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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共沐白雪作白头 ...

  •   顾廷烨夜闯国公府一事,被郡主掩下。并非她惧顾廷烨权势,而怕传出去于面子有损。虽细节藏住了,风声还是散出去。明兰听闻,等不及给元若写信,径直冲进将军府。

      顾廷烨许久未见明兰,大喜,随即心中一沉。如今元若成婚,她心中一定难过毁了,他也跟着开心不起来。

      “你去齐国公府了?”明兰劈头盖脸问,“你去做什么?”

      顾廷烨得意一笑,“我说过,只要我在,没人能让你受一丝委屈。”

      “你做了什么?”明兰心急如焚。 “当然去教训那负心汉”,顾廷烨一脸正气。

      明兰随手操起果盘中的苹果向顾廷烨掷去,“你敢动他一根指头试试?!”

      顾廷烨躲过来击的苹果,笑道:“你怎么猜到我动的,正是他的指头!”

      明兰又接连操起两三个苹果狠狠掷去,“你知道什么啊!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顾廷烨这次也不躲了,就让那冷硬的果子砸在脸上。心里却美滋滋的。这可是明兰给的。他不怕她打他,骂他,恨他,怪他,他只怕她不理他,只怕她当他不在。

      “原本要斩他一根手指送你”,顾廷烨忿忿,“不过,给你报了更大的仇,他那新娘子替他挡这一剑,失了半条命。”

      明兰心先一紧,又一宽,又一紧,苹果依然向他掷去,“你知道魏姑娘身世有多可怜吗?你竟然……”

      “她身世多可怜,我都不心疼,我只心疼你”,顾廷烨有些委屈,脸上被砸得火辣辣,心里也泛着酸水,看着明兰憔悴的脸心疼不已。

      “你听好了,以后不许去找元若的麻烦”,明兰面如冷霜警戒道:“娶魏锦帛,是我的主意,为让玉瑶死心。元若同锦帛,只是交易一场。”

      顾廷烨跳脚了,“那我怎么知道?!他齐衡欺负你,都顺手了,我还以为这次又……”

      “你这人,每次都搞不清楚状况……”

      “你的事,我哪有时间去冷静啊”,顾廷烨又心烦意乱。眼见明兰又不看他,不理他了,心里又酸得慌,“要不?你打我一顿泄泄气?!偏厅还有一整筐果子呢,我全给你拿来?”

      “我才没空同你胡闹呢”,明兰这便出了门。

      “喂,小六儿”,顾廷烨追着她的背影,心中失落极了,几个月没见着一面,再见又匆匆。

      他追上明兰,将衣服脱下给她披上,“我们说好的,明年海棠花开之前,我还有机会。”

      “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同意”,明兰瞪他一眼。

      “明兰,你拿我当个备胎好不好?我不介意的”,顾廷烨低头委屈道:“待齐衡与娘子别后,你若还喜欢他,再回他身边,我也认了。只是,现在,你孤零零一个人,我也孤零零一个人。冬日这样冷,世人更冷,咱们俩相互取暖可好?”

      顾廷烨一番话说得明兰心头酸楚,可她仍狠绝一句,“不好”,将他披来的衣服也扯落在地。

      “世上再没人,同你跟我一样了”,顾廷烨犹不甘心,“齐衡同那魏大姑娘,都是蜜罐里长大的,骄纵惯了,根本不懂旁人的心。即便是沈玉瑶,齐衡虽不爱她,可官家同皇后依然能给她温暖。可是,你同我呢?全世界谁疼我们,谁爱我们呢?即便你不愿承认,也不得不认,你同我,分明是一种人。你同齐衡,才不是一类人呢。”

      “爱情,又不是打马球,还非要球路相同?”明兰回头丢给他一句:“我同他在一起,才幸福。别的,我不管。”

