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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追妻路道阻且长 ...

  •   小秦氏笑得慈爱无双,“要不怎么说呢,都说大将军都是定得了天下,定不了后院呢。我们家烨儿啊,常年同一群大男人在战场厮杀,根本不了解女儿心呢。前几日回府,他还满面春风地同我们讲,盛府六姑娘的事成了呢。可这一回头,盛家大娘子倒改口了,敢情是我家烨哥儿自作多情了还是怎的。想起烨儿那日的幸福神情,是我这十年都没见过的,可如今……可太让人心疼了。”

      她这一席话一箭双雕,一则说他“定得了天下”,暗示“他功高盖主”,二则损了顾廷烨和明兰的名声,今后无论这桩姻缘成不成,都够膈应他二人好一阵子呢。

      皇后回想起那日马球场,顾廷烨同她讨凤钗作聘礼时的坚毅眉眼及赛后的失落,难道他中意的正是这盛六姑娘?于是,面有喜色,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于是,抬头问明兰,“你怎么看顾家二郎?”

      “顾二叔勇者无疆,是难得的将才”,明兰谨慎回。

      皇后掩嘴甜笑,“这个是自然的。谁问你这个呢。本宫是问你,从选婿的角度,你如何看他?”
      “抱歉,娘娘”,明兰低头浅回,“民女尚未那样去看过。”

      短短回答,滴水不漏,谁都不得罪。皇后娘娘本觉得这样的年纪,似乎不够可爱,细致过头了。可是想及自己的少女时期,也是这般,却不是因为天生城府,而是高压生长环境所致。眼见这姑娘慈眉善目,颦笑间未沾染些虚情假意,所以想来是同自己一样的处境,因此便不再介怀,而只是明朗一笑,“看来烨哥儿追妻路漫漫哟。”

      宴会方散,明兰心不在焉地跟在盛大娘子和如兰身后。忽而被英国公府墙外拐角的一抹玉色身影吸引。那身影若隐若现,可闪忽一瞬间,分明是元若。

      她回眸凝视,元若也在深情注视。就这样,隔着一条街巷,中间隔着数十往来行人,匆匆看上两三眼,也足以维持两颗年轻的、相爱的心聊以度过七八日的孤独时光。

      直到盛大娘子不耐烦地催促,“英国公府可没公子可婚配,还不上轿待什么呢。”明兰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稳稳上了轿。

      盛大娘子对郡主及皇后娘娘交情一事颇为存疑,于是中途下轿,拜谒一位常年在京的闺中密友。这人本就是无城府的话匣子,加之与盛大娘子自幼交好,无话不谈,于是连当朝国母的前尘往事也全抖出来了。

      原来,平宁郡主与当朝皇帝虽也算得表亲,但因当今皇上自幼病弱,又不得宠,因此在京城皇亲中没少受气,连累着当年的皇后娘娘在一众女眷中也没话语权。而郡主这人自小受之前两任先帝宠爱,自小高贵自持,也颇有些眼高于顶,因此当年没少摆清高不屑的神情给当今的皇后娘娘看。当年更在自己婚后第一次姐妹闲聚时,因看不惯当日皇后娘娘穿戴不讲究,当众赏了一套华贵衣衫给她。而真正结下仇怨的是,那套衣衫并不全新,而是她自己试上身后发现不衬自己才给了皇后的。而这十余年过去了,两家无恩无仇,再无其他交集。可没想到,皇后娘娘这样一个早年顺和性子的软萌少妇,竟是这般有仇必报,今日当众给郡主难堪。
      盛大娘子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同齐国公府这桩亲,更结不得了。

      果然,她将始末同盛纮一讲,盛纮亦陷入沉思。齐国公品级虽高,却是闲职。国公府亲属一脉浅无,无可帮扶,确实不算明智之选。如今,又与当今皇上关系成谜,于是在心中彻底排除掉齐国公府这项选择。又听闻顾侯府小秦氏当众揭露顾廷烨同明兰的交情,于是更觉脸上无光,需早日与顾侯府定亲。

      齐国公府。元若恭敬给父母奉茶,诚挚道:“儿子年纪不轻,盛府六妹妹亦到婚配年龄,恳请母亲顾念儿子相思之苦,垂怜天下有情小儿女,再到盛家提亲。”

      郡主端起茶杯欲饮又放下,“衡儿,并非为娘不愿。你上次也见了盛家的态度,一个五品官,眼高于顶,对我们母子二人冷嘲热讽。难道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踩我齐国公府一脚?”

      “去年之事,确实是我们对不住盛家在先。所以,想来他们不过心底存了些旧气,若让了他们这一口气,他们也是宽厚人家,定会诚心同我们结亲。”

      “什么气不气的”,平宁郡主冷笑,“盛明兰一个自幼没娘的庶女,你当她如你一样,自小备受宠爱?她那亲爹和嫡母才不在意她受不受气呢。如今不接受我们,全然不是心疼女儿受过辜负,而是单纯的时局改变,捧高踩低,想攀上顾廷烨这棵大树。”

      元若的眉眼瞬时一蹙,不复往日神采,急切道:“可是,母亲,盛家怎样想,怎样选,是他们的事,可我们要先亮明我们的态度,您可一定要全力帮儿子一争。上次,我正是因为没尽全力,才错过明兰的。那一次,儿子半条命都没了。难道您忍心……”

