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予你》简卓

40、040·5KM对讲机的告白

　　初见一直坐在那孤零零的长凳子上，直到手机响起来，才把一直发呆走神的她唤回现实世界。
　　是李路遥打来的，问她在哪里，初见只囫囵回答了几句，说她出来跑步了。
　　“在那里等我，我正好下班了，过来接你。”
　　“知道了。”
　　匆匆回答后，初见迅速地合上手机，通话，戛然而止。
　　她是真的坐在那里等到李路遥来接她，她就那样站在空旷的公园门前，看着李路遥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缓缓地向她走来，好像看着那段永远不能回去的时光，慢慢地向自己走来。
　　在她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没有改变过，还是记忆中那个样子，干净如玉，一脸漫不经心的神色，双眼就像透明的清泉，能随时随地看穿她的心。而此刻的李路遥，就如深夜下的海水一般的深不可测。
　　不知道深浅，不知道温寒，不知道流向，神秘而隐忍。
　　好像她一辈子的爱恋全部在这一刻被挥霍一空，她所有的感情全在李路遥身上消耗殆尽，连半分都不给自己留下。爱情情仇，从来都是离她很远很远。
　　她不适合恨，所以只能选择放弃。
　　“傻瓜，你不知道找个能避风的地方等吗？”李路遥说着一步上前就抓住了初见的手，那冻得几乎跟冰块没差别的手让李路遥差点儿没爆跳如雷。
　　“你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啊？手都冻成这个样子了？”他一边责备，一边贴心地搓着她手为她取暖。
　　“现在几点啊？”初见瑟瑟发抖地问。
　　“九点啊。”李路遥生怕她被冻傻了。
　　“四个半小时。”初见僵笑道。
　　“什么四个半小时？”李路遥抬头就问，问完就似乎知道了她说的四个半小时是指什么意思，“你脑袋出问题了是不是？又想死吗？”他实在是生气，但又不能太过火，他气呼呼地拉着她就向停车场走去。
　　被一路快速载回家的初见一句话也没说，很平静地回到公寓楼上。这样不气不闹不发脾气不摔东西，安静得像空气一样的初见让李路遥很是担心。
　　“快洗个热水澡暖下身子。”他在楼下叮嘱，但初见没有回应他，让他心生疑惑。
　　结束了新的合同签约回到公司，椅子还没坐热，张云齐就递上来一份装订整齐的合同：“温颜的新广告合同。”
　　“为什么把这广告合同也给我？”
　　“一个人要跟两个人的行程看样子是忙不过来吧，真不知道初见那时候是怎么做到的？”
　　“她有那种能力。”李路遥笑着翻开合同，“对了，总公司创立七十年纪念晚晏准备得怎么样了？”
　　“正在准备中，要知道我和子欣可是连年假都没休光顾着忙这次晚宴了，BOSS，你记得补我一个月的假啊。”
　　“不用担心，会被的，到时候放你们两个人去旅游，还会给你买机票，包住宿的。”李路遥一边说一边笑，这话倒是让张云齐乐得笑咧了嘴。
　　两人正讨论纪念晚宴的事，李路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谢妈妈打来的。
　　“路遥啊，你和初见又吵架了？”一接通电话，谢妈妈就满是担忧地问。
　　李路遥满头雾水：“没有啊，怎么了？”
　　“不是，我刚刚过来给你们收拾收拾房子，顺便给你们带点儿小菜，可是我却在桌上发现了离婚协议书，初见那丫头，她连名都签了。”
　　谢妈妈的话让李路遥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确实没和初见吵架，昨晚她的举动不对劲他就应该察觉出来的？她出了什么事？是因为刘瑟才这样的吗？
　　他就那样拿着电话坐在位置上发呆老半天，直到张云齐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广告合同的事你处理就行，我有事先下班了。”话音落，李路遥已经跑拉了办公室门出去。
　　匆匆赶回家，谢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盯着玻璃茶朵上的离婚协议书发呆。李路遥一冲进去就抓起离婚协议书，看到初见下的潦草名字，他震惊之余，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这丫头，最终还是做了傻事。
　　李路遥一手紧捏着离婚协议书，几乎要将它捏成纸团，一手拿起手机就拨通初见的号码。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谢妈妈和李路遥都齐齐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连手机都没带。”谢妈妈焦急地站起来，就差没在屋里打转了。
　　“妈你别急，我先去找找。”李路遥说着，转身又出了门。
　　从面店到别墅，从夏光旴到温颜，李路遥几乎找遍了所有可能找到初见的线索，但结果都一无所获。李路遥一边找一边又想到对讲机，却偏偏刚按了开关就没电了，为了买电池，他又去了附近的小商店。
　　没想到在那里会遇到刘瑟，看到李路遥着急得心神不宁的样子，刘瑟的脸上也没了笑容：“怎么了吗？看你着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是你跟初见说了什么吗？”他将电池装进对讲机里，然后冷眼问道。
