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穗禾和润玉）》桃夭99

23、第 23 章

　　穗禾刚出了上阳宫便常常舒出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对侍女吩咐道“不必备车马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待出了皇城穗禾才觉身上的威压稍稍轻了些，从正午门直上朱雀街回望身后的皇城只觉那是一头吃人的怪兽，忙慌不择路的离去。

　　这种心慌意乱的感觉随着人流的逐渐增多方觉缓缓平静，可是还未等穗禾稍作舒缓，一青衣男子便黏了上来，满身油腻的脂粉香熏得穗禾眉头直皱。

　　你道这青衣男子是谁？原来是昔日与穗禾在天上有过恩怨的蛇咬彦佑，他本是受月老之托前来助旭凤一臂之力，却不想与这往日的冤家有了交集。暗中观察了穗禾良久只觉她与天上大有不同，想来是失了记忆的缘故，不过这坏他人姻缘的恶习终是一样的，免不了想来敲打敲打她。

　　眼前的人端的是云鬓花颜，即使此时眉眼冷冽，也叫彦佑微微失神，可转念一想终是红粉枯骨，便马上换上谄媚的笑意“我看姑娘印堂发黑，面带愁容，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如说与我神算子听听，保管你药到病除！”说罢还神在在的撇了撇自己的两撇胡子。

　　穗禾眉毛一挑，看着彦佑脸上那极为不搭的两撇胡子，心中不由嗤笑，这种把戏她不知见过多少，早就波澜不惊，还有就是眼前的人让她没来由的厌恶，遂从袖中摸出几两碎银子抛给他，干脆利落的踏风而去。

　　彦佑接住那银子，回望穗禾的背影，嘴角勾出讥讽的笑意，朗声道：“姻缘自由天定，我劝姑娘莫做痴傻人，去做那坏人姻缘损人不利己的事！”

　　穗禾听后，身形一顿，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从皇宫回来，穗禾难得的消沉了一阵子。这一晃眼便到了春风化雨的时节，若是在不有所行动上阳宫的那位恐怕会按捺不住，终于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晨起，穗禾待上最后一只发钗后，对侍女吩咐道：“往东宫送上拜帖，本郡主要邀医族圣女一叙！”

　　穗禾邀锦觅相聚的地方是金陵城中有名的清净风流之地，风雅阁。她早早的便在此等候，等到她觉得锦觅不会来时，一队人马便从朦胧细雨中缓缓行来。

　　锦觅仍是一身素衣，脸覆面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一举一动有说不出的飘逸。穗禾在二楼静静地看去，眉头微蹙。锦觅眼中的清澈明净是她在这金陵城中少见的，整个人也如同静水之下随波飘摇的蔓蔓蒹葭。可惜，这世外仙株到底还是被卷进这浑水中了。

　　等穗禾在稍稍打量锦觅身边的随行之人，瞳孔一缩，眉眼肉眼可见的冷下去。秦潼，太子贴身亲卫。心中不由冷笑，旭凤啊旭凤，你这是深怕别人不知你和圣女的关系么！

　　待锦觅上了楼，袅袅行礼道：“郡主妆安，锦觅来迟，往郡主恕罪！”

　　穗禾微微颔首：“无妨，圣女不必客气！”

　　待一行人各归其位，穗禾环视一周：“你们都下去吧，有些话本郡主想单独与圣女说！”

　　其他人鱼贯而出，唯有锦觅身边的秦潼纹丝不动，穗禾抬眼：“秦将军可还有事？”

　　秦潼微微俯首：“下官逢太子之命需寸步不离的守着圣女，望郡主恕罪！”

　　还未等穗禾开口，锦觅便急急的道：“不妨事的，秦大哥，郡主只是同我说说话！”

　　“可是，出门前太子吩咐过，要我......”

　　“秦将军”还未等秦潼说完，穗禾便冷冷的说道“本郡主敬你是太子亲信一向对你忍让三分。可你得明白，本郡主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妃，虽未完婚，但也是上达宗庙，下喻黎民的东宫未来主母。只要本郡主一日未松口，就一日是你的主母。况且陛下早已发话，让本郡主试掌东宫内务，如今秦将军一口一个为太子之命是从，对本郡主的话置若罔闻，是觉得我这个东宫太子妃无能，还是觉得太子之威犹在皇权之上？”

　　穗禾的一席话早已让锦觅和秦潼如芒在背，秦潼心中大骇，急忙跪下请罪：“卑职该死，太子绝无......”

　　“够了，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秦潼听闻此言哪还有再留的心思，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郡主，太子殿下一向忠孝，绝不会......”锦觅心有余悸，到底还是开口为旭凤辩解。

　　“锦觅姑娘不必多虑，穗禾也并无此意！”听穗禾这么说，锦觅倒也歇了心思，她对穗禾为何相邀心知肚明，本就对她心中有愧，此时也无法开口。于是，二人间的气氛迅速的冷了下去。

　　最后还是穗禾率先开口：“这是今年第一批雨后龙井，锦觅姑娘不防尝尝！”素手微抬拂过天青色的茶具，衣袖微动露出寸寸皓腕，映在那青瓷之上直教人挪不开眼。

　　锦觅速来清寒，品不出这茶的好坏，只觉穗禾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端的是妩媚风流，自个儿在她面前相形见绌。再抬眼透过那朦胧烟雾去观她的眉眼，想来窈窕佳人说得就是她。她细细品来，这般优雅高贵的气质，当真是浑然天成，赏心悦目，怪不得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让穗禾入主东宫。

　　锦觅叹了口气“郡主有话不防直说！”

　　穗禾用锦帕慢悠悠的拭了拭唇边的水泽：“锦觅姑娘是个聪明人，然穗禾有一困惑不解，望锦觅姑娘为我解惑1”

　　“郡主但说无妨！”

　　“敢问锦觅姑娘，何为太子？”

　　锦觅身躯一怔。太者，大也，太子，皇帝的长子，于私而言，他要上侍君父，下持幼弟。于公而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有仅次于陛下的尊荣和权利，乃国之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张张口到底还是没能答出来。

　　穗禾了然，输出口气道：“无妨，锦觅姑娘既然答不出来，不如就让穗禾来与你讲讲另一个故事，讲讲这长林二字的由来！”

　　一段不为世人所知的陈年往事，夹杂着无数的阴谋，背叛和算计，和着血与泪，就这样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春日，裹着绵绵春意在少女口中缓缓流出......

　　“尘归赤焰，风起长林，这便是长林二字的由来！”穗禾的声音仍旧是波澜不惊，可内心早已是风起云涌。

　　过了良久，对面的人仍是没有说话，就这穗禾认为自己已经失败的时候。锦觅艰难的开口道：“锦觅知道该怎么做了，请郡主宽心。”说罢仍旧行礼告退。

　　穗禾望着锦觅瘦弱的背影心中不忍，方道：“锦觅姑娘，人活一世，七情六欲并非只有男女之情，同样天下州郡亿兆生灵，并非只有你的情最可贵！”

　　锦觅听闻，双目紧闭，悠悠答道：“郡主今日之言，锦觅谨记！”

　　锦觅走后，穗禾的身形终于软了下来，拿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