      “住嘴”,平宁郡主怒火本来够盛,想吼住他,可语气却无力下来,想起今日皇后当场给自己难堪,心底更无力,“为娘到了这个年纪,真的很难。为娘也是有脸面的人,愿意为吾儿放下脸面,可是若让我一次一次去热脸贴一个芝麻官的冷屁股,为娘有多难你想过吗。你知道我心疼你,便拿命来要挟我,众人口中的大孝子,这就是你的孝道?!”郡主别过脸,忍住泪。

      “母亲,您疼儿子,儿子也疼您。如今,不过想讨个温柔善良的儿媳妇回来,多一个人心疼您呢”,元若紧紧攥住母亲的手,贴心道。

      郡主立时便不气了,浅笑道:“你这小嘴哟。为娘就再为你跑一趟。”

      盛府。盛纮语气难得慈爱,“明丫头,你和你五姐姐年纪都不轻了,若再耽搁数月,都该成名满京城的老姑娘了。顾侯爷如今一个月来府上好几趟,皇上封赏他的珍奇异宝,他封都不拆,自家府门都不过,便直接送来咱府上了。我同你娘倒不是贪图他那些财物,而是这份心……”

      “所以父亲已决意将女儿配给顾廷烨了?”明兰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那还能怎样?数月来,上门提亲的已有三十余户,其中不乏登门数次的”,盛纮叹气道:“你知道外面怎么议论我们盛府?说你爹我故意拖延,在拍卖女儿,待价而沽呢?!”

      “自古皆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儿一辈子,可仅此一件大事了,即便挑上数月又有何妨?父亲何必只在乎外人的评价?”

      “那你就没听自古皆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生在世,难免与人打交道。只要交道在,如何不在意外人怎么看?!”盛纮脸色渐绷,“还女怕嫁错郎?顾廷烨如今建功勋之业,也改了从前流连花柳巷的旧习,你嫁他还能错到哪去?!还真当自己是貂蝉西施呢?!”

      “顾二叔再好,可若女儿不喜欢他,也就算不得嫁对郎”,明兰辩道。

      “喜欢?”盛纮苦笑,“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满嘴情爱喜欢,也不嫌害臊”,见明兰不吱声,又逼问道:“哦,那你倒说说,你喜欢哪一个?”

      明兰几次欲开口,那个名字每每从心头行至喉头,便阻塞不前,怎么也出不了口。她兀自一人站在原地,涨红了脸。若是别人,倒容易出口。越在心头扎得深的人,倒越难了。

      在盛纮和盛大娘子的反复追问下,她才支吾道:“我听女使们说,平宁郡主今日午后又来过了?!”

      良久,盛纮冷笑几声,“原来你还惦记着齐家小公爷呢?!去年,他才将你变为全京城最大的笑话,害得阖府被你连累得数月抬不起头。如今你还忘不了人家,还真是寡廉鲜耻!”

      最后四个字如初夏的冰雹,声声雪亮地砸在明兰头上。她的心忽而绞痛起来,这些年在这个家中受过的所有委屈如洪水漫过心头,她盈着满眶泪,苦笑上前一步,直视盛纮和盛大娘子,“寡廉鲜耻?墨兰与人婚前偷欢,被父亲抓个现行。凭此阴谋如愿嫁入伯爵府,不寡廉鲜耻?五姐姐自己不想嫁顾二叔,便将这个烂包袱丢给我,自己与心上人私定终生,也不寡廉鲜耻。我同齐衡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是彼此尊重,从未逾矩。如今只是提到他的名字,便是寡廉鲜耻了?!凭什么她们都可以成心中所想,我便只能为她们收拾残局?!”

      这素来最乖顺的女儿,今日一席话脖子竟梗这么硬,盛纮一时气极,一个耳光甩到明兰脸上。震得明兰始终努力含着的两眶泪,终于甩出。

      盛大娘子亦愤愤道:“你这小白眼狼,自家姐妹本就该同气连枝,哪来的什么收拾残局?!亏得我如儿还天天拿你当个贴心人,原来你竟这般嫉恨她?!”

      明兰方才只是就事论事,无心伤及如兰,可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觉得方才那一巴掌,打断了她同盛纮之间本就脆弱的最后一丝牵连,也将这个家给她的本就有限的微薄温暖也毁之殆尽。

      对这个叫做家的地方,这偌大的府院,她已毫无留恋。

      她将自己关在屋中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除了小桃,无人来催促她用餐。她如今才明了,自己在这个家中可有可无。便是她学两位姐姐耍耍小脾气,也无人理会,无人心疼。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诚惶诚恐、乖巧懂事,从不耍小脾气的原因。因为她知道无用。可是,这一次,她依然不是耍小脾气。是当真“哀大莫过于心死”,可他们依然浑然不觉。

      第三日中午,身心俱疲的她,抚摸耳垂上那对凉凉的美玉耳坠。竟觉得指尖这抹凉,是这世间唯一的温暖。是啊,总算有一个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了。这世上只要还有一丝温暖,人间便还值得啊。她扯开尘封两日的窗帘,透进一丝光亮。唤小桃端来饭菜,忍着泪匆匆扒进几口饭,妆容也不顾得理,便踉跄出了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追妻路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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