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心》执珪

1、☆、第1章

　　☆、第1章

　　夏季傍晚的新屿并不炎热，海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劈头盖脸吹散人一身燥气。
　　附近卖的铁板烧时不时传来阵阵香料味，被风一吹，拢了一院。

　　“哥，哥，哥，哥——”
　　陶千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头也不抬从口中发出一个淡淡的音：“嗯？”
　　丝丝一旁咬着笔笑：“我肚子叫了！它说它想吃骨肉相连……”
　　“写完再吃。”陶千凛走到她身边，瞥了眼作业本上的（-2）x3：“六年级就学负数乘除运算了？”
　　丝丝哀嚎：“……这是初一数学！！！补习班的作业，明天就要给老师检查了。”
　　陶千凛勾了勾唇，低头继续打游戏：“早起的鸟儿就要多学一会习。”
　　“不嘲我你会死？”
　　游戏结束，陶千凛看她一眼：“会。”顺手揉了下她的头发。
　　“哎呀！不要碰我的头！”
　　“想不想吃骨肉相连？”
　　丝丝撇撇嘴，乖乖把头送过去：“来吧。”

　　丝丝还小，就算开始爱美了，为了吃的也能屈能伸。陶千凛看看她用粉色的蝴蝶结皮筋扎的马尾辫，没碰，兀自低笑一声站了起来。

　　“少废话，赶紧做完，我去买铁板烧。”陶千凛把手机揣进兜，瞥见丝丝书包里掉出的半截佩奇迷你电扇，伸手拽了拽：“这什么？丑哭了。”找到开关，说完对着下颌吹。
　　“嫌丑你还用？”
　　“看得起你。”陶千凛吹了会，没有放下的意思，又问：“还吃什么？”
　　丝丝默默忍受他的吐槽，恶狠狠道：“骨肉相连10串，热狗肠和鸡柳各3串，煎豆腐煎土豆各1份。”
　　“你吃得了这么多？”
　　丝丝噘着嘴：“一起吃行吧？”
　　“行啊。”陶千凛头也不回地走了。

　　卖铁板烧的阿姨是四川人，比本地人做的东西要重口得多，也最受欢迎。附近的小孩每天都要光顾，一来二去大家就熟悉了。
　　摊子前围了四五个小孩，陶千凛拿着迷你电扇过去，小孩们纷纷窃笑。
　　阿姨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好模糊地招呼一声：“来了？”
　　陶千凛嗯了嗯，报上数量，末了提醒微辣。
　　阿姨动作迅速，同时煎好多东西，陶千凛预估应该不出十五分钟就能做完。于是拿出手机扫码付钱，付完顺手刷了下朋友圈。

　　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号子发的：【瘪犊子玩意找死[炸弹][炸弹]，爸爸来了！！！】配图是一面红墙。
　　为了方便传送文件，班级日常都是用企鹅号。号子在微信朋友圈发动态，显然是不希望被同学老师知道。

　　陶千凛装回手机，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趿着拖鞋回家了。
　　“哥，你怎么才回来，我都饿死啦！！！”
　　陶千凛关门：“饿死的人还会说话？”
　　丝丝马上歪倒，要死不活地摆了摆手：“我留了一口仙气，等你回来救济。”
　　“作业写完没有？”
　　丝丝马上复活：“完了！”
　　陶千凛把铁板烧放到她面前：“吃吧仙女。”
　　丝丝喜滋滋搓爪。

　　一分钟后。
　　“……你、是、土、匪、吗？”丝丝目瞪口呆。
　　陶千凛光速解决掉半分煎豆腐、半分煎土豆和三根骨肉相连。
　　丝丝看着他从角落里提了一个巨大的背包：“哎你去哪里？”
　　“有事。”
　　淡淡应了一句，陶千凛把从冰箱拿出来的凉茶放在铁板烧旁边：“吃完记得把嘴擦干净，别被你妈发现了。”
　　丝丝舔了舔嘴边的油：“啰嗦。”现在不是有求于他了。

