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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干女儿 ...

  •   第四十七章

      颠当看着禺彊消失的方向,神色狠戾,伸手,妖戒与赤霄双双腾空并行,化作两道流光交缠,赫然已是对敌备战之姿。

      可还未等颠当起身执剑,脚下却传来了轰鸣之声,如雷鸣自地下而上,顷刻间,死寂的“岛屿”自海面倏然升起,地动山摇间,颠倒慌忙抱住一旁的岩石,却未料不过片刻便被“岛屿”甩了下去。

      幸而赤霄与妖戒及时飞来接住了颠当。也正是此时,原本只是上升的“岛屿”在海水间翻覆,搅出了千丈巨浪,而刚刚才被赤霄救下的颠当更是来不及反应,随着赤霄一同被卷入了海水之中。

      黑云背后,一负手老者摇了摇头,原以为这狐族凡夫能渡瘴气至此到底是有些本事的,又见方才这小丫头眸中的狠戾傲气,心中顿是生了几分好奇,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是,甩手而去的老者并未看见,不过片刻之后,自海底挣出的黝黑双翼之上,一鎏金赤红之间直插翼中,一女子单手悬于剑柄之上,衣衫尽湿,却掩不住风华凌云之姿。

      少女随着来往翻覆的“岛屿之翼”动荡狼狈,握在剑柄的右手却不见丝毫松懈。终于,岛屿全然腾空,双翅齐背遨于天际。颠倒看准时机,手上甫一用力,借着惯性跃上岛屿之背。

      “呵,原来这便是鲲。”少女半蹲,稳住身形道:“不过如此哈哈哈。”

      “无知小儿,休要猖狂”浑厚的声音,混着阴森古怪的语调自身下而来。语罢,鲲直逼云霄而去,乌云之中有雷电鸣闪,幸亏赤霄及时从鲲身上飞出,替颠当挡了去。却不料还为待这厢缓过神来,鲲便极速折返,颠当用力趴在鲲的身子上,心中大喊:“赤霄,刺右翼。”

      赤霄听命,飞身而去,可鲲却早有预料,在赤霄逼来之际挥翼卷云,将赤霄径直打落云间。

      颠当是眼睁睁的看着赤霄陨落云间,向茫茫北冥落去,渐渐地流光泯灭。

      那是陪了她数万年的赤霄剑啊,陪她自西山至天界,自天界至冥界,一路而来,似亲人,似知己。

      “赤霄!妖戒!”颠当双目赤红,“啊——!”颠当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鲲,我定要你偿命!”说罢,将自己的五指狠狠得扣进鲲的身上。

      鲲之皮固若磐石,可颠当硬是在粗糙磐石间寻得了缝隙,五指顷刻便渗出了血来。可颠当并不停歇,每一步都是用尽全力的向鲲的头部攀去。眼见着即将靠近鲲首,却不料鲲一个翻身,颠当未来得及以全力扣紧,径直被衰落了下去。

      适时鲲附身冲来,启喙,涛涛海水自喙中汹涌而出,径直追着颠当拍打而去。

      颠当被凭空而来的海水卷起,在空中跌宕。五官因海水的漫浸完全失感,四周也因海水的舒服动弹不得。颠当最后的意识,停留晦暗的天空与轰鸣的鸟鸣之声中。

      不知过了多久,颠当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碧蓝苍穹,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的伸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衣物已是洁净如初。

      惊讶之下,倏然起身,颠当环顾四周,早已不是原来的荒芜阴森景象,相反,此处处处花开,处处鸟鸣,后有青山葱郁,前有碧海蓝天。

      这……是何处?颠当蹙眉困惑,心下暗想,我不是被鲲击落了吗,这也全然不似是阎罗殿的模样,阎罗老二可不曾有这般的好兴致。

      那这里又是何处呢?如是想着,脑海深处便开始嗡嗡作响,与此同时,左肩更是刺痛非常,颠当也忍不住吃痛出声,伸手抚了抚肩头衣衫下胎记处,撇过头却发现,这胎记竟隔着衣物闪烁着夺目白光。

      这么多年来,玉珩虽偶尔会有失控之时,释出法力,致胎记作痛,泛出暗光也是常有的事,但断不会像此刻这般,隔着衣物也如是明显。颠当心下觉着不妙,遂屏息凝神,探查六根境况。

