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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死亡的感觉是沉重的。
      汪曼春眼睁睁看着明楼的枪口在自己放松的瞬间对准自己,耳边的枪鸣还在封闭的面粉厂里撞击出回音,子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钻进身体里。
      甚至连疼都来不及感觉,就断了气。
      汪曼春死了,死在了自己最爱的男人手里。

      曾经的甜言蜜语包裹下的刀光剑影并不是她自欺欺人就可以装作看不到的。
      无数次他看到自己审讯时候僵硬的身体和脸色,并不是什么不适应女孩子沾了血腥味。
      太讽刺了。
      明楼利用她的爱骗了她一辈子。
      即便她的一辈子只不过短短三十来年。
      无耻……
      汪曼春咬牙切齿地想。
      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无耻到利用女人的感情。
      他明楼自诩爱国志士,是个坦坦荡荡的中国人,却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汪曼春都来不及去想,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还会痛苦。
      爱明楼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融进骨子里的习惯,明楼的背叛对于汪曼春来说并不止是爱人的背弃带来的痛苦,更多地是一种被世界抛弃的绝望。
      她不可抑止地想起小时候自己情窦初开时候躲在庭院里偷看明楼的画面,而接下来画面一转,就是明楼端着枪指着自己。

      她的世界简单到只有一个人,只有明楼。
      她曾经为之努力的也只有一件事,就是嫁给明楼。
      明楼,明楼,明楼。
      这曾经是她的全世界。
      结果她的世界抛弃了她,去追寻他的信仰了。
      信仰……呵……
      汪曼春不知不觉间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他明楼只知道爱国是他的信仰,为什么就不知道他是她汪曼春的信仰?
      千夫所指她是个大汉奸,活该千刀万剐她也不曾在乎,她只在乎明楼一个人。
      可是他可曾教过她这一切都是错的?

      世道纷乱,人心难测,强则强,弱则亡,有什么错?
      他明楼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她想起了这三十多年的经历。
      幼时丧双亲,叔父指导着她长大。
      和明楼相恋,被明镜拆散。
      加入军官学校,毕业后跟随南田洋子在76号打拼。
      明楼回来,明楼劝她收手,明楼……杀了她。

      她把脸埋进掌心,放声大哭。

      他也曾经规劝过她。
      他也想要拯救过她的。
      是她的错。
      是她没有听进去,在这条路越走越远。

      她听到安静地环境里人们的声讨声。
      一字一句,椎心泣血,字字入骨。
      “这就是汉奸的下场!”
      “活该,这种人卖国求荣,活该死得这么惨!”
      “被枪打死还便宜她了,这种人可恨,就该千刀万剐!”
      ……
      她捂着耳朵,蹲在原地。
      曾经被有意无意地无视的咒骂在她死后一字一句地讨伐着她这一辈子的罪孽。
      她有罪……是,她有罪。
      她手上沾满了抗日志士的鲜血,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
      她害死了太多人。
      她劣迹斑斑,就该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人永远唾骂。

      她看到原本黑暗的环境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人。
      他们或哭泣,或悲愤,或绝望,或愤怒。
      他们有的是死在刀枪之下的亡魂,为国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用血肉构筑成一道道沟壑,保护身后的家人;有的是烈士家人,守着一张黑白照片,哭嚎着世道的不公,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支离破碎;有的死在不知名的角落,不知生在何处,死往何处,破碎的灵魂和身体堆砌成一座高不见顶的尸山血海,尸体的眼睛空洞洞地,直直地冲着汪曼春,像是在哀嚎自己的不甘,呐喊悄无声息,却振聋发聩。
      汪曼春看着他们逐渐包围住她,一步一步地缩小这个包围圈。那些人可能是她曾经的枪下亡魂,也可能只是这场民族浩劫中的牺牲者。
      他们无声地指责唾骂着她这个汪伪汉奸,用一一条条生命的重量堆积成压垮她心理的筹码。

      汪曼春死死地盯着不断靠近她的这些人。
      这么多的亡魂死不瞑目。
      是她。
      是因为她。
      不全是因为她,但太多都因为她。
      她想起自己就任76号时杀的第一个人。
      那是一个军统特务,被严刑拷打之后榨干了最后的利用价值,丢到了她手里当作锻炼她的第一只羊。
      她想起那个男人满脸血污,浑身颤抖,指甲被拔了个干净,舌头因为灌了辣椒水而吐字不清。
      男人颤抖地挥舞着残破的手掌,哭求她饶他一命,他已经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汪曼春用一颗子弹结果了他的性命。
      她当时只是在想,已经沦落到那种地步,又何苦求生,不如就这么死了来得干脆。或许泉下这个男人还要感谢她给了他一个痛快。
      杀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无数个人……
      当任何事情能用杀人来解决的时候,人是会上瘾的。
      不知不觉间,她都要忘记了曾经那个连一只兔子都不舍得杀,央求叔父今晚换一个菜色的女孩到底是谁了。

      她也曾经善良过,也曾经天真无邪过。
      她把自己的一颗心捧出来给了明楼,明楼没有要,她就自暴自弃地把那颗心扔在了地上,任由自己和旁人毫不珍惜地践踏。

      她是罪人,是这个民族的罪人,这个国家的罪人。
      她在这条错路上越走越远,难以回头,连明楼劝她收手都只能换来她一句句诘问。
      她不想死,手里沾满了鲜血,身上缠满了仇恨因果,她欠了军统和□□甚至无数不知名的家庭太多人命,要是不想被人杀就只能去拼命杀别人。

