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予你》简卓

47、047·失去

　　初见和李路遥出门时，天正下着毛毛细雨，似乎这样的情境，就要用这样的雨来烘托气氛。来接两人的张云齐已经候在门口多时，看到他们出来，张云齐赶紧撑伞过来，然后迎着初见与李路遥上车。
　　一上车，初见就发现李路遥的神情愈加凝重了，她伸过手去，紧紧抓着他的手，即使不能给他太多鼓励，但她想，她有多少力量，就都给他吧。此时的他，更需要能面对现实的能量。
　　像是感应到初见心中想要告诉他的那些话，李路遥侧首对初见笑道：“我没事。”
　　初见低低叹息：“你别硬撑着。”
　　李路遥强笑道：“我真的没事，也不知道夏诗到了没有。”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初见这才忆起前天晚上给李路遥在国外留学的妹妹李夏诗打的那通电话：“前天晚上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就说买最快的航班回来，这时候应该到了。”
　　李夏诗是李路遥亲兄妹，但性格脾气却大不相同，李路遥安静且做事有条有理，而李夏诗则完全相反，是个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在三秒钟内和陌生人成为朋友的那种女人，又特别爱黏着别人，而且非常感性，稍微一点儿悲伤的事就爱流泪。
　　李夏诗比李路遥小八岁，所以没上大学之前就一直爱黏着初见，直到两人出国后才分开。想着李爸爸的突然离世，这件事对李夏诗肯定也是一个极严重的打击。
　　许轼这才刚出院，就接到了李氏老总裁去世的消息，他本来跟这事没什么关系，但是想到初见他还是有些担心。而且许妈妈听说了这件事也让他一定要去一趟葬礼。
　　想着，就已经到了红灯，他刚停下车，一个提着吉他包的，扎着两个包子头，有着削瘦脸庞的女孩便擅自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许轼被这个突然打开车门的女孩吓得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将手中的吉他包塞进了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那个，我认识你吗？”许轼皱紧眉头，他虽然是花心了点儿，但跟他交往过的女孩他应该不会忘记才对，而且这个女孩看起来太年轻了，绝对不是他的菜。
　　“开车。”包子头女孩噘着嘴，像是在哭，嘴里却对许轼说道。
　　许轼有些弄不懂了，他长得那么像好人吗？他挠了挠头发，又苦着脸问：“小姐，你是不是上错车了？”
　　李夏诗哪里有空理他，她眼睛里的眼泪都决堤了，“你快点儿开车啊。”再迟一会儿，估计葬礼都结束了。
　　许轼就只有犯自己倒霉了，他指了指前方：“红灯。”
　　李夏诗抬头看了一眼，便没再催，低头又接着哭。许轼见她这个样子实在可怜，忍不住花花公子情怀又犯了，他从兜里拿出一块折叠好的手帕递给她：“把眼泪擦擦，妆都哭花了。”
　　李夏诗无声地接过手帕，然后又听到许轼问：“你要去哪里？”
　　“西山。”
　　西山？那不是墓园吗？她也失去了亲人？看她哭得泪流满面的样子，许轼猜。
　　“正好顺路，我送你一程。”他爽快地答应，然后发动了车子。
　　葬礼在西山举行，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压抑与颓废的味道，整片山坡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密密麻麻挤满了所有能落脚的地方。李承诩的葬礼非常盛大，初见拉着李路遥从人群中走过，然后来到墓穴前，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只有牧师有条不紊地念着经文。
　　初见侧首看了看李路遥，他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静静躺着漆棺中的李承诩，目光如雾一般迷茫。雨淅淅沥沥地飘着，纷纷扬扬地打在由一把把黑伞所撑起的小天幕之上。
　　许轼载着李夏诗赶到的时候，葬礼已经举行了一半，车一停，李夏诗就开门跑下车，也不顾雨水淋湿她的头发和衣服，一路跑到初见身边。当脚步骤停，看到棺木里的人时，她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心痛得已经没有力气再想其他的事，连哭也没有了声音。
　　看到李夏诗及时赶回来，她虽庆幸，但也同时也感觉到了更巨大的悲伤弥漫在身边，右手边李路遥一脸静漠，左手边李夏诗哭成了泪人，而她，却只能静静站在中间，无能为力。
　　这种悲伤她也曾体验过，小时候爸爸去世，她也像李夏诗一样，哭得好些天一粒米、一滴水都不进。那时候是李路遥一直陪在她身边，才得已让她渡过那艰难痛苦的时光。而现在她要做的，也是一样，陪在他们身边，陪着他们一起走出这痛苦。
　　葬礼结束后，所有人都慢慢离开，初见回头看了一眼李路遥，他目光深邃，明明装满了伤痛，却硬是坚强地没有表现出一丝脆弱，他站在那里，看着棺木慢慢地被泥土掩埋，眼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是他内心里究竟藏着多大的伤痛，