      糟了,这……这玉珩竟完全冲破了这句凡人身体的桎梏,全然释放了玉珩之力,与六根融为了一体。

      这若是从前在天界,她是妖界四公主的时候尚且算是一件好事,得上古灵物与仙灵融为一体,多少仙家羡慕不得;只是如今这般,虽能释放轮回时被全然消解的仙灵,假以时日,神魂归位也不再话下,可却亦是给了天界追踪自己和姮儿的门路。

      颠当心下叹息,摇了摇头:“玉珩啊玉珩,从前你与我作对时倒是十分起劲,这回待我怎就待我这般‘不薄’呢?”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看你快被那丑八怪活吞了,没人可以替我主人取鲲胆,我才不想救你呢!谁想和你融为一体啊!”体内传来的孩童之音,使颠当震惊不已,一个没稳住便从石头上跌落了下去。

      “你你你你……”颠当咽了咽喉咙,吞吞吐吐说道:“你……不会是玉珩那家伙吧。”

      “废话。”

      “诶?你怎…怎么会说话了?”

      “拜你所赐咯,我现在可以用你的心声。好几百年来,还是这么蠢,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颠当被玉珩怼了,气急握拳,砸向了手边的石头,正是她初醒是躺着的那块。

      “我嘿。好几百年来,你怎么还是这么讨厌……你……”突然颠当,松开了拳头,挑眉,仔细摩挲了一下身旁的石头?这手感?这温度怎么那么熟悉呢?

      颠当挑眉,缓缓侧头,遂又一脸震惊:“这石头怎么跟姮儿的床这么像呢?”

      “醒了?”

      颠当闻声,起身,撇头便看见原来在北冥遇见的老头步伐凌乱的走来。

      “禺彊?你怎么在此处?”颠当问道。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说罢,便晃晃悠悠的撞开颠当,兀自躺在了寒玉石上。

      “不是,你这石头……怎么和我家的床一模一样?”是的,颠当已经厚着脸皮觉着广寒宫是自己的狐狸窝了。

      “你家?”禺彊撑起头,挑眉道“行吧,嗝,小丫头,你先跟我说说你这体内的广寒…广寒玉珩是怎么回事,你家的床我再好好跟你好好……好好说道说道。”

      颠当叉腰,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前有玉珩嘲讽她,后有禺彊套路她,想想就委屈。算了算了为了鲲胆,还是怂点儿好。

      “没啥好说的,我媳妇儿送我哒!”说起自家媳妇儿颠当真是一脸骄傲,转而又想起嫦娥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禁收敛起来放肆的笑容,暗自神伤了起来。

      “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嫦娥是你媳妇儿?”老头瞪大了眼,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围着颠当,仔细打量了起来。

      “怎么了是我媳妇儿很奇怪吗?”颠当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世在人界十余载,看惯了世事冷暖,也时常在网上看见各类同性恋者被迫害的新闻。

      没想到禺彊这老头,堂堂北帝一点觉悟也没有。哼,怕不是北冥离这人界太过近了些,尽沾上了些俗气,怎么地,她和姮儿不能在一起吗?

      “嫦娥居然……居然能看上你这黄毛小儿,这小丫头……唔……眼光倒是不如她的相貌那般好了。”老头囫囵得说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躺回了寒玉石上。
      北帝的反应倒不是自己预料中的那般意思,颠当的态度倒也缓和了些,但……什么叫嫦娥眼光不好……颠当一脚踹在寒玉石上醉醺醺的老头身上:“臭老头,我家姮儿哪眼光不好了,她哪都好,哪都好!我颠当堂堂狐族四公主,和我家姮儿天作之合,神仙眷侣,你这老头才是眼光不好呢!”

      老头挥了挥衣袖,伸手在脸上囫囵了一把算是懒得理她这般暴躁模样:“诶,算了算了,管你是谁……小丫头……小丫头喜欢就成了。别吵吵,我要睡了。”

      “诶不对啊,老头,这西王母在三界内悬赏捉拿我和姮儿几千年来,你咋还不知道呢?”

      “悬赏?我*,臭婆娘怕不是疯了吧,我禺彊的干女儿她也敢追杀?我说怎么这阵子天界来的书信这般多,敢情是在我这追杀我干女儿呢?”

