱼]》碑前三恹

61、第六十章 美梦噩梦

　　耳边风过。

　　孟初看着秦拓，那双原本理智不含感情的瞳孔内，此刻全是他的身影。

　　“我活了这么久，只有同你相处的这一年，是鲜活的。”秦拓神色平静，没有哀怨没有愤恨更没有之前的迷茫无助。他找对了行走的方向，也知晓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

　　他没有随波逐流，亦没有自暴自弃。于他而言，能和孟初这样平平淡淡走到最后，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孟初没有说话。他只是捧住了秦拓的脸，温柔的吻一个一个缀在秦拓的脸上，最后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吸吮。

　　秦拓回应着他。唇舌相缠时，彼此间的气息都被对方牢牢记在心里——或许下一秒下一刻就会消失，但至少此刻，这种感觉清晰明朗，无法褪去。

　　“对不起。”孟初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他目光清明，没有躲避秦拓的注视，就这么看着他，说了这句话。

　　那一刻，秦拓知道最后的答案了。

　　凌晨十二点，从Y国飞往Z国的飞机起航，笨重的机型飞向天空，消失在夜幕星河之中。

　　同一时间，Z国灵圣集团下的最强科研组织新生重启噩梦样本。

　　穿着无菌服的科研学者取出之前冰冻保存起来的噩梦，企图重新破译基因结构。

　　在当年噩梦病毒后，他们就成为Z国新一代科学研究的力量。母校会邀请他们回去演讲，商业性的项目也一同涌入希望他们接手。原本默默无闻的新生一夜爆红，热度直逼流量明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对噩梦进行深度解剖，以至于现下需要重启这个项目时，他们都开始惊慌，不知从何下手。

　　“敬曼呢？”蒋成的副手柯岩不慌不忙地换上无菌服踏入实验室，看着拥在实验桌旁没有任何举动的众人，挑了挑眉，“怎么？”

　　“蒋组长从Y国发来讯号，要求我们赶快拿出噩梦样本进行深度破译。”其中一人开口道，“但噩梦在一年之前就被封存了……”

　　“噩梦？”柯岩蹙了蹙眉，“怎么突然要研究这个？”

　　“听蒋组长的意思，好像和现在一些奇怪的事情有关。”

　　“Y国那边的科研会表示噩梦有可能和G.R内部致幻的物质有关系，他怀疑，现下出现的一系列事件，很有可能和当时的噩梦一样，是一种新型病毒。”说到这，科研者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柯岩的脸色后嗫嚅道，“敬曼……好像感染了这种‘病毒’。”

　　他们提到的敬曼是后来进入新生的一名女性。她天赋异禀，被挖来的那天，就主动去已经退出项目的简老名下学习。因着简老庇护的关系，敬曼几乎不参加商业性项目，就跟着简老一起研究。其他人虽然背地里嫌弃，但表面上对她还是关心有余，十分体贴。

　　毕竟论起实力来，受简老真传的敬曼，远比他们要厉害。

　　“没有依据，不要随便下定义。”柯岩说这话时面色严肃，语气却轻飘飘的，没点份量。他走到众人面前，打开还冒着冷气的样本，漫不经心道，“蒋组长既然说要研究，就按程序走。”

　　“这……”

　　“你们别忘了，噩梦是我们新生攻破的，一个已经攻破的病毒，你们至于怕成这样？”柯岩嗤笑一声，“不过是一年没碰而已，重新拾起来没什么难度，都开始工作吧。”

　　众人见他态度明确，不敢再推脱。他们刚硬着头皮想上，就见放在样本内的噩梦突然燃烧起来，与此同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实验室外的大街上突然冲出几百个人，他们一窝蜂地朝着北方跑去，动作灵敏，就像是被注射了强化剂的实验体。

　　“怎么回事？！”柯岩抓住最近的桌子勉强稳住身体，怒吼道，“样本！”

　　“外面，外面好多人！”离窗近的科研者马上看见外面诡异情景，他眼珠瞪大，正准备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用一种怪异的姿势，飞快跳过其他人，像一只青蛙蹦到了最前面，成了领头者，“敬曼……”

　　“地震了吗？！”

　　“不是地震……”科研室内的灯摇摇晃晃几欲坠落，烧杯试管通通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响，溅起的碎片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带出道道血痕。

　　强烈的震动持续了近十秒，待地面上最后一个人跟着大部队跑出去后，震动才停止。

　　“到底怎么回事？！”柯岩从地面上捡起碎成几片的眼镜，愤怒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冲到窗户旁边，“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敬曼……”被刚才情景吓傻了的科研者嘴里一直叨着这个名字，“是敬曼……”