　　那个伤痛，只有初见知道。她走到他身边想握住他的手安慰他，还没碰到他的手，他已经大步凛然地转身往回走。
　　“路遥……”初见叫了一声，李路遥却并没有停下，只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大步地狂奔起来。
　　看着李路遥的背影，初见心痛地掉下泪来，在这困难的时刻，谁能帮助他，谁能拯救他？好像除了她，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拉他一把了。
　　“初见，你去看看吧。”谢妈妈走到初见身边，低低地说道。
　　初见怔了怔，抬脚也要去追，但是又担心李夏诗和妈妈，看到许轼，她便连忙跑到他面前：“可以麻烦你帮我照顾下我妈妈和那个女孩吗？”初见指向墓穴前的李夏诗拜托许轼。
　　“诶？她是……”就是刚刚他载来的那个女孩嘛。
　　“是李路遥的妹妹，许轼，拜托你了。”
　　将谢妈妈和李夏诗拜托给许轼照顾着，初见才去找李路遥，可是任凭她打爆了他的手机，或是不停地传呼对讲机，他都没有接听，找过家里后发现人没在，初见又联系了周子欣和张云齐，可是连他们也不知道李路遥的去向。
　　她担心得快要疯了，发生这种事，她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帮到他呢？
　　一直在家等到凌晨三点都不敢睡的初见，一不小心就窝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手机铃声却突然将她吓醒了。以为是李路遥，所以连来电显示也没看，接了电话就是一通乱喊：“楼上，是你吗？你在哪儿啊？到底在哪里，我来找你……”
　　另一头听到初见的声音，也不急着说话，等初铜陵察觉不对劲了，那边才说道：“我是温颜。”
　　“温颜？”初见刚刚才升起的一点儿希望又唰地一下落到了深渊，“这么晚了你打来有什么事吗？我在等楼上的电话。”
　　“我知道，我打来就是要告诉你的啦。”温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刚刚在夜市这边拍完戏收工，看到他在喝酒呢，喝得酩酊大醉的，被人正围着拍照呢。”
　　“他喝酒了？”初见心一惊，一边对着手机那边的温颜呢喃，一边拿起外套就要出门，“你让那边的共工作人员帮下忙，别让人拍到了传出什么谣言，我马上就来。”
　　“知道了，好歹他也是我老板，这点儿事还不用你说。”温颜挂掉电话，然后找了两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去扶醉趴在桌上的李路遥。
　　初见赶到的时候，温颜悄悄地让工作人员将李路遥带到了停在公园门口偏僻的地方，将李路遥丢在人行椅上后，才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谢谢。
　　“他怎么样了？”初见从出租车上一下来就跑到李路遥身边蹲下。
　　温颜摘了脸上的墨镜，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大概，喝了五、六瓶烈酒。”
　　“五、六瓶？”初见瞬间吓一跳，李路遥基本上不怎么会喝酒，平时喝得多的也是红酒葡萄酒，哪里受得了烈酒的度数，这下可好，还一下子喝五、六瓶烈性酒，恐怕要睡个五天五夜了。
　　“亲爱的，你快带着BOSS回去吧。”温颜建议道。
　　“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把他弄到你车上去休息。”初见怨念着。
　　温颜挑了挑眉：“如今公司本来就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我要是再把他往我保姆车上一弄，到时候出了绯闻，我倒无所谓，大不了不做演员。可是对老板不好吧。”
　　温颜的话说得也在理，初见连连点头，一边在温颜的帮忙下扶起李路遥，一边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了。”
　　“我们俩还说什么谢谢。”温颜挥着手目送出租车的离去，然后脸上才闪过一丝的担忧。
　　好不容易把李路遥带回家，初见一开门，他就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走去，连鞋也没换，径自倒在了沙发上。初见连忙关了门追上去要帮他脱鞋，手还没动，却发现他正闭着眼睛流泪。
　　初见看着，鼻头也一下子酸了，眼泪不要夺眶而出，她咬着牙忍住了没让眼泪涌出来。她伸手，要去抹掉他脸上的泪，刚触到他的皮肤，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
　　“只有你了。”他喃喃自语，像是醉着，又像是醒着，没有睁开眼睛，就那样闭着，不停地说着，“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初见也握紧了他的手，附和着：“我在这儿。你还有我，还有夏诗，还有我妈妈。”她一边安慰，一边拍着李路遥的背，初见还记得，他上一次像这样哭得令人心疼还是二十年前他妈妈去世的时候的事了。
　　如今，他该是把前几天所积压下来的伤痛统统都换作是眼泪作为发泄吧，这样也好，哭过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