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予你》简卓

11、011·自作孽

　　淋雨过后，就如李路遥所想的，初见发烧了，而且还烧得糊里糊涂。

　　那一晚，初见做了个梦。梦里，是她不要命地去偷李路遥家的无花果的画面。

　　其实初见跟李路遥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熟的，最初熟识的阶段，不过是两小无猜的一段真空岁月。那时候的小城还不能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省城，低矮的建筑群中两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那也不是李路遥的家，而是李路遥的外婆家。那年他外婆去世了，所以才跟着家人回来暂住一段时间。

　　她记得他家种的无花果树会爬到她家阳台前，那时候她挤在栏杆的缝隙里拼命地想抓住那颗紫红的果子，而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站在花台上低头朝她喊“小心”。

　　她终究是因为够不着而懊丧地放弃，傍晚的时候，楼上那个漂亮的阿姨领着那个眼睛大大的男孩子下来，他手里捧着一碗熟透的无花果对她说“下次要吃就来我们家，妈妈说你伸手去抓，很危险的”。她还记得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那时候她比他还高。

　　他们一起穿过大院里堆积的废弃砖头，爬到楼顶看城市的风景，这边，那边，开发的工地，喧嚷的人群，他口袋里装着妈妈亲手做的芝麻糖，小心翼翼地分给她一半。

　　再后来，搬到新的家里，依然在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同样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关系。他和她变成了同学，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了，可是有过的记忆，似乎通通和他相关。

　　醒来的时候，阳光飘飘洒洒地从阳台钻进来，像跳跃地精灵般爬上她的被褥。如此好的天气，竟让她觉得那个下雪的夜晚就仿佛是一场童话般的梦，一场心碎了，又被治愈好的神奇的梦。

　　床头放着一碗无花果果干，面前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初见伸手撕下来，是李路遥留的话：真够折腾人的，大半夜的嚷着要吃无花果。哥给你弄来了，全都要吃光了啊。吃光了才能补充你那被漏掉的能量。还有，记得把药吃了，不能扔掉。

　　眼泪突然又毫无征兆地涌到了眼眶边上，她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将眼泪倒流回去。然后端过碗来，将果干一个又一个地丢进嘴里。

　　病好之后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初见病着的这两天里，李路遥又为夏光旴签了一部新剧，所以初见便和夏光旴约好在片场见面。

　　谁知刚出门一开就接收到温颜的一个大拥抱，初见还有些措手不及，温颜松开她便露出大大的微笑：“亲爱的，我回来了。”

　　初见瞅了一眼她身旁的行李箱，有些纳闷：“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爸妈也在国外，回来干什么？”

　　“哎哟，亲爱的，你可真无情。”温颜提起行李箱，不请自进地脱鞋进了屋，“我回来看看你不行啊，而且，我看到你和楼上哥哥的绯闻了哦。”

　　她放下行李箱，朝初见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让初见险些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这是干什么？”初见看着她轻车熟路地把自己的行李搬进客房，木讷地问。这丫头，该不会是想赖到这里来住吧？

　　放好了行李，温颜乖乖地回到初见面前，嘴一噘，眉头一皱，大大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水：“亲爱的，你就让我在你这儿暂住一段时间吧，难得我回来看你，我很不容易的。你不是知道嘛，我恐高啊，光是坐飞机，就得让我难受好长一段时间了，嗯？行不行嘛，亲爱的……”

　　初见几乎额头落下几条黑线：“你已经住进去了，还需要我的同意吗？”她这儿倒是容易过关，可该怎么跟李路遥交待呢？

　　“亲爱的，你真好。”温颜如赫大令，捧着初见的脸蛋儿便猛亲了一口。

　　初见哪里有时间跟她在这里腻歪，想着夏光旴还在片场等她，便将还缠在自己身上的温颜扒下来，指指沙发说道：“我现在有事出去了，你自己先在这里玩儿吧，吃点儿零食，等我回来。乖喔。”说完，转身便穿鞋出去。

　　可刚出门温颜便追了出去，睁着一双像小猫一样可怜的眼睛望着她：“亲爱的，你是不是要去见光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哦呵，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初见又好气又好笑，她就说嘛，这丫怎么会如此好心地从国外飞回来看她，还克服了她要命的恐高症。原来是知道了她现在在做夏光旴的经纪人，所以才回来捡便宜的呀。

　　初见这辈子怕的只有三件事：一、绑匪，二、李路遥的笑，三、温颜的眼泪。

　　不能让温颜哭出来，初见想着，便一把拉过温颜，将她狠狠地塞进了候在别墅前的出租车里，完全不怜惜她这个身材高挑，长相娇美的可人儿。

　　“师傅，南郊海洋公园。”坐进副驾驶，初见便利落地对司机大叔吩咐一声，她话音儿一落，司机大叔便应着一声‘好嘞’，然后哧地一声奔了出去。

　　到了南郊海洋公园初见才发现，自家光旴此刻正从水池里打着哆嗦嘴唇发紫地第N次爬上岸。

　　初见刚要过去，旁边的温颜却抢先一步，从工作人员手中夺过浴巾给他披上，还一脸心疼地念叨着：“这要是把我们家光旴冻坏了可怎么办？”