      明兰回府路上,天空忽而飘雪。今冬初雪。雪花是晶莹美丽的,落在脸上、身上,却冰凉刺骨。怎么没穿走顾廷烨的衣服呢?她忽而笑了,觉得挨冻活该。

      房前冷树枯枝,被雪掩了一半。明兰忙抖落锦袍上薄薄一层积雪,却瞥见树下那个身影。莫说雪不大,即便被雪掩了,她也知是谁。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用手指尖轻轻一戳他后背。元若惊喜回头,可又不敢抱她,只得站定了,讪讪一笑,“真冷啊。”

      “是啊”,明兰亦羞涩一笑。

      “给你”,元若似想起什么,将一样东西塞入明兰手中。一只暖手炉。

      “我们府上又不是没有?!”

      “这是自小把我暖大的手炉”,元若羞涩一笑,“你莫嫌旧就好。”

      明兰心如暖春,“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越旧越好呢。”

      “你手那样凉,如今,我不能帮你暖”,元若忽而有些凄然,“让它先替上,待你日后嫁我,便用不上它了。”

      明兰凄楚一笑。嫁元若,真是一个飘渺却又美丽的愿望。明兰这才注意到元若满头的积雪,不知他已在此处等了多久。她忙撇下手炉的温暖,笑着为元若掸雪。元若却连退两步,“不忙掸,六妹妹。你看雪满头的样子,可像老了?我是一定要同你到白头的。现在的我,便是老了的样子,你提前适应一下。”

      明兰被他的幼稚逗得咯咯笑,“那有这般明眸皓齿的俊俏老头?!”

      元若终于鼓起勇气,将明兰一双玉手裹于自己掌心之间,为她呵暖,柔声道:“待我真的这样老了,你也这样老,我们就白着头发,每天无所事事,这样相看两不厌。”

      “好”,明兰颤着睫毛,笑道:“那我也在这立会儿,白了头给你看。”

      两人在树后雪影,相对而立,静待雪白满头。

      日渐冷寒的天气,两人间热气腾腾地通着信,抵御寒冬,也抵御虚无缥缈的将来。转眼又经几场雪和京城几桩不浓不淡的绯闻闹剧,繁华而落寞的日子过得飞快,快到小年。大年是家族间聚会的大好日子,舍不得同外人分享。因此,无何血缘的贵妇人们,都喜欢在小年前后聚上一聚,一来在年终岁尾盘点炫耀一下各家颇丰的所得,二来接下来直到上元节,有接近一月的时间,都得忙着自家喜乐,无空闲聚。赶在小年前,聚上一场,也算怡情。

      快小年了,也没人给明兰扯料子做新衣。在这家中,她被冷落惯了,因此也不十分介怀,只是一抹苦笑而过。只是,隆重的新衣送来三五套供她挑选。她自然知道是顾廷烨所备。于是,她原封不动又送了回去。这几套新衣,便来来回回在两座府邸之间被抛来掷去,一份心意始终没有落脚地。

      明兰打开自己所存不丰的衣柜,从那零星几件冬衣中,挑出较新的一件,满心欢喜地绣上新花。假装是新衣。

      看着别致的绣品,她忽而感谢命运的残酷。这些年,正因历尽苦难,她学会了苦难中开花的本领。也正因如此,她一个官家大小姐,厨艺与绣花都达到专业厨子和绣娘的水平,扔到哪里都饿不死。因为没得选。自己不动手,便要饿死冻死。也是这份磨砺,给了她等待元若的自信。不管前路是什么,自己一定捱得住。况且有元若陪呢。

      年前闲聚,定在魏国公府。魏国公累世公爵,家世煊赫,加之去年救驾有功,因此在一派被皇上提防的京官中一枝独秀,皇恩浩荡。如今,魏国公府邀宴,同皇家宴会也相差无多了。因此,各家女眷悉心为公府当家主母准备贺礼,丝毫不敢怠慢。魏国公府二公子也将到婚娶年纪,因此各家大娘子皆悉心妆扮女儿,准备一朝飞上枝头,得梧桐栖处。