      禺彊坐起身来,狐撸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使劲地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早知这样就不该把那些书信看也不看得全都丢进北冥喂鲲了。天界这些年倒是猖狂得很了,都怪我光顾着喝酒,没去广寒溜达溜达,不知她谈了恋爱,也不知她在天界受了这般委屈……”看来是酒醒了大半了。

      “干……女……儿?”今日的惊吓着实有些多了,万万没想到姮儿竟是禺彊的干女儿,这姮儿从前怎的也没和自己说道过呢,不然这鲲胆何必费这许多功夫。

      “是啊,这话说来有些长。”禺彊伸手拿出腰间的葫芦,打开闻了闻,竟是酒味,轻叹了一声,反手扔在了一旁。覆手便在寒玉石边上了化出了一张寒玉石几,一看便知与这寒玉石乃是同宗同源,相得益彰。

      桌上是一套精美的寒玉茶具,纹路细致,细细看来,茶盘、茶杯、茶壶、茶洗、茶碗、茶碟、茶盏连着看来竟是广寒宫里的图景。最特别的便是那径直小巧的茶宠,可不就是从前日日都能在广寒宫门前看见的捣药玉兔嘛。这套茶具看来……

      “鲲从前在天地混沌之时是头凶兽……”

      “明明现在也挺凶得……”颠当暗自嘀咕。

      “闭嘴,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颠当抿了抿嘴,心下劝慰自己道,算了算了,这也算自己半个干爹,尊老爱幼,尊老爱幼……这人与自己到底是有仇在先的……想及此,颠当也不禁头痛了起来……

      “后来,逢混沌初开,鲲当时并未来得及开化,既无神智也无神识,在人界冲撞肆虐万余年。终一日,碰上了当时的人王伏羲,被伏羲降服受了重伤,逃脱出来时,不知怎地竟闯入了广寒宫,倒在那院子里。那是按照兽类的规矩,它还只能算是头幼鲲,还不是如今这般粗狂庞大的模样,灰头土脸的,确实十分可怜。”

      颠当听到可怜二字时,想起自己在鲲哪里受得虐待,撇了撇嘴,实在是想象不出鲲如今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幼年之时是如何可怜的起来的。

      “嫦娥见它狼狈不堪,心中不忍。可是那时嫦娥亦是为仙不久,要为一头凶兽救治,自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是焦急之际,正逢我上天庭参加蟠桃宴会,见广寒宫的方向隐约有暗红色的凶光泄出,遂寻了时机溜去了广寒宫一探究竟。”

      “再后来,我便在广寒宫见了鲲,嫦娥知我是北帝,想来是有法子的,便求我救鲲。说是求,我那干女儿倒是个不怎么会屈膝折腰的人,央求之事说得倒是僵硬了。我倒也不与她计较,她这般清冷的人儿,着实也不该委屈自己的。”

      颠当沉思,想起曾经在广寒宫之时,温存之后,她要离开之时,姮儿时常哄着她,给她穿衣,给她理发;说她不会屈膝,她却总是屈膝弯腰给她整理鞋袜……想来对自己,她的姮儿做尽了所有她广寒仙子不该也不必做的事。颠当不禁莞尔,眼底也泛起了甜意。

      “我问她:‘可知这鲲作恶多端,是头凶兽,凡间人人得而诛之?’她却对我说:‘这世间何来的凶兽神兽呢?善恶之分,不过是否有人教导的区别罢了。出身凶兽一族,不代表她只能恶,若有人能教导于它,指点于它,使其神智开化,凶兽亦可是‘神兽’。可倘若神兽有心作恶,亦与凶兽无异。’

      我当时便感叹于这广寒仙子小小年纪的见地和善心,遂施法治了这鲲的伤。后来鲲便一直留在广寒宫,许是这嫦娥真是费了心思在教导它,我再见它时,已是三百年后,嫦娥带它来见我时,除了模样变得粗狂了之外,它不仅戾气全无,甚至是有了神识神智,这在一般的凶兽上可不遑多见啊。

      当然,估摸这也就是因此,在你将死之时,玉珩冲破了你的封制,释出了玉珩灵力,鲲感知到了这股广寒宫的力量气息,救了你一命,并唤来了我替你救治。

      再说回当年的事情,记得当时嫦娥与我说,这鲲的体型近日来长得极快,广寒宫的月池许是过不久便会容不下它,她心里虽是不舍,却考虑到鲲到底不是池中之物,哪怕扩建月池,也到底是到底是委屈了它,鲲该有更阔的天地,遂将它领来了北冥。鲲就这样留了下来,在这北冥池中一住便是十万年啊。”

