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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   商望归走出医药间的时候,正看到刚洗完澡还湿着头发的白姓大金毛怼在门口,和门外的矮个子男人交谈。

      助理小李把浅色的枕头被褥递到白知行手中,委屈巴巴地:“白哥,我以为你会让齐哥过来砸门……”
      砸门多好!在这边消耗了精力,就不会再要死要活闹腾他们了啊!
      遛狗防拆家啊!

      白知行沉默片刻:“最初是有这个想法。”

      商望归:?????

      白知行瞥了商望归一眼,随即目光落在紧闭的医药间门上:“后来……舍不得了。”

      舍不得闹她。
      舍不得她烦心。
      所以他能做的,也最多,最多,就是拎上那烈酒,静默地在她门口等待。
      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小李哭唧唧,更加委屈地揉着自己通红的耳朵:“那齐哥怎么办……就让他继续疯着?T_T齐哥逮着谁就揪谁耳朵让‘叫姐夫’,呜呜呜呜呜!”

      揪耳朵啊!往死里揪啊!
      边揪还要命令“叫姐夫,叫姐夫”!
      他们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啊!!!

      偏偏真正该逮的那个人已早早遛到对门,如今还让他把被褥都带过去,打定主意不回去!
      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小李宽面泪逆流成河,白知行十分同情地关上了门。

      见白知行放下被褥,商望归先一步开口:“她伤口我已经给缝合好了,过段时间我再过来拆线。”

      小医生十分欣赏地给自己点了个赞,凡事懂人心料先机快人一步,就是这么体贴这么优秀。

      果然,白知行低声应道:“谢谢。”

      商望归昂起头:“光谢谢可没诚意,你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就别出现了。”
      白知行把被褥在沙发上铺开,面无表情:“看见你面前的光了吗?那是你做的梦。”
      “……(╬ ̄皿 ̄)!!!”

      商望归回头看了眼医药间,声音低下去:“还有——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哑了。打字交流比较慢,你耐心点,慢慢说——她一直守着你。”

      白知行倏地转头看住他,半晌,才点头:“嗯。”
      顿了顿,他平静道:“我知道。”

      商望归愣了愣,失笑。

      商望归要出去的时候,白知行再次开口:“我依旧很嫉妒你。”

      嫉妒你陪在她身边的这几年时光。
      嫉妒这几年陪在她身边的是你。
      他们本该在一起。
      如今已少了整整七年。

      商望归脚步顿了顿,回头,咧嘴笑:“好巧,我也是。”

      七年又怎么样。
      她终究只要你啊。

      商望归走了,客厅重新恢复宁静。白知行等了很久,才推开医药间的门。
      易漪侧对着门坐着,雪白细长的天鹅颈微垂,几缕乌黑的发缀在其侧。

      白知行走过去,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微仰头仔仔细细看她,目光扫过每一寸肌肤,苍白的肤色,浅色的唇。
      像是要把这七年的不见一次补齐了,给记忆里她的画像做一次更新,重新一点点刻入心底。

      易漪有些不适地偏了偏头,不安地咬了咬唇角。

      白知行放低声音:“我看见卧室有血,就把地毯都折起来先收到了阳台,你还有干净的换吗?我去给你铺。”

      易漪慢慢伸出手来敲字:[靠墙角那格柜子下层]

      白知行眼眸弯起,眸光脉脉:“知道了,那你先去清洗一下,我给你收拾。饿不饿?冰箱里好像还有蔬菜和鸡蛋,我可以给你做个清炒鲜蔬或者蛋炒饭,不过可能还是有点难吃。”

      易漪颤着手继续写:[你不想知道那年发生了什么吗?]

      白知行脸色微微一变,温煦的笑有些撑不住,继续说道:“过去那些不重要了。我看阳台上挺空的,仙人掌和多肉都没一盆。你总是种什么死什么,没关系,以后我帮你种。”

      [怎么就不重要了,我不信你不好奇。你不想知道可我想说]

      白知行的声音带上不可察觉的颤:“我一会睡客厅,有事情就喊我。乖听话,现在不说这些,你好好睡一觉养伤,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

      [我跟人睡了,就在你生日那……]

      “漪漪!”白知行骤然打断,声音不受控制地厉起来,回荡在装修惨白的医药间。
      他的嘴死死抿成一条直线,下颚收紧,牙关咬死。

      易漪的手也顿时停住,颤抖的指尖收回掌心,指甲抵住皮肉生疼,头再低下一分,连白知行都要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了。

      只看得见两行清亮的泪顺着她瘦而小巧的下巴汇集在一起,啪一下砸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灼人的,把他的双眼也烫得潮湿起来。

      白知行用力闭了闭眼,绝望哀求:“漪漪,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舍得。你是觉得我会相信你在乎这个,还是希望我会介意再放你跑?到底是觉得我傻还是你在做梦?”
      “求你了,漪漪,别再伤害我,我真的会撑不下去。一颗心就这么大,里面全是你,所以不要再长出尖刺扎我了,真的太疼了。”

      ……
      面前铺天盖地都是红绸戏服,戏台上咿咿呀呀的腔,在唱着软软的调。
      那时她刚进笔记,还没摆脱第一天死人的惶恐,看着那些熟悉的戏服只觉得心中稍定,想起来幼时在少年宫跟着老师学曲,老师步伐飘逸,一抬眼、一回身,唱腔起,便是姹紫嫣红开遍,云霞飞翠轩①。

      她还年幼,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唱,跟着学圆场学台步学水袖吐字。

      一次下课后,老师跟母亲夸她学得好,她抿着嘴偷偷笑,一撇头看见窗那边扒着个男娃娃,跟她一般大,明显吃力踮着脚,脸都憋红了,唯有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明亮又温顺,看上去像她家大院里不知谁养着的小狗,仿佛下一刻就要奶声奶气地叫唤起来。