      宴会在即,魏国公府大娘子却执意将宴请挪到齐国公府。她家女儿多年藏在府中大门不出,虽将体弱之名掩实,可貌美之名也遁严了。大婚当日,京城百姓才知还有这号人物。可婚后又石沉大海。因此,不少传言说,这魏大美人早被小公爷克死了,还有说被顾廷烨一刀劈死的……魏国公一家为证清名,坚持要女儿出席这次宴请。宴若设在魏国公府,女儿身体根本不允,只好设其婆家。好让她在众人前露个面,再称受风寒提前离席。

      齐国公府没有不允的道理。当年知晓锦帛病情后,郡主并未执意退亲,一是因为聘书已下,无可回寰,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魏国公的势力,将元若在仕途上助推一程。自换了新皇,太后退居幕后,京城风向一时扭转,齐国公府平日门可罗雀,好不凄凉。如今也好借这一宴请,重整乾坤。

      宴会开席三日前,魏国公一家前来商讨事宜。两家父母唤元若一同饮茶。魏国公夫妇自小看元若长大,知他自小良善好学,一身浩然正气,丝毫歪邪之风不沾。如今在堂上见他礼待长辈,温文尔雅,又生得那样俊秀,岳父母两人是越看这女婿越心头欢喜。

      魏国公喜道:“贺大夫说,有了这副良方,锦帛至少活上三年五载。依我看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嫁了元若这样的好夫君,可有活头了呢”,魏国公顿了顿,语重心长同元若道:“女子,为婆家繁衍后代是本分。帛儿虽体弱,也不该逃避责任。元若,你看……”

      元若心头咯噔,当即一百个不乐意。可他自小敬魏国公如自家伯父,因此没有直言顶撞,换了一种方式,“岳丈大人,恕小婿无礼。锦帛若生子,且不说她身子真承受不住,即便勉强得了,若延续母亲病体,便是羸弱的嫡长子啊。病儿无妨,可是一个羸弱的嫡长子,对一个家族的影响有多大?希望岳丈大人体谅。”

      魏国公老大不悦,毕竟无论多么婉转,拒绝终归是拒绝。可是他一想到锦帛的生母,那哮症,可是上下连了三四代,所以元若的忧虑并非毫无道理。

      魏国公努力平定心绪,又道:“嫡长子,定谁,如何定,还不是齐家一句话嘛。你们先生养了再说。若实在不是个康健的,安在那个侍妾头上,记个庶子便是。”

      元若并非现实之人,方才那句话只为救急,不曾想却得魏国公如此回答。“记个庶子便是”,这句话让他不禁一个寒颤。这可是来自锦帛亲生父亲之口。他忽而想起,锦帛那美丽的却从来不曾舒展过的眉头,她因日夜钻心的痛蹬破结痂的脚足跟。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曾经真心爱过这具残破的生命呢。

      他忽而对她生出一丝不忍。

      因着这一丝不忍,半月了,他头一回去探她。

      她还活着呢。还是那样半死不活。待她醒转,他才发现她气色比先前好些。看来,贺弘文的药真有奇效。

      青芸将她搀起,她笑吟吟看着元若,同从前一样。仿若半个月前那桩不快与争吵没有发生一样。

      “我看你身子好多了,继续养吧。贺大夫说会越来越好的。”元若挤出一丝苦笑,转身离开。

      锦帛集了全身力量,拉住他的手,疲弱笑着,“不会……好……自己……清楚”,她兀自红了脸低头道:“明兰……能来的。只是……一生……暖我……一晚。”

      若是别人,一定听不懂她说什么。可元若偏偏听懂了。每一字都如一石砸他心上。他摇了摇头,忙要抽回手。可那只无力的小手却执拗地牵着不放。那不是用力气在挽留,是用生命。

      次日清晨,孙嬷嬷高兴地冲进郡主屋中,将一方手帕郑重展开,“成了,成了。”

      郡主难掩满心喜悦,忙打赏让她退下,却又唤回,“你就当今日没给我看,后日,重新送给我看,当着另一人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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