　　“该死！”柯岩深呼吸一口，侧身正准备去询问底下保安什么情况，余光就瞥到了那个已经空了的冷冻箱，“噩梦的样本怎么没了？”

　　“不知道，刚刚就看到噩梦燃烧……”

　　“冷冻的东西怎么会燃烧！”柯岩呼呼喘着粗气，他连骂几句脏话，衣衫不整极为狼狈地冲下楼梯，想逮着最近的保安问是什么情况，却发现楼下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整个新生一片寂静，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存在过。

　　柯岩左顾右盼，脚下带风朝着保安室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就闻到空气中传来一股甜腻香气——

　　“柯组长……”楼上念着敬曼名字的科研者目送着柯岩朝着大部队离开的方向跑去，直到看不见对方背影后，他才停止念敬曼的名字，转而道，“柯岩……”

　　秦拓没想到刚落地就能看到那么多感染者。倒是孟初一脸淡然，目光平和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伸出手微微一晃，幽蓝色的火焰就钻入了在场所有人的体内。

　　“新生内的样本被我销毁了。”孟初拇指与食指指腹相摩。他站在机场内，身影颀长面容精致，一头长发披散在腰间，远远望去美艳不可方物，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秦拓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这个方向，他侧过身，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一道蓝光窜过，直接点燃了那些偷窥者体内还未来得及散播的噩梦种子。

　　做完这个动作后，孟初才慢悠悠地接着上一句话道，“就是那么多人，有点麻烦。”说完他嗤笑一声，挽住秦拓的手臂，同他一起穿过感染者，调皮道，“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也挽救不了这个局面了。”

　　秦拓看着那些感染者，他们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欣喜中透着阴冷的诡异之色。他们仿佛被打造成一具具傀儡，任由主人操控。

　　而现在，他们的主人从Y国回来，感受到强大力量的他们就聚集在一处，迎接着他们的王。

　　孟初毫不吝啬地施舍着自己的力量，催发着他们体内的噩梦，让他们更快步入第四阶段——噩梦。

　　美梦席卷全球，感染者千千万万。

　　齐聚在此带来的强烈震动逃不过政府的眼睛。

　　可惜，漫长的潜伏期已过，迎接人类的将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们将堕入无边深渊，从绮丽的美梦中，走向开启噩梦大门的长路。

　　“就像那架飞机一样。”孟初看着指尖跳起的火焰，轻笑道，“秦拓，我的力量都回来了。”

　　大脑内，属于感染者的红点疯狂增加，原本一片绿色纯净的Z国，被无尽的红与黑吞尽。

　　“先回家。”秦拓拥着孟初，“这些慢慢来，不急这一刻。”

　　孟初同他对视一眼，随后长臂一挥，驻扎在机场多时的感染者向四面八方散去，重新回到自己的家。

　　“好，回家。”

　　一路上，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中大半都是感染者。开着的店面内，还在工作的工作者突然倒在地面上，脸上挂着笑容，深陷梦境之中。

　　敞开着的电影院中，在检票的工作人员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准备发放出去的3D眼镜掉落在地面上无人去捡。

　　排队进场的观众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们弯下身有些僵硬地拾起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然后撕下电影票上的票根，放进工作人员的手中。

　　奶茶店外，拥着二十多个顾客。收银员停止收银，而等候着顾客唇角上勾，对于收银员的举动无动于衷。

　　这就是孟初想要的国度。

　　哪怕他在这些人面前变出鱼尾，他们也不会惊慌恐惧或欣喜狂热，只会用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容，静静地望着他。

　　“等到第四阶段，他们期待的美梦消失，出现的会是恐怖的噩梦。心悸、恐惧、绝望、自杀。”孟初同秦拓十指相扣，声线悠扬道，“他们不会死，相反他们会拼命地从噩梦中寻找到美梦的部分。只需要这么一点点的美梦，就能支持着他们，去欣赏更完美的噩梦。”

　　“再也不会有人去维护人类的秩序，更不会有人去谈论政府的作为。”

　　“沉沦就够了。”两人已经走到R.C.B的地下科研室内。孟初看着靠墙没有消失的水槽，声音性感低沉，带着蛊惑人的笑意，“被我掌控，归属我、臣服我、做我的子民。”

　　秦拓注视着孟初，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缠绵在一起。

　　他俯下身，一把横抱起孟初，对着他漆黑瞳孔，语气虔诚道，“遵命，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