      错了,错了。
      终于在死后知道了这是错的。
      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错得离谱。
      汪曼春崩溃地蹲在地上,放声哭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
      道歉的话就像是开了什么闸,汪曼春不停地道歉,道歉的话接连不断地喊出来,哭声嘶哑,连叫喊的声音都带着泣血一般地悲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不觉的,周围围绕的人群都不见了,汪曼春哑着嗓子,抬头环顾四周,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泪痕,张了张嘴唇,沉默良久后又一次叹息一般说道。
      “对不起。我错了。”

      话音刚落,汪曼春发现眼前画面瞬间亮了,原本黑暗的空间被柔和的太阳光填充起来,满是眼泪的视野异常模糊,她擦掉眼眶的泪水,深呼吸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发现自己身处的房间陈设很是熟悉。
      ……
      雕花红木桌,挂在墙上的画作和书法,梳妆台上的香水……
      这里,似乎是她的房间……
      汪曼春愣了一下,傻傻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拍了拍床铺,软软的席梦思被她的手掌拍下了一个陷进去的掌印,触感很清晰。
      好像是真的。
      她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她一用力,葱白的胳膊被狠狠一掐,掐出紫印。
      实实在在的疼。
      汪曼春扶着床,踉踉跄跄地跌到梳妆镜前,指尖颤抖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这张脸仍是自己熟悉的脸。
      面容却是肉眼可见的稚嫩青春,一点也不见自己死前的脂粉气和血腥味。
      汪曼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这张脸摸了个遍,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一样的动作。
      她呆呆的坐在梳妆椅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

      这算什么?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
      那么刻骨铭心的往事,剖开血肉镌刻在骨头上的罪孽就这么如梦一场地消散?
      只是梦吗?
      曾经的那些只是梦吗?
      还是现在她安安稳稳地穿着洋装坐在梳妆台前只是她临死前的一场幻想?

      汪曼春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几个快步冲到了窗边,用力推开窗户。阳光从窗户逐渐扩大的裂缝里涌进来,洒在她的脸上。
      汪公馆二楼的视野一向很好,她看着自己的卧房正对的公馆后院,佣人们正各司其职地忙碌着,捧着毛巾或提着水壶,外面的阳光正好,天空也特别的蓝。
      汪曼春看着眼前的这片蓝天白云,看着天上的太阳。当目对日给眼睛带来强烈的灼烧感,她不适地移开视线,闭上眼睛稍微和缓一点。
      太阳,蓝天,白云,微风。
      上海的空气总是带着几分江南烟雨的潮湿温润,上海的天也好像比别的地方要蓝一些。
      她有多久没有站在窗前好好看看这片蓝天了?

      曾经的那段时光是否是自己做尽错事后的结果?
      是否是因为她真心实意地悔过,神明垂怜,给了她一次重来一次的机会?
      汪曼春死死抠住窗框,指甲太过用力,把木质的窗框扎裂了口子,木刺扎进手指都毫无察觉。
      她用力地瞪大眼睛,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看着熟悉的景象,咬牙想要忍耐,最终还是泪流满面。
      是,她错了。
      争权逐利最终带来的众叛亲离,树倒猕猴散,她在上一世死去的时候,整个世界会否有一个人为她心痛流泪?会否有一个人在意她的安危?
      感谢上天,感谢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汪曼春,这一次,不想再为其他人活了。
      她要背负着上一世欠下的罪孽,在这一世,为自己而活。

      她的房间门被敲响,从小伴她长大的侍女荷香的声音传来:“小姐,到用早餐的时间了,需要给您送进房间来吗?”
      汪曼春转身看向房间的门,抠住窗框的手收了回来,转而扎进了掌心,看着那扇平平无奇的门,就像是在看打开自己全新人生的门。
      她深呼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手掌,露出里里面被掐出红印子的月牙痕迹,尽量和缓着声线道:“送进来吧。”
      她看着房间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脸从门后显露出来。荷香端着三明治和牛奶向她温和地笑了笑。
      汪曼春的视线一直随着她移动,看着她把早餐放到了一旁的沙发桌上,看着她转身又向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汪曼春控制着发抖的声线,问道:“荷香?”
      “小姐?叫荷香有什么事吗?”
      汪曼春的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深呼吸好几下才平静下来,直直地盯着荷香的眼睛,问道:“我是谁?”
      荷香一愣,皱眉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汪曼春没有理会荷香的疑问,追着继续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荷香见汪曼春似乎是打定主意要从自己这里要到一份答案,面色纠结又担忧地说道:“您是汪公馆的汪小姐,汪曼春啊。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汪曼春重复着这个名字,松了一口气一般,走到沙发边上一卸力,坐了下去,眼睛却终于亮了起来,就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希望,那双眸子在离开了明楼之后终于再一次点燃上了属于汪曼春的光彩。
      “对,我是……汪曼春。”
      汪曼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这么沉重的主题,但是这个充满血泪的年代却有我真心想要呵护的人,我想尽我所能给她们一个好的结局。
    综伪装者和麻雀的世界观。曼春原来的世界就是两个电视剧糅杂的世界,后期不再解释。
    综合设定如下:
    特工总部主任李默群,副主任明楼。
    情报处处长汪曼春,行动处处长毕忠良,行动处下一分队队长陈深,二分队队长唐山海。
    后期毕忠良立功,行动处从76号剥离,在55号建立行动处总部。
    特高科的藤田和南田,没有影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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