　　初见笑得有些无语，这么快就成她们家光旴了，不过这事儿先不跟温颜计较，她转头便问导演：“怎么回事啊导演，虽然是拍水里的戏，但是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也不至于把他冻成这个样子啊，脸都惨白白的了，怎么回事啊？”

　　导演拿着扩音器，一脸委屈，这什么经纪人啊，居然比他导演还要凶。无端端被初见蒙头批了一顿，导演无处发泄，也转头朝女主角吼道：

　　“你还想不想做演员了，不就是跳个水吗？有那么难吗？你是想做演员还是想当千金大小姐呢？”

　　那年龄看起来也挺小的女主角被导演这么一骂，愣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又不敢哭太大声，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化妆师闷声闷声地又把她抓过去补了一次妆。

　　初见回头想给夏光旴买点儿热饮，脚还没动，就发现温颜已经捧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到他身边了。这妮子，动作倒是快。初见欣慰地笑了笑，回头又看了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主角，想着这样下去折腾的恐怕是光旴。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导演面前：“这段戏，我来当替身吧。”

　　导演转过来看着这初见，本想说点儿什么，眼前却忽然一亮。

　　几分钟后，初见换了衣服简单化了妆，戴着假发站到了桥上。暗骂道：什么女演员，还没姐会演。然后一个纵身跳入水中。

　　她可不是自夸，这个镜头一遍就通过了，导演和工作人员都不停地夸着她，只有夏光旴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

　　送夏光旴回公寓的时候，他才面色不善地小声斥责她：“初见姐，你干嘛出来强出头！”

　　初见本来不想说什么，被这小子这么一问，心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以为姐想强出头啊，要不是看你快死在水里了，姐才懒得管你呢，还有，那个丫头也是，明明胆子小得要命，没事儿干嘛跑去当演员。”

　　“消消气消消气。”后座的温颜见初见确实是真生气了，连忙用手作扇给她扇扇。

　　夏光旴沉默着，半晌才笑了：“初见姐，你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你个头啊。”某人又挨了一记栗子。

　　但有没有古人告诉过我们，有时候不当路人偏要强出头，付出的代价会有多么惨重。

　　本来感冒才刚好的初见因为跳水的戏份再次让感冒回到了她身上，大半夜的她突然发烧了，又做了个自己被淹进深水里，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的噩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身是汗，喉咙像火烧般渴得厉害。

　　一颗头也昏昏沉沉的，她翻身下床，摇摇晃晃地开门下楼，想到冰箱里去拿水喝。刚走完楼梯，眼前就一黑，然后就浑身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李路遥在叫她，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急到了她心坎里。

　　李路遥因为处理和一个组合的合约问题，和他们的经纪人应筹到凌晨两点才回家，谁知一开门就发现初见躺在地上这幅骇人画面。

　　他摸了摸她额头，烫手得厉害，怎么叫也叫不醒。期间吵醒了在一楼客房里的温颜。

　　李路遥虽不认识温颜，但这会儿也没时间多过问什么，一刻也没敢停留，拦腰抱起初见便要出门，温颜自然也是害怕得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把初见送进手术室后，李路遥和温颜这才坐在走廊椅子上得已喘口气。

　　“楼上哥哥，你好，我是温颜。”看着李路遥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出神，温颜打断他的担心。

　　温颜本身比初见要小两岁，加之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和初见又是唯一的好朋友，所以耳濡目染，也跟着初见将‘楼上哥哥’这个称呼念得顺溜极了。

　　“我跟初见是同学，所以，我才找她暂住的……”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说完还不忘吐吐舌头装可爱。

　　李路遥却没有闲情跟她聊天：“你住就是，想住多久住多久。”说这无又回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温颜自讨无趣，撇撇嘴，耸耸肩，也跟着望向手术室的大门，小声嘀咕道：“一定是今天跳了水的缘故。”

　　温颜的声音虽极小，但走廊里安静异常，仍是没能逃得过李路遥的耳朵。他回头，目光凌厉地盯着温颜，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什么？跳什么水？”

　　温颜全然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会引起李路遥的注意，她瞪大了眼睛，乖乖地回道：“就是，今天在片场，那个女主角演跳水的戏怎么演都演不好，初见她就……”

　　听温颜这么一讲，李路遥就全然是明白了，想来又是初见那强出头的毛病。谢初见啊谢初见，你怎么就那么不懂得爱惜自己呢。他在心里暗暗责备着初见，但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