　　“奶奶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哪都别去，等你妈来接你。”经过丝丝，陶千凛顺手牵了个鸡柳。
　　丝丝根本顾不上他，敷衍地点头。
　　陶千凛走到院子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跟奶奶说，我回自己家了。”
　　丝丝忍不住大喊：“陶阿嬷你还走不走啦！”
　　陶千凛：“……”

　　这一带都是独户独栋的老房子，但胜在够安静、风景好。前面是弧形海湾，岸边停泊几只小船，落日的余晖铺在水面上，柔软的好像少女蒙面的纱巾。

　　姜爱一路走走停停，拿着相机不停拍照。
　　房东笑着说：“附近有艺术学院，经常来一群女学生采风，还有过来拍婚纱照的。美女，你是摄影师吗？”
　　姜爱按下快门，拍了张小孩伸手跟妈妈要抱抱的照片。“不，我是学画的。”
　　“画师啊？那更适合了！你们学创作的需要安静，我家就特别安静。”房东指着不远处一栋楼，“过年前新装修的二楼，墙壁重新粉刷，玻璃、门，全是隔音的。”

　　房源是别人介绍的，按理来说不会太差。
　　姜爱看着那栋外表朴素的两层楼：一楼自带小庭院，铁栅栏；二楼有个小阳台，小阳台接了木梯，不必经过一楼，但也存在一定危险性。
　　房东大概看出了她的顾虑，笑道：“你放心！这边虽然是自建楼房，但绝对安全，派出所离这不到三百米。”
　　这是真话。他们刚才还经过了派出所的指示路牌。

　　房东继续滔滔不绝：“过了前面那个巷子，再往前走一段有几家小吃店，什么面线糊、沙茶面、姜母鸭、土笋冻……本地特色应有尽有，口味正宗。”
　　回忆猝然扑面而来，姜爱抿了抿嘴，假装在拍照，用相机挡住了脸。
　　“一楼租出去了吗？”

　　他们走到巷口，骤然横空飞出一个人影，房东紧忙拦在姜爱身前：“小心！”
　　那人头戴鸭舌帽，脸全被口罩遮住了，脚上穿的轮滑鞋，似乎意识到差点撞人，回头对姜爱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又一阵风离开了。
　　房东低声咒骂一句“塞林木寄卖”。
　　新屿这边的学生都是说普通话，80后及老一代的人经常把普通话和本地话混着说。
　　姜爱装作没听懂脏话，不慌不忙对着那人的背影拍了张照。

　　过了会，房东才回应她：“一楼？一楼早就租出去了，老阿嬷带着孙女住的，小朋友就读附近的小学。”
　　姜爱道：“这边地理位置很好，小学、艺术学院、派出所全都有。”
　　房东自豪地笑道：“三中也不远，走一站路就到了。”

　　二人聊着到了楼下。眼前这栋房子和隔壁的楼距离不算近，但也不远，西晒正好能照到二楼的墙。
　　房东在前带路：“夏季风大，二楼上面还有半层是隔热的，西墙也做过隔热处理了，夏天不开空调也不会热！”顿了顿，“不过可以开空调除湿。”

　　“咔哒”门开了，姜爱眼前一亮：室内装的是极简风，家具都是中式的。木制桌椅，树干壁灯，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房东走到最里面，把几扇门窗全打开了，室内当即明亮许多。
　　“一卧一厅一厨一卫，六十坪，满意吗？”房东问。
　　姜爱没有立刻回应，她环视一圈，问道：“下雨会不会阴湿？”
　　房东指着墙角：“昨天下了一夜暴雨，你看这边。”
　　一目了然的洁白。姜爱点点头：“价钱方面……”
　　谈到价钱就说明八九不离十了。房东松了一口气：“既然是熟人介绍的，肯定不会给你喊高价。”
　　听他报了个数，姜爱淡淡一笑，有些贵，但能接受。