　　“你希望我跟她说什么？是我们以前差点儿订婚的事，还是我专程为了你才回来的事？”刘瑟挑起嘴角轻笑。
　　李路遥在她说话时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待她说完，他只回以了一句冷冷的话：“别忘了，当时可是你自己一味地黏上来，用那些我不知道的手段说服了我爸，让他同意你跟我订婚，连我的意见都不听。后来又是谁在订婚当天悄无声息地逃走，让我和我爸在亲人朋友同事面前丢尽自尊，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那样，但是我不追究，可如果你要用你那些卑鄙的手段对初见，我……绝不允许！”
　　他说完，看也不看刘瑟那几乎发青的脸，转身便又冲了出去。但是对讲机的传呼却换不来任何的回应，他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希望初见立刻出现在他眼前，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对她说那三个他二十年都没有说出来的字！
　　离开城市，初见一路，一步也没停。抚着齐腰的绒草尖，走过缓缓的上坡，到达那块李路遥和她一起购买的地。
　　只能在半径5KM内对话的这对讲机，李路遥和她，就像这对讲机，只能在半径5KM内亲近，对讲机无法收信的5KM之外，对于李路遥，她一无所知。
　　初见红着眼眶，握紧了手中的对讲机，冷空气里仿佛蔓延着冬天里枯草的味道，就像她此刻不知该如何结束的绝望。
　　“楼上，出来。Over。”她按下开关，深吸了一口气传呼。
　　空气里除了她的呼吸声和心中声，以及远处汽车碾过树枝的咔嚓声，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声音的回应。
　　“傻瓜，不可能出来的。”她自言自语，明知道这是半径5KM之外，对讲机怎么可能传呼到李路遥呢。
　　沉默片刻，她又拿起对讲机，按下开关：“这是我最后一次传呼，因为我太懦弱，没有勇气看着你的脸说，所以……走到了5KM以外，结果……就走到了这里。”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有微弱的啜泣声：“最后就说一句，虽然不是交往的关系，除了从小一起长大之外，什么关系也不是。啊，对，作为领过结婚证的人，作为曾经一起买过地的人，又一起开过面条店，所以作为事业合作者……又是住在一家的人，还……作为一起养过猫的人和……作为一起喜欢过雨的人，那也是有很多回忆呢。”
　　“反正，也不是交往的人，也不是爱人关系。但是作为一起拥有过很多回忆的人，就说一句话……”
　　“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好，就算不是我……就算不是我……”
　　她顿了顿，隐隐觉得心在作痛，就好像造成这样的结果全因为自己，因为她的偏执，因为她的不肯付出，因为她向来只懂得接受，因为她的任性，因为她的冲动和糊涂，所以才没能抓住他。
　　而远处，正徒步向这里跑来的李路遥已经进入了对讲机能接收信号的半径5KM之内，他的对讲机开着，自然而然也听到了初见那一番告别的话。听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双眼紧紧地盯着对讲机，仿佛能看到那边说出这番话的初见是怎样一副悲伤的表情。
　　“不管在哪里，就算不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以上，Over。”
　　这是最后一句话，真的就是最后一句了。初见想着，正准备关掉对讲机，对讲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谢初见，听着，Over。”李路遥又继续向目的地跑去，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朝对讲机里说道，“我以你老公的身份说，以后不管是去哪里，说了再去，Over。还有……对讲机一直开着，Over。”
　　初见盯着对讲机被足足吓了一跳，惊讶之余，她又朝对讲机里轻轻地问，“谁……谁啊？Over。”
　　“你的……爱人。Over。”李路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初见几乎能感觉到那声音的由远及近，她像重新看到希望，猛地转回头去，正好看到朝她跑来的李路遥。他跑得实在是累了，然后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看到初见，就朝她露出温暖既熟的笑容。
　　“以后你别让你爱人这样受苦了，Over。”李路遥深情地望着初见，朝对讲机里说道。
　　像是感激上帝所赐给她的一切，感激上帝让她与他相遇相识相知，哪怕二十六年早已是被人厌倦的长久时光，但终归，她还是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以你女朋友的身份，作为你的爱人的身份说的，谢谢你来。
　　初见望着李路遥，将所有快要滚出眼眶的幸福的泪纷纷逆流回去，只为了，她不能在这一刻流泪。对她来说，接下来她所要做的，是付出她的爱，让守护她二十几年的李路遥感受到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