      “北冥池,不是北冥海吗?”颠当挑眉,那玩意儿能叫池?你让天帝他老人家的瑶池情何以堪啊。

      “就说说你们这些天族妖族的没见识,你们还死活不信,你可知我这北冥有多大呀,你脚下这叫北冥境,四季如春。往西还有北冥谷,四季为秋;再往北,那就是北冥山了,四季皆冬,寒玉石便产自那里,世人皆以为寒玉石稀少,其实在我这要多少有多少。呐,回头你要喜欢的话,去选两块,就当我老人家给我干女儿娶媳妇儿的聘礼了。”说着,禺彊举起茶杯气定神闲的喝上一口,润了润嗓子,倒是径直忽略了一旁的因着“聘礼”二字红了脸的颠当。

      禺彊继续说道:“往南呢就是那北冥池,你们说得北冥海不过是北冥一角,虽然看着广阔无边,实则不过是五十万年前,我闲来无事,辟出的一块儿大点的池子,后来鲲要来住,我索性施了法子将北冥余下的荒芜之地却都辟成了池子,与其相连相同。那里四季如夏,但因着鲲它不喜烈日,我遂才布下了重重乌云作挡。

      话说回来,那时嫦娥时常来看它,一来二往的,我见着小丫头虽然清冷,却通透善良,便收了她作干女儿。哦对了,你说的那个寒玉床便是我送这丫头的寒玉石所制。后来那石料还有些剩余,丫头心里孝敬我这老头,便亲手给我做了这套茶具,说是我平日里只知喝酒,多有伤身,给我做了茶具,自当是替她盯着我些。说来这嫦娥丫头真是有些时日为了看我这老头子了,看来还真是忙着恋爱,无暇顾及我这小老头了。”

      说起嫦娥,想起她尚且还躺在床上,原先因着听故事听得入迷而席地坐下的颠当,心急了气来,起身走到禺彊面前,神色严肃地说道:“老头儿,其实并不是只因为这个……”

      颠当将这数万年来发生的事与禺彊说了一遍。说及在广寒宫的相逢相爱,颠当笑得甜蜜,禺彊亦是一副八卦之色,偶尔还要插上两句“不愧是老狐狸颠溟的女儿,啧啧真有一套”之类的调侃;

      说及后来西王母的种种破坏,颠当神色凝重,愤怒不已,禺彊亦是一脸不忿,一口一句臭婆娘骂骂咧咧;后来还说到了上一世的人界,说及她孤身闯冥殿寻嫦娥;自然也说及这一世的人界趣事。

      最后说到近日发生的种种,颠当早已泪流满面,她狠狠的扇了自己两巴掌,咋着自己的头发不放,在这遥远的北冥,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痛苦,担忧,更甚的是深深的懊悔与内疚,如果知道会这样,她即便放她走,也不会刺激她伤害她。

      “都怪我……都怪我!”颠当垂着自己的头,哭着说道。

      禺彊,放下手里的茶杯,拾起被自己扔在一旁的酒葫芦,狠狠的灌上了几口。他的抹了一把自己通红的双目,瘫在寒玉石上,不曾言语,眼泪却还是就这般流了下来,他禺彊已是有几十万年不曾哭过了。

      他甚至想这就上天庭去掀了天帝老儿和那西王母的桌子,但这样一来,嫦娥在人界的行踪定会暴露,他可以杀了天帝,杀了西王母,却杀不尽三界内所有奉命捉拿他们的天神天将。

      禺彊袖子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起身,走到颠当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按下了她捶打自己脑袋的手,说道:“既已至此,救人要紧。”

      说罢,禺彊摊掌化出了一个葫芦,塞进他的怀里:“这里面,是鲲成年后吐出的所有鲲胆,一共七颗。鲲胆有起死回生之效,拿去救她,一颗治不好就两颗,两颗救不好救三颗……救回来为止。至于……至于余下的鲲胆,就当聘礼,当嫁妆,当我禺彊对你狐族先辈的歉礼。”

      再一摊掌,妖戒和赤霄被放在了颠当面前:“你的东西,拿好,走吧。”颠当起身,抹干脸上的眼泪,对禺彊作了一揖。即便禺彊与嫦娥情同父女,但这一拜是她颠当替嫦娥谢过的。

      颠当拿起剑转身,正准备要站上赤霄时,听禺彊唤道:“丫头,好好待她。”

      颠当回首,欲要点头,便见颠禺彊轻轻挥袖,再回过神时,自己已回到了别墅之内,而众人正靠着沙发酣睡。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颠当也回来啦
    现在是傅容音
    嘿嘿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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