　　风来，挂在阳台的风铃叮叮作响，不小心惊扰到隔壁院墙上熟睡的猫。猫细声叫了下，好像在抱怨什么。而后它伸了伸懒腰，纵身一跃，迎着落日走远了。

　　陶千凛在小巷里飞快地穿梭，凭着记忆找到了红墙。他躲在墙后，从包里拿出了棒球和棒球棍，同时用手机设定了一个闹钟。
　　五分钟吧，速战速决。
　　口罩没摘，他抬手把帽子反戴，又“啪嗒”一声，扭了扭脖子。

　　空地上几个人打得火热，不是互相打，而是一对六。这种局，除非练过，否则肯定要吃亏。
　　一挑六的号子嘴角挂了彩，眼看要撑不住了。
　　陶千凛手腕一用力——棒球登时向高处飞了一程，随即下落到一定位置——骤然“咚”一声响——精准挥杆。
　　几乎眨眼间，号子面前的人冷不丁跪倒，吓了所有人一跳。

　　“卧槽牛逼！！！”号子看见他了，兴奋地尖叫。

　　陶千凛一球打中了混混的小腿，不用检查，要不了几分钟就会又红又肿。
　　趁着众人发呆，他飞速滑过来，提棍就打，两下又弄倒两人。
　　号子嗷嗷大叫：“凛哥我要嫁给你！！！”
　　忙着打架的陶千凛和被陶千凛干倒的三人：“……”

　　陶千凛跟号子汇合了，二对三。
　　几个混混相视一眼，纷纷摸出弹.簧.刀。号子机灵，连忙从地上捡起被打掉的木棍。现在大家都有工具，就看谁用得顺手了。

　　打架类同打仗，讲究战术，陶千凛一棍抽到一个混混背上，来了个先发制人。被打的人不至于像刚才那样发懵，迅速反击，然而陶千凛闪身太快，这一下就没反击成功。
　　再次陷入混战。对方不傻，眼见打不着陶千凛，就往号子身边靠近。其中有个玩刀玩得不错，跟号子打的时候，几乎削掉他的手指。
　　号子怒骂：“艹！爸爸不发威，你当我是兴安岭傻狍子？！”
　　号子打架的时候跟平时很不一样，又暴又冲，他重重抽了一棍，几乎在眨眼间又抬脚猛踹了过去。

　　气温高，一开口就满脸热气，陶千凛戴着口罩始终保持沉默。
　　五分钟快到了，得把他们打服才行，就算嘴上不服，心里也得服！否则跟癞皮狗一样纠缠不休就太特么恶心了。
　　他往旁边窜了一截，捡起地上的棒球，看也不看徒手砸向另一个拿刀的人。瞬间听见对方凄惨的嘶吼——刀子掉了。
　　号子龇牙咧嘴，感同身受地摸了摸手腕，嘴角的笑意却很张狂。

　　混混头子眯眼打量面前两人，六个人打一个都很吃力，现在又来一人，新来的这个还特么有轮滑棒球。再耗下去他们都得跪！不过既然在道上混，不上不下突然就溜传出去怎么办？

　　这时不知从哪传出警笛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一个黄毛小混混捂着腰慌张地问：“警察来了！怎么办？”
　　另一人骂：“跑啊傻逼！”
　　号子脸色一变，看向陶千凛：“凛哥你报警了？不会把我大舅叫来了吧！”
　　混混头子最后强行挽尊，指着陶千凛说：“你混哪里的，留名下次再约。”话没说完就被黄毛拽走了。
　　号子追了几步：“狗比犊子有种别跑！”

　　戏精！
　　陶千凛懒得理他，滑到红墙后关了闹钟，警笛声顿时就停了。他弯腰整理背包，拿着手机不方便，手一伸扔给了号子：“拿好你大舅。”
　　号子嘿嘿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