      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脸颊一下红得要炸,急忙松了手落地,小脑袋看不见了,只听见踩在地上蹬蹬蹬跑掉的声音。

      她记着他的脸,又比照了同班的男孩,觉得他若是来扮小生,定会更加好看。
      她抱着这个想法,直到终于看见他身上的衣服。
      散打。

      她无知无觉地笑起来,像这些光阴还在,而她就在这光阴之中。
      可随即画面陡变,那笑来不及收敛,晕着暖黄光芒的回忆撕裂,又落回了她笔记的第一页——
      漫天的红绸滴着血,戏服上穿在骷髅身上,骷髅执着扇还在唱,一口血喷出染红诗扇。

      烛芯爆开了,火燃着了,一路燃烧过来,红绸开始着火,宴席开始燃烧,坐在火里的两个人并排坐着,胖的那个卡蹦卡蹦嚼着瓜子,冲着僵立的她淫邪放肆地笑:“徐哥爽不爽?昨晚我们隔壁都听见了。叫得真好听。”
      他旁边那个人偏过头来,光影斑驳的黑色瞳仁微转,视线落在她身上,懒懒勾了下唇:“是不错。”

      轰——
      火与血混合,与她脑海中那根崩断的疯狂的弦一同炸响。那火冲天而起,燃烧了时光扭曲了空间,在凄厉的唱腔中将她全身焚烧!

      !!!
      易漪喘息着坐起,浑身上下大汗淋漓。
      桌上笔记摊开了,无风,却有一页空白页保持着微微翘起的样子,已经翻起九分之一。

      易漪恨极,胸腔喷涌着怨毒与不甘,死死盯着那本笔记本恨不能将之撕成碎片。半晌,才强逼自己合上双眼,慢慢吐出一口郁气。
      已经这样了,再恨又有什么用。

      她重新躺下,平静呼吸想重新入睡,却听见一个声音。

      “嗒、嗒——”
      从卧室外传来,夹在冬天的风声里,很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慢慢敲击着,偶尔会停下来,随即再响起。
      那声音太轻了,几乎要听不见,只是她的耳力目力都异于常人,再加上在笔记里七年死亡边缘适应出来的警觉,才会这样清晰地从寻常风声中辨出这样的敲击声。

      她赤着脚,无声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拉开卧室门出去,脚步轻得像在飘。
      客厅里没开灯,但月色还算清朗。落地窗开了,窗帘垂在两侧被风撩拨,月光照下来,落在他的衣上发梢。

      易漪无声无息地隐在黑暗里,就那样看着白知行在阳台上来来回回地走,拿着支马克笔,十分急切地用手一点一点比范围,一下又一下划线。
      他画完了开始思索,下意识地便用笔尾轻磕瓷砖。似是不满意,他愤怒又焦躁地用清洁布将线条全部擦去,再次重复比范围,划线。

      没有了卧室门的阻隔,她连他的喃喃自语也能听清楚了。
      “多养点植物,心情会好——这里放多肉,宝宝喜欢圆嘟嘟那种,也不能太大,她就爱可爱的……暗紫色,得挑暗紫色的,铺白色石头,那样漂亮。不知道有没有,没有的话明天让齐哥去定……”
      “绿萝、仙人掌、银皇后……”

      他焦虑而固执来回走着,声音压得极低,颠来倒去不停地讲:“要养一盆不好养的——对、养花!肯定有花很好看又不好养……什么花、什么花……墨兰、蓝丝绒……昙花!”

      他十分霸气又骄矜地把马克笔一磕:“没错——买一盆昙花,我小心养着,它肯定能开花的,开给漪漪看,漪漪最喜欢好看的了,这样它开花前漪漪都需要我了、昙花,昙花。”

      “漪漪就不会离开我了,肯定不会了,肯定不会。”他不停地重复,随即震惊地看住自己的手,“为什么手在抖——为什么还是害怕?为什么,明明她肯定不会离开我了……”

      顿了顿,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突变,急得在身上不停摸索:“糟糕发病了!得吃药……”他搜遍了口袋却什么都没找到,整个人都慌了,又不停安慰自己,“没带药——没关系,不严重的,熬一熬就好了,明天偷偷让小李送过来,没关系,会熬过去的……”

      “不能被她发现,不能让她担心了……我要冷静。”他拿起马克笔,手不停地抖,线画得歪歪斜斜,他用力擦掉再画,“我没有生病——嗯我偷偷吃药,她看不见的,看不见就好了,我很快就好了。不能再失去她了……休息!我好好休息,休息了就好了,休息!”

      易漪贴着墙站着,早在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就泪崩了,纤瘦的身躯不停地抖。眼见白知行要转身回客厅,她急忙快步退回卧室,不敢被他看见。
      她嚎啕,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不停地干呕,蹲下来抱紧自己。

      她的少年啊,她的少年。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姹紫嫣红开遍,云霞飞翠轩:改自《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明代戏曲家汤显祖的代表作《牡丹亭》中的一首曲子,是《惊梦》一出中女主人公杜丽娘的一段唱词。原文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易漪的笔记第一页世界是《桃花扇》,是昆曲的著名剧目之一。除了昆曲,也有改编成黄梅戏、京剧等。
    易小姑娘一直在哭叫,哀求人救她。
    可是没人来。
    ②白宝宝生病了,急性焦虑症、抑郁症。
    他会好的,易小姑娘也会好的。他们会互相温暖治愈的~~
    ---------
    秋这篇在开文的时候基调定的太悲伤了,所以一路奔腾拉不回来……QAQ之后可能会修改标签呀。
    QAQ为什么大家都不收藏,秋爬不了榜诶QAQ……求个收好不好呀~给小天使们咪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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